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懷袖出神之際,手被康熙牽握着,已經將她帶出了寢殿的門,向旁側的迴廊走去。
這是懷袖第二次來裕妃的鐘粹宮,儘管距離上次來時,已經過了大半年,可那塊只有一半的墨石壁雕,卻令她依然記憶猶新。
行至壁雕處時,康熙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奉命跟隨來的月荷,問:“這半壁浮雕,可是被你當初擊碎的那個?”
月荷輕輕點頭:“正是。”
康熙又轉回頭,看了眼剩下的那半個精美絕倫的浮雕,徑自向已經大開的園門行了進去。
此時,李鐵已經吩咐御前侍衛將側園團團圍住,一個參軍帶着幾個侍衛正在裡面搜尋,聽人通報,立刻迎出來跪地請安。
康熙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參軍起來,自己則帶着懷袖欲向內行,參軍猶豫着低聲勸道:“裡面污穢不堪,萬歲爺還是……別進去了……”
康熙聞言,卻是一臉平靜,口吻淡淡道:“無妨,朕倒是好奇,裕妃究竟弄了個什麼東西在裡面。”
說罷,突然想起懷袖還跟在身側,轉回身望着懷袖,柔聲道:“你就別進去了,省得瞧見那些噁心東西不舒服,在這兒等着,朕替你進去看看有沒有你宮內的侍女。”
懷袖此刻因爲擔心雪雁,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兒,聽康熙這麼說,立刻搖頭:“臣妾自幼長於將軍府,見慣了血的,臣妾只想早些尋着雪雁……”
康熙知懷袖固執,便不再相勸,仍牽着她的手向內行去。
此處是一個由堅硬金磚鋪就的暗道,牆壁上每隔幾步遠,便懸着一盞雕刻精緻的木質紗燈,此刻內裡所有的壁燈都被點燃,整個暗道明亮通透,一直延伸向內。
康熙帶着懷袖掩着暗道向內行,身後跟着李鐵和剛纔的那位參軍,轉過一個彎,懷袖立刻嗅到一股濃郁刺鼻的血腥味。
康熙英挺的繡眉微蹙了蹙,回頭看向懷袖,見她臉色不好看,輕聲道:“朕看你還是別進去了。”
懷袖雖然強忍着內裡作嘔的感覺,卻依然搖頭,神色堅持。
康熙默默可看着她,不自覺將掌心裡微涼的小手握的更緊了幾分,跨步向盡頭掛着白紗簾籠的暗室走去。
緊緊跟在康熙身側,隨着轉過飄渺白紗的薄簾,懷袖登時驚立在了當下,就連康熙,也同時臉色大變。
“這……這是……”
懷袖望着眼前一汪冒着徐徐熱氣的血紅色浴池,幾乎不由控制地一陣劇烈的翻涌嘔上喉嚨。
康熙見懷袖不適,立刻伸手將她攬入懷內,對着身後的李鐵問道:“這就是血池麼?”
李鐵立刻回道:“回萬歲爺,正是!”
懷袖此刻已然顧不得自己身體的不適,上前一步抓住李鐵的手臂問:“你搜查此處,可有看見一個侍女?”
李鐵被懷袖突然死死一抓,手臂一陣吃痛,卻不敢怠慢,立刻點頭道:“回娘娘,側面的取血房內,的確有一位已經昏迷過去的侍女,不知是不是娘娘要尋的人。”
懷袖聞言,鬆開李鐵向裡間衝進去,推開一個暗房間門口的侍衛,懷袖一個箭步疾躍進裡面,一眼便看見地上用白紗包裹住身體的雪雁。
“雪雁!”
懷袖大叫一聲,行至雪雁身畔,望着那張毫無生氣,青白色的臉,下意識將手指探向雪雁的鼻息,感覺到那如牽一線的微弱氣息,懷袖一直緊繃着的心方纔稍稍安穩。
此時康熙也跟着走了進來,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雪雁,輕聲問:“她可還活着麼?”
懷袖眼中含淚點頭:“還有一線氣息尚存。”
康熙聞言,對身後的李鐵吩咐:“立刻將其送回清芷宮內,令太醫院即刻命人診治,務必救活其性命!”
康熙說話時,伸手將蹲在地上的懷袖挽扶起來,攬臂將微微顫抖的單薄肩膀擁入懷內,一隻手輕輕撫着懷袖的背,輕聲安撫道:“懷兒莫太過難受,畢竟人還活着呢!”
懷袖的臉倚在康熙胸膛內,只覺身上一陣無力感,幸而有康熙堅實有力的手臂擁着腰身,不自覺伸出手臂,圈住康熙的脖頸。
康熙感覺到懷袖的依賴,手臂更收緊了幾分,心下卻只感奇怪,懷袖平日的性子並非喜歡黏人的,此刻莫不是害怕了?
懷袖在康熙的胸膛裡略歇息了片刻,感覺無力感消散很多,才緩緩鬆開手,卻發現康熙正聚精會神看着前面的一個奇特的小木屋。
見懷袖精神恢復不少,康熙便將懷袖護於身後,避免她再瞧見什麼腌臢之物,自己則向那小木屋行去。
命李鐵緩緩拉開小木屋的門,康熙驚訝地發現,小木屋狹小的空間裡,竟然有兩個可以活動的針牆。
“這是做什麼用的?”康熙問。
“回萬歲爺,這便是取血房,上面是用來放人的,剛纔我們進來的時候,那個宮女就被剝光了衣裳,懸在此房內,兩面針牆前後將其夾住,新鮮的血液便順着下面的血槽流入方纔的溫泉池中。”
康熙聽着李鐵的描繪,血腥的場景在腦中呈現,只覺心下一陣難受,一刻都不想在此處多待,轉身橫抱起懷袖,疾步向外走去。
一直行至鍾粹宮正殿前,康熙才深深呼吸一口氣,卻依然沒放懷袖下來,抱着她徑自上了龍攆。
懷袖此刻被護在康熙溫暖的懷內,心中卻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默默地將臉埋入康熙頸間,閉着眼一字不語。
康熙似乎也被今夜的所見觸動,同樣的一路上隻字未言,只待龍攆徑自回到了昭仁殿,下攆時,東方已經微微露出了魚肚白。
懷袖經過這一路的調息,心裡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好了很多,正準備自己下去,身子一懸,又被康熙抱了起來。
懷袖擡眸本欲開口,卻見康熙側頰的線條繃地緊緊的,知這是康熙的怒極之兆,便將已經到了脣邊的言辭又咽了回去。
康熙抱着懷袖行至自己平日歇息的昭仁殿東暖閣內,將懷袖小心放在窗邊的暖炕上,垂目望着懷袖,溫和道:“你累了一宿,就在朕這兒歇吧,省得你獨自回去胡亂想,心下生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