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門裡走出來的人赫然是到了潁川之後就突然銷聲匿跡的小秋雁!
沈嬋兒想了想,從樹後走了出來,小秋雁正在四處尋找,突然看到她走了過來,臉上的表情當即鬆了。
“哎呦喂,我說呢,屋裡明明燒着水,怎麼人就不見了。”
沈嬋兒走到她面前,勾了勾嘴角,看着她問道:“你是如何找到這裡的?
這個地方知道的人不多,而現在最有可能告訴小秋雁住址的人就是鄭白羽,或者,九親王。
小秋雁瞟了沈嬋兒一眼,不滿的道:“你這是什麼表情?我聽說了七爺的事情,就急着尋你,但是尋了好久都不見,我就去問鄭白羽,是他告訴我的。”
沈嬋兒心中一動,直勾勾的看着小秋雁:“他竟然將這個地方告訴了你?”
沈嬋兒如何都不相信鄭白羽會將這個地方告訴給別人,這裡已經是沈嬋兒最後的藏身之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一旦告訴了別人,就等於把危險帶到了這裡來。
她忽然想起了鄭白羽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以後誰都不要相信,更不要相信我,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看她失神,小秋雁一把拉住她的手,急急的道。
“你先跟我進來,我有要緊的事情要跟你說。”
沈嬋兒被她拉進院子,站在院子裡,沈嬋兒甩開她的手,冷冷的道。
“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吧。”
小秋雁似乎看出沈嬋兒防着她,她冷笑一聲,看了沈嬋兒一眼道。
“你不用這個態度對我,若不是我答應過七爺,會照顧好你,我也不至於跑這一趟,累死累活還不討好。”
沈嬋兒冷靜的道:“你不必用這套以退爲進,你說你的話,是不是相信是我的事情,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吧。”
小秋雁沒想到現如今的沈嬋兒竟然變了,變得讓人不認識,她驚訝的看着她,繞着她走了一圈,嘖嘖兩聲道。
“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把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沈嬋兒並沒有覺得自己哪裡變了,她心底的性格一直是這個樣子,只不過以前或許是爲了配合六小姐本尊的性格,也或許是她沒有融入這個陌生的世界,總覺得也許有一天一覺醒來她就回到了上一輩子,別人叫她趙雙佳。
但是等了這麼久,足足等了十多年,這種可能性已經爲零,她不願再等下去,任人宰割從來就不是她的性格。
“你不說?不說就請自便,我還要燒飯。”
見她要走,小秋雁趕緊誒了一聲,拉住她,急急的道。
“你必須跟我離開這裡。”
沈嬋兒轉身看着她,並沒有說話,等着她的解釋。
小秋雁的眼睛向四周瞟了瞟,走近沈嬋兒,低聲道。
“這個地方已經不安全,知道這個地方的人太多了,鄭公子知道倒是沒什麼,還有另一個知道的人,你想過嗎?”
沈嬋兒皺着眉頭,想了想,她是說九親王?
小秋雁接着道:“我想你已經知道我在說什麼人,這也是鄭公子告訴我這個住址的原因,他擔心一旦七爺與五爺那邊落下帷幕,九親王會直接找上你來,要麼就是將你帶走,要麼就是將你抓起來牽制七爺,我說的這些很現實,你好好想想。”
沈嬋兒將眼睛轉開,她說的很對,一旦南榮鋒與南榮欽分出勝負,下一個遭殃的必定是她,她倒是無所謂,她擔心的是無悔和無憂。
“我五哥和一泓去了哪裡?”
小秋雁眨了眨眼睛:“就是沈五爺和你那個貼身護衛?”
沈嬋兒點點頭。
小秋雁道:“好吧,我不得不告訴你,七爺已經從南榮氏陵園跑了出來,沈五爺和你那個侍衛可能去接他了。”
沈嬋兒心中一動,壓不住心裡的激動,難道她每日每夜的禱告終於被上蒼接納了?
“他跑出來了嘛?!”
小秋雁也是喜上眉梢:“我何必騙你?我也期盼他能有驚無險,就算你不相信我,你還不相信鄭公子嘛?”
聽她這樣說,沈嬋兒倒是冷靜了下來,她還可以相信鄭白羽嗎?他親口告訴過她,不要再相信他,他現在已經變回了高麗王子,那個高高在上的王儲,他的心思已經全部放在了萬里江山之上,對於他來說,她可能只是這輩子的小小插曲而已。
沈嬋兒看着小秋雁道:“你要帶我去哪裡?”
小秋雁咬了咬牙道:“先出去再說,那邊已經差不多落下了帷幕,如果你還在這裡,恐怕真的會有危險,七爺囑咐我,讓我將你帶到安全的地方去。”
沈嬋兒想了想到:“我要回沈府。”
現在恐怕也之後沈府不會謀害她,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沈府,自己的孃家。
小秋雁爲難的道:“沈將軍現在正在作戰,沈府的人也處在不尷不尬的地步,一旦沈家軍有了意外,整個沈府都要遭殃,被朝廷拿住把柄可不是好玩的事情,你若是回去,一旦沈府出了意外,你也要被牽連,那麼還有誰能救沈府?”
沈嬋兒深吸口氣,淡然道:“那就去南關吧。”
小秋雁想了想,無可奈何的道:“走吧,去南關。”
說罷,兩人整理了一番,站在門口,沈嬋兒轉頭仔仔細細的看着這處院落,這裡是她最深的歸宿,也是她與世隔絕的夙願,雖然只是短短住了半個多月,但是也值了,她不可能永遠活在逃避中。
小秋雁低聲道:“走吧。”
沈嬋兒關上門,眼前的院子隨着門縫越來越小而變得越來越細,直到看不見,只有一把冰冷的鎖掛在門口。
小秋雁牽來兩匹馬,站在不遠處叫她,沈嬋兒咬了咬嘴脣,猛然轉身,再也沒回頭。
六月柳絮飛,山中處處能見到鳥語花香,蜂縈蝶繞,偶爾一陣清風吹來,還能聞到不遠處清水的味道,沁人心脾。
南榮鋒站在岩石上,看着陵園內宜人景色,不禁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讓清涼的清風灌進胸腔,可以稍稍驅走久悶在心裡的憋悶。
南榮欽的聲音這時候在身後響起。
“七弟也會有這麼愜意的一面?”
南榮鋒沒回頭,清風般笑了一聲道:“經歷了多了,人生也就那麼回事,爭強好勝太久,都不知道自己爭搶的到底是何物。”
南榮欽走到他身邊來,贊同的點了點頭:“身爲南榮府的爺,不爭搶,就要被打入地獄,你我都是被動而爲。”
南榮鋒忽然有了些感觸,轉頭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有沒有想過,若你不是南榮府的五爺,你會想要何種人生?”
南榮欽看着遠處的風景,感受微風一陣陣吹拂臉頰,輕柔的就像女人的手指,溫柔,細膩。
笑了笑道:“老老實實的讀書,奔着一個目標去趕考,走入殿試大門,纔是我第一次見到龍顏,放榜那一天,懷着激動的心情,或許因名落孫山而借酒消愁,也或許因爲榜上有名而欣喜若狂,那最起碼證明我曾經爲了一個目標主動努力過,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爲了不被打入地獄,而骨肉相殘。”
南榮鋒沒想到南榮欽會向他吐露心扉,或許真的是兩人被關在這個陵園裡,苦苦對峙,這就像熬鷹,誰先動,誰就輸了,憋的太久,也憋出了別樣的感覺,整個陵園就他們兩人能說說話,有些話不對對方說,還能對誰說呢?
也或許是兩人都感知到了結局的到來,說不定誰就是失敗的那一個,在這種心情之下,說說心裡話也是舒服的。
他正在失神,只聽南榮欽問他道。
“你呢?你期待何種生活方式?”
南榮鋒失笑道:“沒想到叱吒風雲的南榮五爺竟然想當一個文人墨客,我的想法很簡單,沒有紛爭,沒有廝殺,沒有陷害,沒有手足相殘。”
南榮欽像是聽到了笑話一樣,搖頭嘆氣道:“你這個願望對於南榮府的爺來說,比我那個願望還要難以實現。”
南榮鋒道:“外面打了多少日子了?”
南榮欽想了想,這段日子外面的廝殺聲音就沒有停下過,戰報送不進來,他們兩人誰都不知道外面誰輸誰贏,這就是在考驗兩人的定力,這種等待,簡直是這世間最難的煎熬。
南榮欽沉思一會兒道:“好像有十天了。”
南榮鋒轉過頭,看着他,忽然說:“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該說說正經事了。”
南榮欽此刻已經將剛纔的感性盡收眼底,露出他原本的表情,高傲,冷酷,邪魅。
“好,七爺這邊請。”
南榮鋒跟着南榮欽走到陵園裡的正房,正房是一處單獨的大院子,院子中間是一個大堂屋,堂屋對開門大敞四開,就像是在迎接兩人的到來,而擺在門內的桌子上已經擺滿了佳餚,南榮鋒勾了勾嘴角。
“五爺有心了。”
南榮欽笑了笑,並沒有說話,兩人並肩走到桌子邊,落座,南榮欽倒了一杯酒放在南榮鋒面前,似漫不經心的笑道。
“時至今日,七爺手裡那一筆寶藏依舊沒有現世,真想不到七爺要留着那筆寶藏到什麼時候。”
南榮鋒端起酒杯在鼻端嗅了嗅,似陶醉一般,晃了晃酒杯道。
“都到了這個時候,五爺您想的還是那筆錢,今日已經打了十日,明日衝進來的衛兵是來接誰的都不一定,你就這麼自信有福消受這筆寶藏?”
南榮欽哈哈大笑起來道:“反正誰都不知道明日能活着走出去的人到底是誰,想想有何妨?”
南榮鋒搖頭嘆氣,將酒杯又放了下來,擡頭看着南榮欽道。
“我說過多少遍了,那個藏寶圖真的不在我身上,我被府裡賦予這個重大責任之時還太小,藏寶圖是由五姨太保管,直到她被沉塘,也沒有告訴我那個藏寶圖在哪裡。”
南榮欽聽着他的話,表情絲毫不動,似根本沒聽,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又倒了一杯。
笑了笑道:“七爺說這番話就是在逗哥哥了,那是南榮府的經濟命脈,誰人不惦記誰人不爭搶?那麼重要的東西你可能隨便放?現如今南榮府裡家破人亡,只剩下你我兄弟二人,明日說不定誰就會葬身在這祖宗陵園,萬一是你,你還打算帶着那一筆鉅款埋葬地下?”
南榮鋒道:“有鉅款陪葬,說不定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你!”
南榮欽實在是沒有耐心跟他打哈哈玩,他明顯感覺南榮鋒就是在耍他,但是他又有火發不出來,着實有一種想打一架的衝動。
南榮欽緩緩站起身,看着南榮鋒,咬牙切齒的道:“我跟你在這耗了半個多月,你當我是陪你來玩的?今兒我勢必要知道那筆錢放在哪裡,若是明日你一命嗚呼,我去哪裡找?”
南榮鋒也站起身,走到窗邊去,看着門外的風景,悠悠的說。
“若是我知道那筆錢放在哪裡,我會不動用?直到被逼到這步田地,讓你來威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