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這樣想着,但表情仍是紋絲不動,緊接着九親王的話便道:“那是自然,若是王爺急於見我那七弟,我派人去叫他過來。”
九親王笑了笑搖頭道:“不必,今兒本王前來只是爲了代表朝廷送送南榮府二少爺。”
兩人的對話還沒有進行完,只聽門外傳來一陣陣騷動,有人竊竊私語起來,有些人驚恐,有些人好奇,更有些人興奮。
九親王淡然的抖了抖袖口,眼睛漠然的瞟向門口,不用想便已經知道,是誰來了。
南榮鈞也聽到那些人的竊竊私語:“七爺來了,七爺回來了。”
衆人都停下了當前的動作,齊刷刷朝門口看過去,只見一個披麻戴孝的男子,身後帶着一隊精英衛隊,朝臺階上走來,目光中含着濃濃的悲傷,誰都不看,直視正前方的棺槨,那一臉如寒冰的表情,讓人後背陰森森的颳起冷風,如臘月飛雪。
南榮鋒堪堪走進屋來,然後兩步走上前去,撲騰一聲跪在棺槨面前,大廳裡的人都是一驚,面面相覷起來。
只聽南榮鋒喃喃道:“二哥,小弟來送你,二哥一生無子,臨走也沒有個送終的,大哥走的早,長兄如父,小弟給長兄送終,二哥一路走好!”
說完,雙手扣於身前的蒲團,真真磕起頭來,這回衆人已經不是震驚,而是傳來抽冷氣的聲音,青山寺僧人超度的木魚敲的更響起來,整個場面像是達到了高潮,哭聲震天響,前來弔唁的人也情不自禁感嘆起來,這個二少爺確實一生悲慘啊,幸虧他有一個知情理的七弟,南榮府七少爺竟然是如此重情重義之人,真是讓人同情啊。
南榮鈞也掛上了悲傷的表情,但那眼神不斷在南榮鋒身上徘徊,然後再掃視了一圈四周人的反應,他心裡明白,南榮鋒這次回來並不是單純的給二爺發喪,而是有天大的陰謀,但是這個陰謀是什麼,他至今還有些摸不清,如今看他賺足了這些人的眼淚與同情,心中有了分了然,南榮鋒這場戲演的真吶!
南榮鋒目光沉痛的看着棺槨,直直的跪在蒲團上,任憑誰都拽不起來,但那眼神中除了哀傷,還有如烈火般的恨意,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九親王失笑一聲,走到南榮鋒面前來,單膝蹲在他面前,因爲四周敲着木魚,又有下人哭喪,他放低聲音,這細弱蚊蠅的聲音便只有兩人能聽見。
九親王笑着看他道:“七少爺這是演的哪齣戲?”
南榮鋒冷然勾了勾嘴角,並沒有看向九親王,卻瞟見了南榮鈞正死死的盯着這邊,他冷笑一聲道。
“這是我南榮府的家事,在下勸王爺趁早離開。”
九親王嘶了一聲,表示自己很意外,但轉臉就看着南榮鋒,笑眯眯的道。
“本王是該走了,否則就要被你的兵馬活活圍死在這南榮府。”
南榮鋒笑了笑,點頭示意道:“王爺走好,不送。”
九親王擠了擠眉頭,似乎很不開心的樣子,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對南榮鋒道。
“七將軍,本王讓你起來,你想要違抗命令嗎?”
南榮鋒擡起頭瞟了九親王一眼,搞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轉了對策,只能跟着他下臺階,恭敬的道。
“屬下不敢。”
九親王笑了一聲,道:“若是不敢,現在便給本王起來,本王要回宮去,難道七將軍不送送?”
然後又轉回頭對南榮鈞道:“三將軍,可否?”
南榮鈞沒想到九親王訓斥了南榮鋒,轉頭又點了他的名,笑了笑,道。
“屬下這裡抽不開身去,讓七弟恭送王爺最是應當。”
九親王微笑示意,然後轉頭盯了南榮鋒一眼,轉身走向門口,身後的侍衛緊隨而出,南榮鋒沉默了一會兒,不得不站起身來,兩步走出門去,恭送九親王。
南榮鈞眯了眯眼睛,給身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點點頭,從人羣的外側走出門去,也朝南榮鋒離去的方向而去。
南榮鋒一直跟在九親王身邊朝門口走去,九親王開口笑道。
“本王怎麼沒見到念果公主?”
南榮鋒失笑一聲,對九親王道:“王爺若是想說些有意思的,可要先切了身後的尾巴。”
九親王意外的看着他:“你也這樣想?”
南榮鋒轉頭看向九親王,禁不住笑出來,九親王笑了笑,給身後的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轉身去,在假山邊等着,兩人很快便已經走過了月門,身後那個尾巴久久沒能跟上來,至於發生了什麼,兩人都不太感興趣。
鄰近門口,九親王忽然轉頭對南榮鋒道:“你不能動南榮鈞。”
南榮鋒皺了皺眉頭,站住腳步,看向九親王,心中的怒氣又一次蹭的一下燃上頭頂,剛剛在自己的院子裡,幼柳對他說的那些話一直在耳邊迴響。
“夫人中了連心蠱,命已經綁在了三爺身上。”
他冷然笑道:“我知道如何做,請王爺放心。”
九親王凝重的點點頭,然後轉頭看着天空,陽光還算明媚,不禁眯起了眼睛,那刺眼的陽光就像是一個女人,明豔照人,卻永遠不會讓人看透她的內心,極是刺眼,卻不屬於任何人,就算是南榮鋒,也似乎沒辦法把握那個女人的想法,若是可以掌控,現在那個女人就該在南榮府裡乖乖的等南榮鋒回來,而不是拼了自己的命逃出去,現如今與南榮鈞綁在了一起,讓人沒辦法進行下一步。
他失笑一聲,收回目光,看向南榮鋒笑道:“看來本王該撤離了。”
南榮鋒的目光閃了閃,躬身行禮:“恭送王爺。”
九親王款款走出大門,只聽身後的大門傳出吱嘎的聲音,又緩緩的關上,哪裡有辦喪事大門緊閉的?可能就只有現如今的南榮府吧。九親王站在臺階上站了良久,身後的侍衛上前一步來道。
“王爺,周小姐求見。”
九親王目光仍是很淡,現在容不得他替南榮府考慮,他還是瑣事纏身呢。
他嗯了一聲,轉頭看了一眼紅漆雙獸大門,然後轉身擡步走下臺階,進了馬車。
院子裡,南榮鋒轉回身,負手而立,站在府中的蕭牆之前,看着蕭牆上,大元帥書寫的幾個紅漆大字,良久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身邊的阿滿上前一步道。
“主子,一切準備就緒了。”
南榮鋒回過神來,嗯了一聲,再也沒看大字一眼,負手朝大院走去,一路上都與剛纔過來之時變了樣子,他調教出來的精銳,辦事效率他一直信得過。
一直走進大院,門裡門外形成了對峙之勢,看着門外舉着長矛對着他的南榮鈞親衛,不禁站住了腳步,含着笑意瞅着那幾個侍衛,但那笑意卻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忽聽裡面傳來南榮鈞的聲音:“七弟,到門口了怎麼不進來?”
南榮鋒冷笑一聲,走到長矛之間,單指推開那幾個對着他的矛,嘖嘖兩聲搖搖頭,這些人竟然連他的一根頭髮都不敢動,因爲南榮鈞在他手中。
進了大廳,屋裡滿是驚恐的表情,南榮鋒嫌棄的皺了皺眉頭,直視南榮鈞的位置,兩人齊齊對望起來。
大廳之中,放眼望去全是南榮鋒的精銳,舉着長矛將整個大廳圍了個水泄不通,就連前來弔唁的這些武將文臣都被困在了裡面,衆人都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七將軍出去一眨眼的功夫,怎麼就派來了這些兵?
南榮鈞冷然笑道:“七弟莫要鬧了,嚇壞了客人。”
南榮鋒聳聳肩,環顧四周,果然見到很多瑟瑟發抖的肩膀和雙腿,這些人中不乏上過戰場的武將,當然不會服從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將軍,當即大聲喝道。
“你們南榮府到底在搞什麼勞什子!想要造反嗎?!”
這一聲發出來,立馬引起羣雄附和,整個大廳如燒開的水,險些將房蓋頂開,南榮鋒默不作聲,直勾勾的瞅着南榮鈞,最後,只見那些個武將要與侍衛打起來,南榮鈞不得不大喝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