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皇上忽然發話,將兩位大人的爭吵打斷,衆位大臣齊齊拱手,不敢多說。
氣氛很凝重,誰都不敢再說話。皇上眯着眼睛瞧了一圈朝上的人,似乎沒有一個可以擔當大周的中流砥柱,難道一定要南榮氏撐起整片江山嗎?
想到這,皇上第一次在朝堂之上,發火,只見蟠龍袖子猛然擡起來,“啪”的一聲拍在扶手上,嚇的衆人集體一跳,齊齊跪在地上,高聲道。
“請皇上息怒。”
皇上現在心情很糟糕,好不容易可以將南榮氏逼到死路上,只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了!這個時候又來了外敵入侵,難道真的是天意如此?
皇上沒有再多說什麼,站起身甩袖離去,站在一側的老太監瞧了瞧,慌忙高聲唱報。
“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個消息瞬間不脛而走,整個皇宮鬧的沸沸揚揚,後宮也跟着炸開了鍋,各個宮妃想方設法的在這個時候給皇上分憂,討皇上歡心,謀求晉位,自然,太后這邊跑動的也要勤快,人多口雜,很快,這個消息就傳到了太后寢宮後面的佛堂裡,聽到掃地的幾位阿孃議論,正在佛像前跪地禮佛的沈嬋兒緩緩睜開眼睛。
靜靜的擡起頭看着佛像,從側面看去,她猶如一個精雕細琢的白玉美人兒,修長的脖頸,揚起的下巴上完美的弧度正好與衣領形成美麗的對稱,讓人挪不開眼球去。
只見她淡淡的勾起嘴角,眼神中閃過一絲希望,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然後又緩緩閉上眼睛,繼續誠心禮佛。
“公主,公主殿下。”
身後的阿孃輕聲喚她幾聲,沈嬋兒睜開眼睛,轉頭看着身後的人,淡淡道。
“何事?”
阿孃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偷偷遞給她,輕聲道。
“公主看過萬萬要燒掉。”
說完,阿孃又慌慌張張的走開了,沈嬋兒用袖口遮着信封,心中有些猜測,會是誰?想必並不是簡單的人,否則沒辦法買通層層關卡,竟然將信送到太后的寢宮來了。
她安靜的作完今日的功課,轉身走到裡屋的臥榻上去,去屏風後面換了一套衣服出來,出來之後已經不見了那封信。
只見她又靜靜的走到窗臺邊,端起一直放在上面的水壺,輕輕的澆花,擺在這裡的植物都很嬌貴,生長在佛堂外面的時候基本都已經奄奄一息,她瞧着可憐,反正閒來無事,便將這些被別人放棄的植物挖回來,每日精心照料,竟然也全都活了,看着這些被人放棄過的生命,沈嬋兒心中有了一種感慨,比每日禮佛的觸動還要大。
她的眼神靜靜的落在一盆植物上,腦子裡卻想的不是這些事情。剛纔的信是冷府送來的,沒想到冷府竟然能直接找上她,信裡的內容也很簡單,感謝她替幼柳承擔了懲罰,而這封信的言外之意她也想得明白,冷府不能承擔這麼大的後果,這件事就需要沈嬋兒一力承擔下來了。
她忽然冷笑一聲,不再多想了,既然冷府有這樣大的神通,可以將信送到太后的寢宮來,她也不利用一番呢?
她想了想,走到桌子前,給冷府回了一封信,在第二日照常禮佛的時候,將這封信偷偷塞給了昨日的阿孃,順便塞了一些銀子進去,阿孃見到信有些大哆嗦,但是見到了銀子,眼神中又有了些猶豫,沈嬋兒沒有給她反悔的機會,直接走開了,那位掃地的阿孃只能又想方設法的將這封信安全送出去。
不到半日,冷府的回信就來了,意思很直接,答應了她的要求。
她要求冷府當她的通信渠道,將南榮府家廟中沈五爺治療南榮二元帥的進程及時報給她,冷府現在是自身難保,只有依靠她,別說這件事根本不難,就算再難的,冷府也要想方設法去辦到。
高麗的軍隊潛伏很快,大周朝邊關將領收到朝廷的消息,一定要靜觀其變,只要控制高麗兵沒有發生大的變動,剩下的事情等朝廷的通知。
邊關將領每日看着高麗的軍隊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心裡這個癢癢,皇上爲何不下令開戰?!讓人家欺負到家門口了!怎麼能忍下這口氣?!
但是不管將士們如何氣不過,朝廷的旨意就是不下,他們也沒辦法,只能憋着一股勁,每日操練,倒是增長了不少士氣。
不久,軍中就傳出消息,皇上不想啓用南榮軍,但是現在大周朝除了南榮軍無別人可用,現在皇上是擔心一旦開戰,沒有後續援兵,那就將大周朝逼到了絕路上,所以現在仍然下令按兵不動,維持現狀即可。
這個消息一出,整個邊關將士都騷動起來,爲何不啓用南榮軍?這些邊關將士們也都是出自南榮軍,南榮軍盤根錯節,幾乎遍佈整個大周朝,朝廷如何能徹底根除南榮軍?!
不到第三日,這股風氣就造成了大型的士兵罷工,甚至還有將領帶頭罷工,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朝廷,皇上又一次氣的直拍桌子,逼的沒辦法。
見皇上站起身來走來走去,有人站出來建議道:“皇上,現在是國之存亡之際,不可再拖下去了,不啓用南榮軍,大周早晚不保啊。”
或許之前他說這句話等於是煽動皇上,現在他再說這句話,沒有人不信了,連邊關將領都罷工了,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
衆位大臣對視了幾眼,齊齊跪在地上,拱手高聲道:“請皇上請回七將軍,請皇上三思啊,大局爲重啊——”
皇上猛然轉身,冷眼瞧着這些大臣,良久沒有說話,又轉身甩袖而去,老太監只能又高聲唱報退朝。
這個消息又以飛躍的速度傳到了太后寢宮,跪在佛像面前的沈嬋兒擡起頭來,看着佛像,笑道。
“終於,終於來了。”
她的話音剛落,身邊掃地的阿孃嚇的愣在原地,突然扔下掃把,驚叫着跑了出去。
“說話了!說話了!公主說話了!快去稟告太后!”
沈嬋兒沒有轉身,只是帶着笑意看着佛像,然後站起身走到桌子邊上,又寫了一封信,藏在衣袖裡。
自從她被關進這佛堂裡,就沒有說過一句話,就連平日的吃喝拉撒,她也是用眼神示意,若是對方實在聽不懂,她就自己想辦法,也懶得吩咐別人做,所以她身邊並沒有跟着丫頭,就算跟着也沒用,只派了幾個阿孃打掃打掃佛堂。
這正是沈嬋兒的計謀,沒有人跟在她身邊,萬事都好辦了。
所以她今日忽然開口說話,讓一直以爲她不會說話的阿孃激動萬分,扔下掃把奔出去尖叫。
守在邊關的將領們正在沙盤邊研究作戰技巧,觀看最近一段時間高麗兵的跡象,他們似乎並沒有軍事部署,或許也是現在摸不準大周到底和何意,所以不敢輕舉妄動,這正是大周的機會,只要在這個時候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不怕他們不滾回老家!
“將軍!你下命令吧!我們都跟着你幹!就算是朝廷責罰下來,還有一句話說的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屋裡的幾個副將激動的高聲對將領道,可是將領仍然是緊緊皺着眉頭,仔仔細細看着沙盤,淡然道。
“你們幾個別跟着起鬨,這是姓周的天下,與你我何干,他們都不着急,你們着什麼急。”
幾個副將急的直撓腦袋,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悲憤的道。
“將軍!憋屈啊!你見過有哪個將軍眼睜睜看着敵人在眼皮子底下晃卻當縮頭烏龜的?”
這些兵跟着將領出生入死十幾年,關係已經超越了上下級,說起話來不着邊際,將領瞟了他一眼,故意沉着臉子道。
“你說誰是縮頭烏龜?”
那個副將支吾一句:“又沒說你。”
將領見這些副將們都氣的不輕,他也只能嘆口氣道:“現在情況很複雜,朝廷還沒有想明白到底先攘外還是先安內,讓他們想去吧,咱們有吃有喝,愁什麼,這件事還要等七將軍發話,咱們才能動手腳。”
“可是!可是七將軍到現在都沒有下命令,咱們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將領看了看窗外的明月,沉聲道:“現在七將軍也在等時機,你我兄弟都是跟着七將軍滾打出來的,還不信七將軍嗎?”
幾個副將聽到這,也放下了心裡的急躁,嘆口氣,道。
“信,不信誰也不能不信七將軍,希望七將軍早點脫離困境,咱們哥幾個也能打一場痛痛快快的仗!”
“說的不錯。”
忽然,門外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營帳裡面的幾人一愣,對視了幾眼,將領趕緊走到門口去,掀開門簾。
衆人之間在明月的影子下,一個頭戴斗篷的身影立在風中,大風從斜刺裡吹過來,吹動他身後的斗篷,獵獵作響。
還沒等他們說話,黑色影子緩緩摘下頭上的帽子,赫然露出南榮鋒的臉來。
衆人一驚,趕緊齊齊單膝跪在地上,拱手齊聲道:“拜見七將軍。”
南榮鋒兩步走進屋裡來,門外的一泓將門簾關好,守在門外,任誰都不能走近這營帳五十米內。
南榮鋒走了進來,淡然道:“都起來吧,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搞這些勞什子做什麼。”
說完,當先走到沙盤邊上,仔仔細細的看着沙盤,問後跟上來的幾位將領,道。
“現在情況如何?可知道對方統帥是誰?”
將領用棗木棍指了指沙盤上的一個山丘位置,低聲道。
“七將軍,根據探子來報,這裡部署了敵軍一半以上的兵力,不知爲何,他們只是屯守在這裡,按兵不動,也不見動靜,咱們沒辦法與對方交戰,根本搞不清楚對方想要做什麼。”
南榮鋒皺了皺眉頭,看了他一眼道:“可派使者過去了?對方如何作答?”
將領憤恨的一拍大腿,氣憤道:“怎麼可能不派使者,但是對方根本不見,放出話來,說是使者的級別不夠,真是氣煞我等了!”
南榮鋒忽然愣在原地,目光淡淡的盯着沙盤,但是眼神卻不在這上面,他漸漸眯起眼睛,嘴角忽然勾起一個弧度,寒意頓生。
“七將軍,可是有了什麼辦法?”
跟在南榮鋒時間久了,他的一些小動作代表什麼也會有些留意。南榮鋒轉頭看了這幾人一眼,淡然道。
“諸位不必太過心急,現在還沒到那種程度,記住,穩得住腳步,才能讓對方看不清你的底牌。”
說完這句話,他朝門口走去,衆人品味了這句話,忽然覺得心中豁然開朗,胸中熱血澎湃,拱手恭送南榮鋒。
“恭送七將軍。”
南榮鋒在衆人的恭送聲中走出營帳,這次跟他來的人只有一泓。見他出來,一泓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道。
“接下來……”
南榮鋒轉身看着他,忽然輕笑道:“你可想見見老朋友?”
一泓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只能跟在他身後走出去,兩人都是一身暗黑色的夜行衣,隱於夜色中,不久,便瞧不見任何蛛絲馬跡。
此時在高麗軍營中,一個長相魁梧的大漢走到一個正在身穿夜行衣的身影邊上,氣憤道。
“哥!這都什麼時候了,你爲何就這麼執迷不悟呢?”
鄭白羽將手腕的繃帶綁好,轉身瞧了那人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你揹着我偷偷跟着她那麼久,還好意思來跟我說這些,好了,你留在軍營中,有什麼事情你處理就好,不必等我回來。”
這位男子正是鄭白羽的同胞弟弟,聽說鄭白羽要趁夜潛入皇宮,見沈嬋兒一面,他就一百個不同意,他這個功力都沒辦法保證能活着從大周的皇宮逃出來,鄭白羽的功力與他不相上下,肯定也沒有保證!
但是不管他說出天花來,絲毫不能動搖鄭白羽的想法,最後他也只能將保全工作做到最細緻,儘量保護鄭白羽的安全。
“我走了。”
鄭白羽只是轉身跟他說了一聲,便將面巾蒙上,瞬間潛入夜色中,幾個起跳,已經讓人瞧不見了。
“這樣急匆匆,你這是要去哪裡?”
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鄭白羽腳下忽然一頓,飄然落在樹梢中間,卻始終隱於大樹後面,警惕意識超乎常人。
他向四周瞧了瞧,悄無聲息,他也屏住呼吸,將他整個人都融入夜色中,化進風聲裡,就算武功高強的人也沒辦法尋到他。
“你竟然學了忍術,這就超乎我的意外了。”
又聽到身邊傳來聲音,鄭白羽猛然皺起眉頭,惱怒之意很明顯,他竟然找不到此人在何處,證明此人的功力可能在他之上!
他也不再隱藏,現出身形來,站在樹梢上,迎着清風,用內力將聲音傳出去。
“朋友,出來見見吧。”
只覺得面前一陣強風吹過,鄭白羽不禁眯起眼睛,漸漸的瞧見從對面樹林的樹梢上走出兩個身影來,他心中大怒,對方不僅能躲過他的眼睛,更可氣的是,對方竟然還有兩個人!兩個人他都沒有發現!
他深吸一口氣,慢慢隱去怒氣,用內力傳送聲音,道。
“有事?”
對方傳來一聲輕笑,就這一聲帶着尾音的輕笑,讓鄭白羽忽然心中一動,猛然朝站在前方的身影瞧過去,眯起眼睛,忽然,他勾起嘴角,卻是帶着冷意。
“老朋友了,見了面怎麼說也要寒暄兩句。”
對方傳來這樣的話,鄭白羽失笑一聲,沉聲道:“想必不是巧遇吧,你找我有事?”
對方笑道:“站在樹上說話多累,下來聊聊。”
說完,對方的身影飄然落在樹下,跟在他身後的人也身形輕盈,鄭白羽納悶,阿滿的輕功什麼時候這麼完美了?
待他也落在樹下,走到兩人身前時才發現,此人的身形並不是阿滿。
他看向帶着面具的人,笑道:“七爺,老朋友相見,不用害羞吧。”
他又露出當年那副痞子模樣,南榮鋒失笑一聲,伸手摘下面具來,已經忘記時隔多少年,兩人再次見面,卻已經是物是人非,各自帶着各自的目的與身份,感情不再是當年的單純,敵意也不再像當年那般幼稚,利用也不會只是小玩一下。
鄭白羽輕笑一聲,仰着脖子瞧着明月,道:“多久不見了?好像是我的身份公開之後,你我就再沒見過,想來差不多三年了。”
南榮鋒撇了他一眼:“那麼久了麼?我怎麼記得我身邊好像時時刻刻有你的影子呢。”
鄭白羽眼神一閃,但是瞬間就隱藏在眼底,南榮鋒都來不及抓住,他笑道。
“哎呦,你可別說的這麼曖昧,我是喜歡女人的。”
南榮鋒知道他就是這副德行,用他的吊兒郎當麻痹對方,到最後,他突然來上一刀子,都是讓人在大笑中死去。
南榮鋒收起臉上的笑容,沉下臉色,臉上露出寒意,鄭白羽挑了挑眉,像是根本不在意一樣。
“幹嘛?你是來找我算賬的?上次我的人沒有讓你死在與高軍對戰的峽谷中,真是個天大的失誤呢。”
南榮鋒皺了皺眉頭,也只剩下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