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眼見這顏色奇特的燭光,心下暗驚,縱身躍上臺階,來至裕妃寢殿的正門前,懷袖和李鐵也在其左右上了臺階。
康熙雖然行至門邊,卻並沒冒然行入,而是用小指輕輕戳開窗櫺紙,小心向內窺看.
這一看,卻是心下大驚。
只見屋內一個披頭散髮的宮女,正將裕妃逼至牆邊處,幽藍色的燭光映照着宮女慘白如紙的臉和血紅的脣,還有一雙泛着烏青暈色的白瞳,直勾勾瞪着對面的裕妃。
裕妃嚇地早已臉色青白,顫抖着手,指着面前的宮女,顫聲道:“映蓮,你,你私逃陰府,必定受地藏菩薩懲罰,我明日多燒紙錢給你,你且先回去。”
映蓮卻依然面無表情,直勾勾瞪着裕妃,冷冷一笑道:“哼!你用了小青的血,還將我投入井中,我的孤魂如今無處着落,當然要來尋你!”
裕妃嚇地背脊緊緊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也是披頭散髮,花容盡失,顫抖着身子凝着映蓮,一掃往日高高在上的華貴氣焰,哀聲祈求。
“映蓮,本宮當初也是無奈,你既然瞧見了血池,本宮怕你將此事說出去,纔出此下策將你投入井中,本宮事後也很後悔,日日在菩薩面前焚香祈禱,你相信本宮……”
“你騙誰?!”
映蓮突然大吼一聲,嚇地裕妃身子劇烈一抖,立刻閉上了嘴。
“你既然有悔,爲何還在取宮女的血?那血池日日充盈,我卻沒見你有過半分悔意,你最近居然還用了清芷宮的宮女取血,你還敢說悔,我今日來此,便是求地藏菩薩收了你這嗜血的妖妃!”
裕妃聞言臉色立刻大變,思及這些事必定隱瞞不過陰司,她往日雖然從不信這些,可如今已經死了的映蓮卻突然站在了面前,連燈燭顏色都發生了改變。
裕妃縱使平日再不信妖邪之說,此刻也生出**分的心虛,身子虛脫地向地面滑,跌落在冰涼的地磚上,裕妃向前匍匐着,竟然伸手抓握住了映蓮的腳。
映蓮沒想到平日裡那麼高高在上的裕妃娘娘,居然會這麼做,心中一慌,正欲抽回腳,卻被裕妃抓的更緊了。
正欲開口祈求的裕妃,此刻突然發覺手上握着的腳居然有隱隱的體溫。
鬼怎會有與人相同的體溫呢?
裕妃心下詫異的同時,直起身子,擡起一雙美眸,直直望向眼前的映蓮。
映蓮原本就心中忐忑,方纔因裕妃心懷恐懼,還勉強能裝的下去,此刻見裕妃神情突然平靜下來,心裡的緊張便又冒了出來,且她往日親眼見識過裕妃的狠戾手段,不由心生畏懼,神情間隨即露出一瞬的怯色。
裕妃何等精明,儘管只捕捉到了映蓮臉上那一剎的怯意,心中即刻明白了過來,霍然站起身,伸手一把狠狠扯住映蓮的頭髮,怒道:“你個娼蹄子,居然敢來本宮這兒裝神弄鬼,本宮今今日就看看,是你這鬼厲害,還是本宮的巴掌厲害!”
說話時,舉手照着映蓮的臉上就要打下去。
“住手!”
裕妃的巴掌還未落下,門突然由外被推開,裕妃擡眼一看,見居然是康熙,手一抖,鬆開了映蓮,臉色瞬間變的比映蓮還白,慌亂間撲跪在了地上。
懷袖此刻站在康熙身側,手不由輕輕撫上胸口,心下暗暗唸了聲佛。
方纔映蓮被裕妃拆穿的一瞬,幸好康熙先一步推門而入,否則她就要先闖進來了。
康熙冷冷瞥了眼跪在地上,衣着不整的裕妃,在正對門的錦榻上坐了下來。
此時,李鐵已經換掉了屋內的蠟燭,寢殿內煞是又恢復了溫暖的橘色光暈。
李鐵拿起先前的蠟燭瞧了瞧,又聞了聞,發現原來蠟燭燃燒的燈捻,是事先被人用酒泡過的,所以點燃後會出現淡藍色光暈。
嘿!這東西做的還真像那麼回事兒,剛纔連他都以爲是陰曹的鬼火呢。
“血池究竟是怎麼回事?”康熙低沉着聲線詢問地上的裕妃。
懷袖悄悄側眸看了他一眼,發覺康熙臉側緊繃的線條,此刻變得格外冷硬,蕭肅的氣息帶着濃濃的皇家威嚴,儘管只是一句問話,卻也足夠震懾心魄,令人不自覺心膽皆寒。
跪在地上的裕妃聽見康熙這句問話,心裡只覺大勢已去,身子如被抽去了筋骨般癱軟在了地上,哆嗦着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康熙冷冷看了裕妃一眼,將目光轉向旁邊跪着的映蓮身上,問:“你叫什麼名字?”
映蓮磕了個頭,儘管也害怕,卻比裕妃好些,叩首在金磚上,低聲道:“奴婢名喚……”
說到這兒,映蓮有些躊躇,她不知該說自己先前的“映蓮”,還是說自己眼下的名字“月荷”
懷袖溫和道:“月荷,當着萬歲爺的面,你直說無妨。”
康熙見懷袖開口,微蹙劍眉,擡眸看了她一眼,卻什麼也沒說,又將目光落在了月荷的身上。
月荷繼續道:“回萬歲爺的話,奴婢眼下是清芷宮宮女,名喚月荷,三年前,奴婢是鍾粹宮的宮女,名喚映蓮。”
康熙好看的劍眉蹙地更緊幾分:“你是如何從鍾粹宮去了清芷宮的?”
月荷便將三年前如何被人投井,又如何被懷袖意外救下,藏身在廢宮之中一事原委,全然講述了一遍。
康熙仔細聽着,眉心比方纔稍稍舒展了幾分,待月荷說完,康熙沉吟片刻,繼而問道:“你既然當年被裕妃投井未死,如今已在清芷宮好端端的做事,今日又爲何扮鬼深夜至此?”
月荷正欲開口,懷袖卻由旁邊走至出來,跪於康熙面前。
“臣妾啓萬歲爺,月荷今夜此行,實乃臣妾授予其所爲,萬歲爺有話問臣妾便是。”懷袖說完,叩頭在地,只等康熙問話。
可等了片刻,卻未見康熙問一個字,懷袖驚疑擡頭,卻見康熙的手正伸在自己面前,眸光溫和地凝望着她。
“懷兒起來,朕只問明這宮女,便可知此事原委,無需牽涉於你。”
懷袖心中雖然不解,可康熙的手已然近在眼前,望着那對溫柔的眸光,懷袖遲疑地將手放在了眼前溫熱的掌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