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中深吸一口氣,緩緩擡起頭看着他道:“我現在還懷着孩子,孩子是南榮峰的。”
鄭白羽眉頭稍微皺了皺,但也會是一瞬間,便已然放開。
“我知道,我不介意。”
沈嬋兒又深吸一口氣,一直看着他的眼睛,說起話來似乎都有點有氣無力。
“可是我介意。”
鄭白羽心中一疼,她還是不願意,南榮鋒果然還活着。
他冷笑一聲,後退一步,雙眼中滿是受傷,沈嬋兒實在是不忍心,如果眼淚能挽救這一切,她早已經哭瞎了雙眼。
鄭白羽的雙眼似乎含着淚水,他這輩子很少掉眼淚,但是爲這個女人落的眼淚最多,但是今時今日他卻忽然覺得,沒必要了。
他看着沈嬋兒,輕笑一聲道:“嬋兒,你與我因蘭結緣,已近三年,我一再追求,你一再後退,今日我向你保證,以後我不會再纏着你,你可以過你自己的生活,但是我要告訴你,從今以後,不要再犯傻,不要再相信別人,更別相信我,我不知道我會對你做出什麼來。”
聽他說這一番話,沈嬋兒不知爲何,心疼的碎了一地,她知道,她是愛南榮鋒的,但是讓她去傷害鄭白羽,卻是這般心疼,莫名其妙的疼。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她在心中默唸了這句話,再擡起頭來,已經是滿目清明。
她點頭道:“多謝白蘭公子提醒,日後,相見不如不見。”
鄭白羽哭笑一聲,再無留戀,轉身一躍而起,閃身消失在竹林對面,沈嬋兒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久久沒辦法挪動腳步,就像灌了鉛,很沉,很沉。
一陣清風吹過,好不容易壓下了她心裡的沉重,她默然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轉到路口,一擡頭就看到南榮鋒灼灼的目光。
沈嬋兒知道他一定看到了剛纔的一幕,也看到了自己痛苦的表情,她想解釋,卻無從解釋,一時間有些心慌意亂。
沒想到南榮鋒只是淺淺一笑,輕柔的摟住她的肩膀,朝她的房間走去。
“天氣還有涼風,怎麼不穿大衣就跑出來了?”
沈嬋兒知道他不想多問,她也不欲多說,只是簡單笑了笑,道。
“沒那麼嬌氣,懷着無悔的時候經歷了那麼多,也無事。”
南榮鋒笑道:“那是因爲無悔是男孩兒,萬一這一胎是女孩兒,豈不是傷了她?”
一聽這個,沈嬋兒一愣,不禁站住了腳步,轉身看着他,笑着問道。
“你喜歡女孩子?”
南榮鋒道:“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我都喜歡,府裡很少有女孩,只有一個晴兒,如今也不在府裡,若是咱們能生一個女孩,肯定受寵。”
沈嬋兒歡喜的笑起來,說她的孩子受寵,做母親的,誰不高興?但或許只有南榮鋒能意識道,現在南榮府裡還談何受寵不受寵?已經差不多家破人亡。
南榮鋒送沈嬋兒回到房間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書房,最近要忙的事情實在太多,他要聯繫以前的老部下,又要掩人耳目,調兵遣將,他看着牆上掛着的那一幅夾風眼地形圖,眼神中有淡淡的笑意,但那笑意卻令人毛骨悚然。
沈嬋兒一連幾日都是好吃好睡,平時都不想,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該睡覺的時候睡覺,該說笑的時候說笑,南榮鋒怕她悶,還特意讓一泓帶了一隻小狗進來陪她,看着她坐在樹下逗小狗玩耍,另一頭的一泓對南榮鋒道。
“爺,我見夫人並沒有受到影響,您該放心了。”
南榮鋒只是冷漠不言語,又看了良久,才轉身朝書房走過去,一泓摸不準他的想法,便一路跟着他來到書房。
到了書房南榮鋒才道:“嬋兒經常說一句話:心靈有一個機關,當把這個機關關閉,那麼就能放下一切感覺,包括喜悅,傷痛。你看她這些日子,笑容可舒心?眼神可靈動?”
一泓仔細想了想,然後默然了。
南榮鋒搖搖頭,轉身坐在書桌邊,沉聲道。
“這件事以後再說,眼前的事情纔是大事。”
一泓只能點頭道:“是。”
因爲南榮鋒太忙,沈嬋兒這些日子也過的平靜,兩人雖然不常相見,但平日裡找機會見一面還是可以的,沈嬋兒見他越來越忙,便也不想去打擾他,專心致志的訓練自己的肉肉。
肉肉,是沈嬋兒給她的愛犬起的名字,因爲它長的肉呼呼,圓滾滾,皮毛就像一張厚厚的白狐地毯,軟綿綿的,根據沈嬋兒的判斷,它應該是一隻薩摩犬,只是不知道這個年代南榮鋒去哪裡弄來的薩摩犬。
肉肉很乖巧,也很調皮,每次都逗的沈嬋兒捧腹大笑,久而久之,沈嬋兒去哪,肉肉就跟到哪裡,沈嬋兒與它相處的時間甚至比與南榮鋒在一起還要長。
很快,又是兩個月過去了,沈嬋兒到了臨盆日子,一泓只能連夜將她送到了竹林外的村莊裡,找了個可靠的穩婆,日夜守着沈嬋兒,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南榮鋒終於出現在世人面前。
“報——啓稟將軍,我第四路兵馬在夾風眼遇襲,損失慘重,所有輜重都被敵軍奪走,至今摸不出對方適合來路!”
一個衛兵騎着紅纓馬,瞬間就到了南榮欽的帳前,跌下馬來兩三句話將前方的戰事說了個明白,只聽帳子裡久久沒有聲音,四周的副將個個噤若寒蟬,滿頭冷汗。
報信的衛兵跪了很長時間,本以爲帳子裡沒人,擡頭四處瞧了瞧,但見四周的副將都不動地方,而且面如死灰,衛兵也是個精明的人,更是不敢動了,直勾勾的跪在地上等了半天,才聽到裡面傳來細微的聲音。
“去把第四路兵馬的副將叫來。”
“副……副將……副將已經陣亡。”
“哦?呵呵……”
南榮欽忽然冷笑起來,讓四周的氣氛更加陰冷,衆人只覺得從後脊樑嗖嗖的掛上來陰風,直掠上頭皮。
忽然,從帳子裡走出一個人來,衆人還沒看清楚長相,只覺得眼前一花,臉前一陣清風掃過,五將軍已經上了停在門口的馬車,發號施令起來。
“去夾風眼。”
他的這個命令一下,衆位副將就心驚了,趕緊兩三步走出來勸道。
“將軍,將軍三思啊!現在夾風眼戰事正緊,您去了恐怕會……”
南榮欽似乎很不耐煩,閉上眼睛靠在車壁上,冷淡的開口道。
“去夾風眼。”
底下的人有懂事的,一般聽到五將軍發出這種聲音,就是很危險的信號,若是此時再頂撞上去,恐怕連小命都不保,見勸說的人還要再說,下面的人趕緊拉了拉的袖子,使了個眼色。
見衆人不再說話,車伕只能猛拉繮繩,驅車夾風眼。
南榮欽悠閒的掀開娟紗車窗朝外看,馬車疾馳而過,路邊的風塵呼呼而來,道路兩邊的莊稼早已經被連年的戰爭糟蹋,無人打理,已經荒廢。
南榮欽的眼睛雖然落在窗外,但眼神卻空洞的很,他心中一直閃動着一個人,一個他這輩子都不願意見到的人。
南榮鋒。
“七弟,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吶。”
南榮欽感嘆一聲,又閉上眼睛養神,眉頭卻一直輕輕皺起,沒有鬆開過,似乎對於他來說,真正的戰爭纔剛剛開始。
馬車一路到了夾風眼,前面的戰事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車伕就把車停在了距離夾風眼有一定距離的地方,躬身道。
“將軍,前方戰事太猛烈,您還是當心爲好。”
南榮欽嗯了一聲,從馬車裡走了出來,夾風眼的風力果然名不虛傳,他的髮絲迎風飄揚,倒是有了一絲勇赴戰場的感覺。
他聽着前方的哀嚎聲,慢慢走到夾風眼的最頂層,這裡只是一處凸出去的岩石,不能設埋伏,也不能藏身,所以這種地方多被用作瞭望,現在兩方已經打了起來,瞭望的地方自然是無人。
他站在此地,俯瞰整個夾風眼,果然是慘烈。
他的整個第四路兵馬就像是被扔進舂米舀子裡面的大米,任人宰割,本來第四路兵馬是在這裡設伏,爲何卻被別人所埋伏?是誰用了這麼高明的戰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