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泓一路將沈嬋兒帶到了安全地帶,站在山頂,沈嬋兒遙望南榮府方向,已經火光四起,一直在京城中令人聞風喪膽的南榮府如今落到這步田地,也算是天意?大家族的悲哀,將門內的爭名奪利,無處不在上演,也或許只有南榮府裡的爭名奪利比較激烈一些。
“走吧。”
一泓休整了一下,找到了藏在林中的馬車和糧食,回來尋沈嬋兒,看沈嬋兒在發呆,走到她身邊去,遞給她一塊人皮面具,沈嬋兒一見到這個就頭皮發麻,但是她懷裡抱着無憂,這種抱着孩子出城的女人才是南榮欽現在嚴查的,她又不得不這麼做。
一泓幫沈嬋兒帶好面具之後,兩人宛然就是一對普通的農民夫婦,一泓扶着沈嬋兒坐上馬車,忽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轉身問她。
“你就不問問我們要去哪裡?”
沈嬋兒並沒有看他,直接鑽進了馬車,表情波瀾不驚,聲音也是淡淡的。
“天大地大,何處都是一樣的。”
一泓仔細品味了一下她的話,她說出這番話來,何嘗不是一種絕望?天大地大,沒有南榮鋒的地方,哪裡不是一樣的?哪裡是家?哪裡又是容身之處?
一泓忽然覺得自己問的這句話很欠揍,也只能閉上嘴,乖乖坐在外面駕車。
馬車咣啷啷咣啷啷行走起來,這裡是山路,馬車略微的顛簸起來,沈嬋兒也跟着晃來晃去,晃的她頭暈眼花。
禁不住就掀開車窗向外看,路邊黑漆漆一片,滿是看不出形狀的野草野花,沒什麼可看的,但是夜晚山中的空氣還是很令人心曠神怡,她深吸了一口氣,眼淚禁不住的就在眼圈裡打轉。
又一次經歷了逃亡,這輩子,她的人生就像一本逃亡秘籍,各種逃亡時該具備的東西和素質,都要寫在裡面,這麼逃來逃去,到底何時纔是個頭?她總說自己不能坐以待斃,但是面對人生所產生地方情緒都是無奈與絕望之時,她有拿什麼去談不能坐以待斃?
“不要想太多,你已經做的很好了,這些事情若是發生在一般女子身上,想必早已經垮掉,再沒有信心面對生活。”
門外的一泓像是能猜透她的心思一般,適時的給了她很好的安慰,她笑了笑,淡淡的道。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弱,注意駕車,別再出了什麼岔子。”
一泓久久不做聲,但一雙嘴角已經淺淺勾起,沈嬋兒比他想象的要堅強許多。
沈嬋兒低頭默默的看着懷裡的無憂,曾經年幼,生下無悔就把他扔給了孃家,直到現在都不曾見過幾面,也不知道這孩子對父母會不會有感情,但是現在她知道了一個女人的本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再扔下無憂,看着無憂酣睡的小臉,她也能踏實一些。
馬車晃盪了一會兒,就平穩了很多,一泓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夫人,已經上了官道,您先睡一下吧。”
沈嬋兒嗯了一聲,又緊了緊抱着無憂的襁褓,閤眼靠在車壁上,她必須養精蓄銳,想辦法救出南榮鋒,他在祖宗陵園,她便一日不會安生。
混混沌沌中,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睡着,便聽到一泓輕聲叫她。
“夫人,出城門了。”
沈嬋兒立馬驚醒起來,深吸了幾口氣,打起精神,車外面傳來輕悠悠的車輪聲音,她掀開車窗,大街上只有幾個小商小販,拉着板車,從城門外走進來,四處的商鋪都沒有開門,天色還早,清晨十分的寧靜,連吆喝聲音都聽不到。
馬車慢悠悠的走到城門口,果然遇到嚴查,出城的所有人都要一一查驗,就連女人都要帶到旁邊的小房子裡,由女衛兵去搜身。沈嬋兒心中忐忑,看來南榮欽早就把持了京城的守城,他早就想到會有這一步。
“夫人,隨機應變。”
沈嬋兒輕聲嗯了一聲,一泓加快的馬車的速度,剛走到城門口就被衛兵叫住。
“喂!幹什麼的!下來驗身!”
一泓趕緊將馬車停下,操着外地的口音對守衛道。
“俺女子剛生了娃,想是回孃家瞧瞧。”
“哦,是嗎?”
衛兵說着話就一把掀開了打開了車門,果然看到裡面坐着一個相貌無奇的女人抱着襁褓,襁褓裡的嬰兒還在熟睡,女人也只是看了侍衛一眼,便低下頭去給孩子掖了掖襁褓的被角。
衛兵皺了皺眉頭,眼神裡面像是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但又歪了歪腦袋,沒說什麼。
“叫她下來搜身!”
“誒誒!這就來!”
一泓答應着,扒在車門外,對沈嬋兒道。
“哈來,莫怕,過會子就出城。”
沈嬋兒點點頭,抱着孩子走了下去,去另一邊的小房子裡搜身,搜身的女衛兵見到她,只是掃了她一眼,便在她身上輕輕拍打起來,又在髮際上摸了半天,沈嬋兒一陣擔心,儘量把持平穩的呼吸,幸虧一泓給她的面具是直接套在脖子上的,除非她在脖子上面尋找痕跡,否則光是在髮際摸,是摸不出來什麼的。
女衛兵果然是摸了半天沒摸出什麼來,就讓她出來了,沈嬋兒又中規中矩的走到馬車邊,不慌不忙的上了馬車。
這一路上她的心跳就像是有十幾雙手在她心上打鼓,沒踩在地上一次,她都要顫抖一下,從小房子都馬車邊只有短短几步遠,她卻覺得像是走了好長時間,額頭上的冷汗都要冒出來。
她上了馬車,小房子裡的人也沒有說出什麼來,侍衛長卻多看了沈嬋兒幾眼,像是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太對勁,沈嬋兒卻一時間想不明白他爲何這樣看着自己,越是亂猜,越是心慌意亂,容易露出馬腳。
一泓敏銳的發現了沈嬋兒的不適,笑呵呵的對侍衛長道。
“官爺通融了。”
侍衛長擺擺手道:“放行放行!”
“好嘞!”
一泓又笑呵呵的上了馬車,駕車出了城門,就在他們已經走出城門將近一百米之時,侍衛長像是忽然反應過來,大聲怒喝道。
“抓住他們!他們有問題!”
沈嬋兒本來就提到嗓子眼的心頓時咯噔一下,嚇的她差點驚叫出聲,只聽一泓低喝一聲。
“夫人,坐好了!”
沈嬋兒立馬左手緊緊抱住綁在腰間的無憂,右手死勁的扣住車裡的座位,她剛剛做好準備,只聽一泓大喝一聲。
“駕!”
繮繩狠狠的抽在馬兒身上,壯馬嘶鳴一聲,揚起四蹄飛奔起來,馬車立馬大幅度顛簸,顛的沈嬋兒坐不穩,幾次被顛落在地,差點壓到無憂,沈嬋兒乾脆躺在了車裡,雙手緊緊的抓住車門,大聲問一泓。
“能甩掉他們嗎?!”
一泓的語氣很嚴肅,乾脆的道:“儘量一試!駕!”
他猛然發力,馬車更加瘋狂,顛的沈嬋兒想吐,還能聽到身後追兵的腳步聲,馬蹄聲噠噠噠跟的很緊,還伴着一聲又一聲的怒喝。
“停車!否則我們就放箭了!”
一泓立馬對沈嬋兒道:“趴下!”
沈嬋兒立馬轉身將無憂護在懷裡,緊緊的貼着車壁,只聽外面嗖嗖嗖傳來凌厲的羽箭聲音,她很害怕,真的說不定一根羽箭就會穿過後面的車壁,直直的穿到她身上來。
她嚇的大喊道:“一泓,轉彎!”
一泓也在艱難的躲避從後面射過來的羽箭,還要專心駕車,此時馬車已經行駛上了一段山路,左側是一面剛剛的峭壁,右側幾米遠外就是懸崖,在這種嚴峻的地形之下,想要掌控一輛發了瘋的馬車,着實很難。
“坐好了!”
一泓大喝一聲,沈嬋兒只覺得馬車瞬間急轉彎,她整個人從馬車的左邊立馬滾到了右邊,哐的一聲撞在了車壁上,疼的她眼前一黑。
而就在這一刻,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像是有另一輛馬車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順着一條路飛奔而去。
沈嬋兒忽然想到了什麼,立馬跑到車窗邊掀開車窗,正好看到一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帶着那些追兵朝峭壁的另一側飛奔而去,而他們的馬車就停在一處窪地,四周都是高聳的草叢,遮擋了所有的視線。
門外傳來一聲低音:“別吵,跟我走。”
沈嬋兒一愣,這個聲音太熟悉了,她又趕緊鑽到車門口,打開車門正好看到車外又坐了一個人,拉着繮繩,悄悄沿着小路朝對面的林子裡走過去。
“五哥?你怎麼來了?”
讓沈嬋兒沒想到的是,赫然出現的救星竟然是沈丹海,只見沈丹海回頭看了她一眼,道。
“南榮鋒的那個侍衛給我發了消息,讓我過來接你們,沒想到我剛到城門口就看到你們被追,事先安排好的馬車也正好派上用場。”
“你們早就安排好了這一切?”
一泓笑道:“如果不是早就安排好,我敢將幼柳一個人扔下麼?夫人可能會拿着砍刀劈了我。”
“夫人,到了。”
她睜開眼睛,清醒了一下,下了車,映入眼前的一切很熟悉,但又有那麼些陌生。
她轉頭看向一泓,一泓笑了笑,拿出劍,走在前方爲她開路。
“忘了嗎?你就是在這裡孕育了無悔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