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牆上的小秋雁看了看四周的人,直起身子朝門口走去,邊走邊道。
“你們家務事,我沒興趣聽。”
說罷,小秋雁推開門走了出去,屋裡就只剩下幾個沉默不語的人,鄭白羽一直單手握劍站在火堆邊,幼柳將沈嬋兒扶起來,讓她靠在她身上,兩人也只是看着五少夫人,四少夫人陰沉着臉,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我……我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
五少夫人見屋裡的人都是一臉的怒氣,忽然有些懼怕,雙腳情不自禁的後退幾步,邊退邊道。
“我,我早有準備,我知道我攔不住你們……”
說罷,她猛然轉身推開門,外面的風雪呼呼的颳了進來,險些將火堆熄滅,雪粒子吹打進來,讓躺在地上的沈嬋兒有些睜不開眼來,幼柳趕緊從包袱裡掏出一件棉衣蓋在她身上,摟着她向外面看過去。
鄭白羽拿着劍走到門口,本來就陰沉的臉,更加的暗黑,似乎能滴出水來,漸漸皺起眉頭,忽然,他又冷笑一聲,轉過身看着五少夫人,沉着臉卻帶着微笑的笑容道。
“你覺得這樣就能攔住我們了?”
聽他這樣說,沈嬋兒便知道一定出事了,她讓幼柳扶起她,兩人也走到門口去看,只見門外密密匝匝圍着一大羣士兵,都是全副武裝的精銳,沈嬋兒現在來不及思考五少夫人從哪裡弄來的這麼多兵馬,只覺得太陽穴一陣陣跳,跳的她有些心煩意亂,她現在有傷,四少夫人一直養尊處優,幼柳又是一個出師未深的丫頭,單憑鄭白羽一人,如何帶着這麼多人衝出去?
她這樣想着,眼神不由自主就憂傷起來,看向鄭白羽,鄭白羽一直皺着眉,眼神深不見底,如夜的王子,散發着淡淡的陰狠。
似乎感覺到了沈嬋兒的眼神,鄭白羽朝她看過來,只覺得心頭一下驚痛,如蠍子蟄了心,他看不得這個女人用這個眼神看着他,那是一種擔憂,傷感,還帶着濃濃的恐懼和無助。
他忽然勾起嘴角,輕鬆的笑了出來,看着她道。
“爺的能力你又不是沒見過,幹嘛哭喪着臉。”
沈嬋兒真想配合他笑上一笑,但眼前的情況着實不容樂觀,正在這時,五少夫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士兵中間,朝沈嬋兒大聲喊道。
“七弟妹對不住了!我不能讓五爺有危險,只能犧牲你,人都是自私的!你別怪我!”
沈嬋兒根本沒有怪她的意思,人都是自私的,她又何嘗不是呢?
小秋雁就站在門口,她剛剛出門就見到了這個架勢,沒能走出去,就一直站在門外,與衆多侍衛大眼瞪小眼。聽到五少夫人這樣說,小秋雁轉回頭,看着沈嬋兒道。
“讓我去試試,我可以勸服她。”
四少夫人已是一臉的憤恨,聽到小秋雁這樣說,根本沒有好語氣,生硬的道。
“你能有什麼辦法?”
小秋雁歪了歪頭,哼笑一聲,蹲在地上團了一個雪團,一邊團一邊道。
“你們都不曾相信過我,但是我做出了很多連你們都做不到的事情,不是嗎?”
沈嬋兒知道小秋雁就是個瘋子,瘋子的潛力沒辦法估量,不管她用什麼辦法勸服五少夫人,能解燃眉之急纔是正經的,她扶住鄭白羽的手臂,鄭白羽看向她,沈嬋兒擡頭道。
“讓她去試試吧,不管怎樣,眼前只要能走出這裡就行,後面的事情見機行事。”
鄭白羽擡手將她身上的棉衣拉緊一些,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轉過頭看着小秋雁道。
“你最好別耍什麼花樣,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小秋雁撇撇嘴,起身便朝對面的隊伍走過去,剩下的幾人目不轉睛的看着她,只見她慢慢的走到隊伍前面,被士兵攔下,她站在原地似乎說了什麼,因爲風雪太大,沈嬋兒等人根本聽不清,而她似乎只是用輕微的聲音在跟五少夫人說話,鄭白羽用內力都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衆人等了一會兒,只見小秋雁轉過身來,又慢慢朝這邊走過來,五少夫人還站在原處,目光灼灼的看着沈嬋兒,良久,忽然擡起芊芊素手,大喝一聲道。
“撤兵!”
衆人皆是一愣,表情各異,四少夫人難以置信,幼柳張大嘴巴,鄭白羽深深皺眉,沈嬋兒若有所思。
待到小秋雁走回到衆人面前,對面的兵馬已經轉身走進風雪深處。小秋雁站在衆人對面,歪頭挑眉,淡然道。
“走吧。”
鄭白羽上前兩步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嚴肅的道。
“你對她說了什麼?”
小秋雁眼睛一轉已經換上一臉怒氣,擡頭瞪着眼睛看着鄭白羽,一字一頓的道。
“若是不想走,我可以幫你把他們叫回來。”
鄭白羽什麼時候被人這樣搶白過,頓時瞪起眼睛,手上的劍越來越緊,沈嬋兒見狀,立馬柔聲叫他一聲。
“鄭白羽。”
四少夫人也覺得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跨出一步,端着小袖道。
“好了,快些走吧,別在出什麼岔子纔好。”
鄭白羽聽到兩人的聲音,只是輕笑一聲,看着小秋雁道。
“你確實是瘋了。”
小秋雁不以爲然的瞪了他一眼,並沒有接話,鄭白羽似乎也沒想聽她說什麼,當即轉身走到沈嬋兒身邊,低身一把橫抱起她,送回到破廟裡面,四少夫人嘆了口氣,對小秋雁道。
“不管你用了什麼辦法,我希望你兌現對七爺的承諾,你要知道,若是嬋兒出了什麼事情,七爺更是危險,咱們保護好了嬋兒,就是爲七爺掃除了後顧之憂,我說的話你明白嗎?”
小秋雁擦了擦臉上的雪沫子,似漫不經心的道。
“我又不傻。”
擔心五少夫人反悔再返回來,鄭白羽抱起沈嬋兒,帶着幾人一路踏雪而行,換了一座破廟,雖然離那個廟的距離不算遠,但是這裡更加破敗,很隱秘,可能連附近的獵戶都不知曉這裡還有這麼一個地方。
幾人一直等到天亮,大雪初霽,天邊泛起魚肚白,雪後的空氣更加清冽,呼吸起來有些刺鼻,幼柳拿了一條棉手絹圍在沈嬋兒的臉上,鄭白羽抱着她,幾人走到了大路上,這裡有四少夫人事先安排好的馬車,幾人易容換裝之後,一路朝東北而去。
“潁川不是在東南嗎?”
小秋雁問了一句,四少夫人穿着一身少婦的棉衣,雖然質樸很多,但沈嬋兒看着她卻更舒服一些,最起碼比那些綾羅綢緞順眼很多。
四少夫人道:“五爺肯定知道三爺在潁川,一路追過去,鐵定能找到咱們,先往東北走一走,然後再繞路去東南。”
小秋雁無奈的嘆口氣道:“那麼又要浪費一些時間了。”
四少夫人也是一樣的口氣:“沒辦法。”
兩人聊着天,都沒有注意沈嬋兒歪在一側已經閉上了眼睛,看上去已經睡着,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實在睡不着,雖然說四少夫人說的對,但這樣走下去,何時才能到潁川?只有她與南榮鋒接上頭,他和她才能徹底安心,心不安,怎能安身立命?
去往潁川的一路上都很平靜,竟然沒有碰到絲毫困難與追捕,四少夫人很是高興,臉上的表情也從緊繃繃漸漸變得輕鬆起來,鄭白羽整日只是一副淡淡的樣子,不來靠近沈嬋兒,沈嬋兒也就張不開口與他說話,衆人一直提防的小秋雁竟然也是一路老老實實的跟着,從沒有打過沈嬋兒的主意,但鄭白羽仍是沒有掉以輕心,整日如一雙鷹眼一般盯的死緊。
什麼都太安靜了。
沈嬋兒站在客棧門外,擡頭看着鵝毛大雪,一張小臉映在雪景中,如仙子一般碧玉無暇,而她眉頭淡淡的愁容卻讓能讓人體會到她心裡的不安,越是這樣安靜,越是代表事情不簡單。
“今兒就要轉道兒去東南了,往潁川去。”
四少夫人忽然出現在她身後,給她披上一件棉斗篷,在這寒冷的東北,連貂裘都不起作用,要用厚厚的棉衣包裹住才能抵禦風寒,對於這種天氣沈嬋兒倒是還算適應,可是苦了其他人,四少夫人白白淨淨的手上甚至起了凍瘡。
沈嬋兒拉了拉肩上的棉斗篷,轉頭看向四少夫人道。
“這就要去了?不需要再掩人耳目一段時間?”
四少夫人伸手接住一片雪花,聽她這樣說,轉頭看着她道。
“你是在擔心什麼?”
沈嬋兒輕輕皺了皺眉頭,心頭總是很亂,但是仔細想想又想不到到底在亂些什麼,西北大營有五少夫人穩住,潁川有南榮鋒,南榮鋒手上還有八萬大軍,按理來說應該是萬無一失了,就算是南榮欽再發瘋,也不可能傷害南榮鋒一根寒毛,但是她爲什麼總覺得這份安靜來的太過詭異?
她搖搖頭道:“心裡亂的很,這幾日實在是太安靜了。”
四少夫人理解性的點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明白你心裡的顧慮,但是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們已經與七爺取得聯繫,七爺現在很好,鄭公子也將五爺暗殺七爺的消息傳給了他,你要相信七爺,他不會有事的。”
沈嬋兒聽她這樣說,心裡總算是安定了一些,稍稍安撫住了那一份不安,微笑一下,與四少夫人轉身走進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