懷袖只看了一眼那玉佩,問:“惠貴妃和十九阿哥都好吧?”
月荷回道:“娘娘和十九阿哥都好,娘娘託奴婢帶話給主子,說多謝主子惦記,待滿了月子,娘娘必定親自抱着十九阿哥來給主子請安。”
方纔的話題沉鬱,蘇麻喇姑只恐懷袖傷感,聽月荷這麼說,便立刻轉話茬笑道:“惠貴妃如今也算是熬出頭了,前陣子我也去瞧貴妃和小殿下,都很好呢。”
懷袖淺笑輕輕頷首:“我忙至今,只送了禮去,還沒顧上親自去瞧瞧她娘倆,不過幸而今年宮裡還有這麼一樁喜事。”
蘇麻喇姑坐了一會子,便回了景華宮,臨行時懷袖問及映雪的近況,蘇麻喇姑只說仍在將養,懷袖卻明白,多半是不中用。
晚間用過了膳,懷袖照例坐在書房內翻看幾本醫術,順帶對照着近日幾位外召入宮的大夫開的方子獨自琢磨。
耳聽有腳步聲緩緩行近,待擡眸時,康熙的手已經抽走了她手上捏着的一張藥方。
將上頭的幾位藥看了一遍,康熙將藥房又放回懷袖身前,擡眼凝向她尖俏的下巴,眸光溫軟中摻着濃濃的心疼,伸手握住懷袖的手,溫聲道:“你莫太過焦心,朕再想辦法。”
懷袖輕輕搖頭:“裪兒之疾,我早已想開了,我眼下只擔心映雪,她隨我這麼多年,受了許多苦,此番爲裪兒又……”
康熙早聽聞映雪嘔血之事,見懷袖又提及,便問:“怎麼?太醫連她的病都沒醫好麼?”
懷袖搖頭:“映雪親手將裪兒帶至今日,直看的比自己的命還重,此番裪兒受劫,映雪的性子本就烈,聽聞是中毒,當即一口血嘔出來至今仍下不得牀,我知道,她心裡必定在埋怨自己,這個心結解不開,她好不了……”
康熙眼見懷袖說話時已紅了眼圈,伸臂將她攬在胸口,緩聲安撫:“你莫急,朕應過你,一定要將裪兒的眼睛醫好,朕絕不令你再傷心!”
兩人正說話時,隔壁隱隱傳來清華的啼哭聲,康熙即刻命人傳奶嬤嬤將清華抱了來,親自哄着入睡。
眼見清華白嫩嫩的小臉在臂彎裡酣然入夢,康熙對懷袖笑道:“不知爲何,雖說都是襁褓小兒,朕總覺着還是清華長得漂亮些。”
懷袖知道他是拿惠貴妃的十九阿哥相比來的,便笑道:“今日蘇麻姑姑來還說起那孩子,說長得很好,我還沒顧上去瞧,萬歲爺瞧着長得像誰?”
康熙蹙眉想了想,道:“朕眼下還瞧不出像誰,只是覺着那孩子的肉皮黑些,並不像清華這般粉雕玉琢的模樣。”
懷袖笑嗔:“多半是剛落生的緣故,萬歲與惠貴妃皆皮膚白皙,孩子長大幾歲也必黑不到哪兒去。”
康熙的目光始終落在熟睡的清華乖俏的小臉上,聲音低低地說:“是啊,兩人皆是好的,生下的孩子也必定是好的,好端端的孩子,卻爲何長着長着他就變了呢……”
懷袖微怔了怔,知道康熙這是又想起胤礽了,那句話在喉嚨裡打了幾個滾,懷袖終究覺着時機尚未成熟,便沒說出來。
康熙並沒歇在懷袖的坤寧宮,哄着清華睡着便仍回昭仁殿看摺子去了,剩懷袖獨自歪在牀上,也是無眠可入。
銀鈴兒將蜂蜜調製的腰果核桃羹端至懷袖牀前,懷袖只吃了兩口,便擱在一邊,銀鈴兒眼見懷袖這些日下巴越來越尖,終於憋不住輕聲問:“主子今日可與萬歲爺提了再爲十二貝勒請大夫的事兒?”
懷袖輕輕搖了搖頭:“手心手背都是肉,咱們只爲着裪兒傷心,萬歲爺的心裡更難受數倍,我實在不忍。”
銀鈴兒想了想,繼續道:“既然已至如此,奴婢便斗膽爲娘娘舉薦一人,此人雖非正經的大夫,卻是個怪才,奴婢想着,左不過將能想的辦法都試上一試吧,一萬里頭要真碰上那個一,也算咱們的造化。”
懷袖聞言,伸手握住銀鈴兒的手道:“我如今也沒旁的轍,但有一線可能,不管什麼人,你說便是,我只求一試,好與不好我已是感激不盡,絕不至你落埋怨。”
銀鈴兒搖頭:“我也並不是怕落埋怨,實在此人並非個正經的大夫,且又是個千年難遇的古怪脾氣,我只將他舉薦出來,至於能不能請來,我也是不敢做保的。”
懷袖急道:“你只管說那人是誰,在什麼地方,辦法自由我來想。”
銀鈴兒道:“說來,這人主子你還曾見過他一面,主子可還記得許多年前,爲鐵舟禪師一事,娘娘曾與萬歲爺微服出宮,我叔父帶着你們尋訪的那個怪老頭兒?”
懷袖仔細回憶,片刻,立刻點頭道:“我記得,我們一進門,那老頭兒就嗅出那紙箋上的龍葵草藥,我當時還佩服他這功夫好生厲害!”
銀鈴兒連連點頭,繼續道:“他的真名我不清楚,只知道叔父背地裡跟他叫老藥怪,主要是他性格古怪,另外就是對各種草藥的藥性藥理已經瞭如指掌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也算是中藥界的一個怪才。
此人一生酷愛種植各種草藥,幾乎到了癡迷的地步,二十年前,不知什麼緣故突然退隱,從此避不見客,藥界聽聞過他名聲的人,只以爲他已經死了。”
銀鈴兒說至此,略頓了頓,繼續道:“老藥怪雖然精通藥理,卻並非大夫,所以,我不知道他肯不肯爲十二阿哥治病。”
懷袖卻早已被銀鈴兒方纔的那一番話說動了心思,興奮地握住銀鈴兒的手道:“不管他通不通藥理,明日,你便與本宮一同去會會這個老藥怪!”
懷袖因見過那老頭,更對此人抱着極大的希望,幾乎是一夜無眠,至次日清晨,匆匆吃了早飯,便命人預備錦車,爲不引人注目,隨行一律從簡。
剛過巳時,便由東華門出了紫禁城,憑藉當初的記憶,直奔老藥怪所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