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袖命翦月將帶來的糕點呈上來,孝莊瞧着捏成如意形狀的合意餅很有趣兒,便先捻了一塊品嚐,吃罷笑道:"這些天吃那些人進貢的宮外各色糕點,也沒覺着哪一樣特別好吃,心裡總惦記着去年懷丫頭做的菊花糕,今兒吃了這個點心,更覺香軟合宜,正適合我這上了年紀的人!"
蘇麻喇姑也笑道:"老祖宗這一冬都沒見懷丫頭幾面,可每逢上茶點,卻總想起她做的那些點心,這個手巧的人兒出不得力,我們這些奔手拙腳的人都沒法兒伺候了!"
月牙也笑道:"我也聽說了,在老祖宗宮裡有二寶!"
官召羽笑問:"什麼二寶,快說來聽聽!"
月牙笑道:"我師父的茶點和蘇麻姑姑的頭!"
官召羽不解道:"公主師的茶點倒好解,可蘇麻姑姑的頭有何妙處,這個我倒不懂了!"說完,還特地向蘇麻喇姑的頭上看去,卻也並未瞧出什麼新奇之處。
月牙笑道:"小呆瓜,自然不是說蘇麻姑姑的頭長得新奇,而是說蘇麻姑姑給老祖宗梳頭是一絕!"
孝莊笑道:"這話兒說的一點不錯,曼姐兒給我梳頭,我這頭髮就像認識她似得,在她手裡服服帖帖,一絲不亂,我這頭髮可離不得她!"
官召羽見懷袖雖然氣色不錯,但顏面卻仍顯清瘦,忍不住道:"我本打算給老祖宗請安過了去看懷姐姐的,前陣子聽說你夜間遇見了刺客,沒傷着哪兒吧?"
懷袖輕輕搖頭,笑道:"皇城威嚴聖地,即便是遇見了刺客,沒多時便被御前侍衛趕跑了,自然傷不着我。"
孝莊聽見提及此事,不禁蹙眉道:"懷丫頭這半年也是災叵頗多,先是中毒,這又遇刺,我瞧這定是那起小人見我與皇上疼她多了些,便生出這些魍魎心腸來害她,我已囑咐皇上定要徹查此事,只要揪出做鬼之人,不論是誰,定要嚴懲不赦!"
懷袖聽見孝莊如此說,又謝了恩,蘇麻喇姑覺着氛圍太過拘謹,便笑着岔開話題道:"再過些日子便是元宵佳節了,今年的燈會乾清門還擺麼?"
孝莊聞言笑道:"前兒皇上來請安,我還特地問過他,他說原想在長安街擺,卻又怕我賞燈不便,說在乾清宮門口至太和殿一處也擺上燈,我瞧着方便。我說免了,我往年也不過是去應個景兒,哪像你們年紀輕,有精力去瞧熱鬧,我不過是去晃一下便回來歇了!"
官召羽聞言笑道:"那懷姐姐與月牙公主不如前一日就住在我們府裡,長安街的燈會一定好看,到時候咱們三個一同坐了車去瞧豈不好?"
月牙笑道:"那還不如住在我的公主府呢!你家裡人多,福晉和爵爺都管得緊,我府裡沒人約束着,好生自在!"
孝莊聞聽月牙如此說,不禁輕蹙眉心道:"你只顧玩笑,卻以爲召羽也似你一般,你忘了召羽已被皇上指了人家,年後便要行禮了,自然不能像往日般陪着你胡鬧!"
經孝莊這麼一提,官召羽白玉般的臉頰便似紅雲漫遮,嬌羞帶怯的模樣反更添幾分柔美。
懷袖此刻方纔注意到官召羽今日穿着水紅色的貂絨滾邊兒緞襖,頭上戴着金剛玉的三墜步搖,另一端則是堆堆疊疊的百花奉喜翡翠鈿子,顯得喜慶卻不流俗,已有了幾分新嫁娘的韻味。
懷袖悄然低垂了眉睫,眼乃心之門戶,她不願旁人被揣去過多的心境,即便是愛至滄海桑田,也是她一個人的滄海桑田,與旁人無關。
幾人又說笑了一陣子,孝莊顯出些許睏乏之意,懷袖便同月牙與官召羽請辭退了出來。
官召羽挽着懷袖的手臂道:"我被家中禁足許久不得出門,就盼着年節,今日可算得見懷姐姐,定要與你好生敘一敘。"
懷袖微笑頷首不語,月牙卻生怕官召羽再說出什麼戳痛懷袖心窩的話,揚聲道:"我師父病還未好利落,不能久坐,她出來了這半日,也該回去歇着了,你還是同我去御花園玩兒吧。"說罷,牽着官召羽的手便向另一側永巷走。
官召羽卻抽回手,挽住懷袖的手臂道:"我只去懷姐姐的清芷堂坐一會子,她躺着聽便是,我坐着說我的,定不叫她累着!"
月牙道:"你說話聒噪的很,她眼下正要靜養,哪裡能聽得你那些碎碎念!"
官召羽不悅道:"我何時聒噪了?我好容易入宮一回,只想與你們好生說說話,你還嫌棄,他日我還不知有沒有時候如此與懷姐姐相敘了呢。"說話時,眼圈兒竟鑲了紅邊。
懷袖見狀,趕忙勸慰道:"好妹妹,你來坐便是,月牙不過是擔心我的身子,並未嫌棄你的意思,她說話向來直爽,你莫介意纔是。"
官召羽輕輕搖頭,深挽住懷袖的手臂道:"我知道你這些日子一直不好,上次月牙來府中瞧我,都跟我講了,只可惜我眼下行動不由自主,要不早來看你了……"
懷袖輕輕搖頭,一手牽着官召羽,另一手挽着月牙款步回至清芷堂。
三人來至堂內正廳,懷袖命翦月備下茶水及各色茶點,便與月牙和官召羽落了座。
官召羽走進懷袖的清芷堂,便想起了當日與月牙一同聽懷袖講書說史,又想起自己眼下的狀況,忍不住神色黯然。
懷袖見官召羽從進門邊默不多言,神情黯淡,忍不住問道:"剛纔還說咱們好不容易歡聚,要好生聊聊,怎麼來了我這兒反倒成了鋸了嘴的葫蘆,都不做聲了?"
官召羽見懷袖目中真誠親和平日待她如姐妹一般,自覺沒必要隱瞞於她,便幽幽開口道:"我與容大人訂婚之事,想必你們早已知曉,可眼下……"
"召羽!"月牙見官召羽果然提及此事,心知這話叫懷袖聽見堪比用刀剜肉般疼痛,便欲揚聲制止,卻被懷袖用手輕輕按住月牙的手背。
官召羽自然不明白月牙何故如此,卻聽懷袖溫和淺笑道:"好丫頭,莫急!有體己話但說無妨,我們或許能爲你開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