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嘎什哈走開,容若回身再看懷袖,陰沉着俏臉望向旁側,無奈一笑,走入索相府。
進了二門,有專門負責爲客人帶路的小丫頭引着二人跨入內府。懷袖邊走,邊有意無意地瀏覽這赫赫有名的索相府。
如果說明珠的府邸還多少有幾分融合着高雅的書香氣質,那這座索相府邸則是**裸的透着金翠寶氣。
經過一處房舍,懷袖只速速地向裡面打量一眼,屋內的深銅色木紋紗廚已經讓她心內咋舌。她心知能泛出那般美麗色澤的木器,唯有價值萬金的老玉檀,普通富貴人家,若得一件玉檀的桌椅,已經視若珍寶,剛纔那座小樓,竟然整個廳堂都是用老玉檀雕築而成。
懷袖心裡暗自感嘆,果然是鐘鳴鼎食之家,皇上的老丈人怎麼可能寒酸?自己真是大驚小怪!
只是曾聞阿瑪說,這位索相與那位明相同爲朝廷重臣,但二人一直面近心遠,可做官的路數卻是出奇的相似。
容若和懷袖隨着女婢左彎右繞,終於來到了寶蘭獨居的庭院。
寶蘭是索額圖最寵溺的女兒,居住的院落自然是精心佈置。
走至門前,懷袖擡眼見垂花門兒上方書一方豎匾,匾額上三個大字“沁芳閣”。
懷袖第一眼見這名就覺得濃豔,回想起平日裡寶蘭簪環累累的裝扮,忍不住輕笑,暗想:還真是名如其人!
容若聽見身後傳來嗤嗤的笑聲,回頭問道:“笑什麼呢?”
懷袖趕緊呡脣斂容,肅然搖頭道:“沒笑,剛纔是鼻子不舒服。”
二人進了院子裡,丫頭讓他倆先在外面等着,自己進去通報。
不多時,出來個大丫頭,那丫頭走到容若和懷袖面前低身一拜:“二位公子久等了,我家格格聞聽二位來府,已去更衣理裝,命我代她出來相迎。”說完,將二人讓進了待客的廳堂。
容若也不等那丫頭傳人上茶,急道:“讓你家格格不必麻煩,我們只問她幾句話,問完就走。”
那丫頭點頭道:“您二位稍等,格格馬上就來。”
丫頭的話音兒還沒落,便聽見窗外傳來蓮花底踩踏出清脆的腳步聲,懷袖已聞到了濃重的脂粉味兒,不自覺微微皺起秀眉,心道:也不知道寶蘭用的是什麼香料,香得發膩。
寶蘭由一個小丫頭攙着,款款踏進門,看見容若和懷袖,打萬福盈盈下拜。
寶蘭確實是精心裝扮過,俏麗的兩把頭束扎的緊緻精巧。一邊插着明亮耀眼的金鑲翠簪子,另一邊一根點翠珠串流蘇輕輕隨步履一下一下地顫動,一身豔粉色的月季連枝團花旗袍, 襯得原本白皙的臉孔越發貴氣嬌俏。
懷袖打量着居家的寶蘭,比平日在街上的裝扮略顯寧靜些,細看也確有幾分姿色,難怪雪燕說是京城第一美女,此刻看來倒也不算謬傳。
容若卻沒心思細細欣賞這些,見了寶蘭,即刻從袖管兒裡掏出那張字籤,遞到寶蘭眼前,開門見山問:“這張紙你是怎麼得來的?”
寶蘭見容若問起這張素籤,心虛的瞟了眼懷袖,見懷袖正饒有興致的看着窗外的景緻,似並未留心他倆的交談,便俏臉微紅,悄聲嚅囁道:“是我讓打理你書房的丫頭偷偷幫我拿出來的。”
容若一聽臉都氣白了,喃喃道:“這些大膽的奴才,居然連我書房裡的東西都敢私自偷窺,看我回去如何打發了她們!”
寶蘭上前幾步,輕輕挽住容若的衣袖,撒着嬌鶯聲軟語祈求:“你千萬別責罰她們,是我逼着她們這麼幹的,再說也沒拿你什麼要緊的東西,我就是想要一副你親筆寫的詩詞嘛,以前跟你要了幾次,你也不放在心上,我只能自己想辦法。”說着,身子便軟綿綿地要向容若懷裡倚。
容若情急地一把從寶蘭懷裡抽出自己的手臂,退後幾步道:“寶蘭格格,事情既然問清楚了,容若還有其他事,先告辭了。”
容若向寶蘭一拱手,回身拉了下懷袖的衣袖,轉身便往外走。懷袖也疾步跟在身後走出了沁芳閣。
已走出數步,耳中傳來寶蘭格格極力挽留的聲音,容若卻連頭也不回,腳步更加急促,懷袖跟在後面,反倒覺着有些過意不去。
二人出了索府,旋身上馬走出一段,容若始終沉默。懷袖垂着臉,淺淺笑着。
容若終究憋不住,先伸臂握住懷袖的手,懷袖臉頰緋紅,趕忙抽出手,低嗔道:“當心被人看見,我還穿着男兒裝呢。”
容若輕聲問:“這下,你可信我了?”
懷袖紅着臉,垂着眉睫,輕輕點了點頭。
容若見她終於釋懷,伸手將袖管裡的那張素籤抽出,遞向懷袖道:“這闕詞你仔細讀了嗎?”
懷袖聞聽,擡起驚詫臉望着容若。
“你仔細去品其中意境。”
懷袖望着容若此刻寫滿“認真”的深褐色眼眸,細細思量起那首《減字木蘭花》。
“你只讀那句‘轉過回瀾叩玉釵’難道就不曾想起什麼嗎?”見她蹙眉沉思,容若溫聲提醒。
懷袖蹙眉沉吟,還是沒反應過來。
容若寵溺地捏了下懷袖的手心,笑道:“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在尚書府聽你彈琴,臨別時你做了什麼。”
懷袖頓時恍然大悟,她自然記得,當日道別,與他約定次日紫鳳樓相見的時間,卻因旁人在場不便言明,她情急下將頭上的玉簪取下,在琴絃上輕輕敲了三下。
“‘欲訴幽懷,轉過回瀾叩玉釵’原來是說的那一次!?”懷袖淺笑望着容若,輕聲說道。心裡暗責自己真是笨!
容若噙笑,輕輕點了點頭
懷袖此時方纔大悟,想起上午那樣對他,不禁臉微紅,垂下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