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鋒果然將沈嬋兒軟禁了起來,吃穿用度從來不少,只是不允許她出門來,她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就算是繼續往南走,南榮鋒也將她鎖在馬車裡,一步不許出來。
有時候南榮鋒也會動惻隱之心,覺得她會悶,便在鎮上找有名的戲班子,雜耍班子,全都請進了她的院子,在大廳擺放一個簡單的戲臺,立馬開唱。
但是衆人都看得出來,七少夫人只是像個木偶一樣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直到戲臺子撤了,也沒有說一句話,表情連動都沒動一下,就這樣一直熬到了海邊,南榮鋒終於想起了被他關起來的沈嬋兒。
一個侍衛走到門口對朝裡面道:“夫人,將軍帶話來,今兒街上有當地的節日,請夫人出去透透氣。”
沈嬋兒呆呆的目光轉向窗外,就連海邊也落了葉,北方已經落雪了吧,現在什麼時間了?又快到過年了,孩兒也又該長了一歲,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什麼時候才能脫離母親,那她就解放了。
“夫人?”
門口的侍衛又叫了一聲,才把沈嬋兒的思緒叫回來,她淡淡的說了一聲。
“嗯。”
那侍衛得到聲音,腳步漸漸消失在遠處。
她打開自己的衣櫃,裡面各式各樣華衣美服在眼前略過,其實南榮鋒對她還算好,收盡天下最好的東西個給她,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她今兒竟然仔仔細細的挑起了衣服來,一件一件穿在身上,再脫下來,換一件,每一件衣服後面都帶着一段故事,何時何地何種情況下,她得到了這件衣服,而南榮鋒總會說:“好看。”
她一邊試衣服,一邊回想起一個場景來,周娉婷開門進來,將一些地方特色的點心放在她的面前,笑了笑道。
“多少吃點東西,你這樣下去身體要垮掉。”
她不說話,只是看着那些小點心,樣式很討人喜歡,會是什麼做的呢?她的思維似乎已經停滯在淺顯的層面。
周娉婷嘆了口氣,給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道。
“我會嫁給他。”
沈嬋兒仍是沒動地方,沒有表情,周娉婷瞅着她道。
“你我生來就是對手,我能遇到你這樣聰明的對手真是三生有幸。”
沈嬋兒眼角瞟了她一眼,將眼神挪到了窗外,淡然的道。
“距離海邊還有多遠?”
周娉婷看了眼窗外,道:“應該不到三日了。”
沈嬋兒嗯了一聲,又將眼睛挪了回來,依舊發呆。
周娉婷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道:“海邊有一座城池,裡面盛行一種摸黑節,我的人會在那裡接應你,你遠走高飛吧,能走都遠就走都遠。”
沈嬋兒的眼睛動了動,但也只是從小點心上挪到了茶杯上,周娉婷說完話轉身朝門口走去,沈嬋兒的聲音忽然傳過來。
“爲何要幫我。”
周娉婷停了下來,回身瞅了她一眼,只是靜靜的說了一句話。
“因爲我容不得他身邊有別的女人。”
周娉婷是個乾脆果敢的女人,或許這樣的女人才能與南榮鋒並肩俯瞰天下,沈嬋兒對周娉婷並不反感,都是女人,都是聰明女人,女人又何苦爲難女人。
沈嬋兒穿着一件清水綠色的長裙出現在衆人面前時,各位將士只覺得一陣陣晃眼睛,陽光灑在這個女人身上,毫不吝嗇的挖掘出這個女人的美麗,光彩奪目,讓人挪不開眼睛去。
南榮鋒仰身坐在椅子上,翹着大爺腿,吊兒郎當的瞅着沈嬋兒,他身邊還坐着一個美人兒,粉色的短袖夾裙英姿颯爽,一顰一笑中都帶着傲氣,英氣逼人。
南榮鋒瞅了瞅沈嬋兒,又瞅了瞅周娉婷,摸了摸下巴回身對阿滿道。
“爺今天感覺怎麼樣?”
阿滿失笑一聲,躬身答道:“將軍俊逸如清風,威風如蛟龍。”
南榮鋒哈哈大笑起來,帶起了整個房間的氣勢,衆侍衛高舉手裡的長矛,高聲叫喊阿滿的那句話。
“俊逸如清風,威風如蛟龍!”
沈嬋兒就在衆人的夾道中間走向南榮鋒,目光直視這個男人,不偏不移。南榮鋒的目光卻沒在她身上,伸手拿起自己的蟒皮馬鞭,起身高聲喝道。
“出發!”
只是簡單的出行,卻被南榮鋒張羅的像是大軍出征,沈嬋兒輕輕皺了皺眉頭,南榮鋒的性子像是變了一個人,飛揚跋扈,或者這種模樣才能讓他找到自己的本性,沈嬋兒將眼睛挪開,馬車已經停了下來。
“夫人,下車了。”
幼柳叫了一聲,沈嬋兒走下凳子,伸手伏在幼柳的胳膊上,擡眼望去,南榮鋒從馬車上下來,回身遞出手去,一隻塗着鮮紅蔻丹的手指搭在了上面,一隻玲瓏小腳踩在凳子上,出現了周娉婷婀娜的身影。
幼柳咬了咬嘴脣,低聲道:“姑爺怎麼能跟那個女人同車,小姐纔是大夫人。”
沈嬋兒並沒有看向那邊,只是抖了抖身上的褶皺,對幼柳道。
“莫要亂說,周小姐還沒有嫁進來。”
幼柳緊了緊鼻子,很是不甘心。但是看沈嬋兒根本無意於這裡,也就作罷,張羅着給沈嬋兒買些當地的小玩意。
“小姐,喜歡這個嘛?”
幼柳在身邊問她,沈嬋兒將目光挪向她手裡的東西,像是忽然回到了幾年前,幼柳跑進房間來,擺弄着手裡的小玩意,笑着道:“這一個月送了這麼多小玩意,我倒要看看這個蘇公子有沒有黔驢技窮的一天。”
“小姐?”
幼柳又叫了她一聲,沈嬋兒回過神來,拿過她手裡的小玩意,又放了下去。
“這些東西在府裡都有。”
幼柳聳聳肩道:“哎呀,那是九親王送的嘛,這可是咱們在當地買的。”
幼柳一邊說話一邊繼續挑,一擡頭卻發現沈嬋兒已經走出很遠了,她趕緊放下手裡的東西,追了上去。
街上人頭攢動,很是熱鬧,百姓們臉上洋溢着單純的幸福,一心期待着即將到來的傳統節日,這個小鎮上的摸黑節很是出名,沈嬋兒還不太瞭解什麼意思,只是茫然的在街上走,前方不遠處南榮鋒帶着周娉婷逛來逛去,很是愜意的樣子,幼柳不想讓沈嬋兒傷心,乾脆不提那兩個人。
幾人身邊都暗藏着精銳高手,妝扮成百姓隱藏在市井中,隨時準備南榮鋒三人的安全,而周府也不是小門小戶,這中間不乏周府的侍衛。
路兩邊的商鋪已經全部停業,所有人都在路兩邊等着節日的到來,聽說是隻要日晷躍到正下方,節日便正式開始,沈嬋兒站在人羣箇中間,看着日晷的影子,幼柳將防護的衣服披在她身上,看她的眼神,好奇的問道。
“小姐在看什麼呢?”
幼柳朝那個日晷看過去,還有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要開始節日,而小姐的臉上竟然也出現了期待的神情。
沈嬋兒忽然道:“幼柳,你也不小了,有機會就離開這裡吧。”
幼柳一愣,正在穿衣服的手停在胸前,瞪着眼睛瞅着沈嬋兒,道。
“小姐您在說什麼啊?”
沈嬋兒轉過頭瞅着她,笑了笑道:“沒什麼,咱們繼續走走吧,這裡可能會很亂。”
熙熙攘攘的人羣將沈嬋兒的聲音埋沒在潮流中,幼柳緊緊的跟着她,唯恐她走失了,幾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那邊敲起了鐘聲,代表節日馬上就要開始了。
幼柳興奮的大聲道:“小姐!要開始要開始了!”
整條街上的人都停了下來,趕緊穿好衣服,沈嬋兒靜靜的站在原地,看着這四周的人,一個小童瞪着好奇的眼睛瞅着她,手裡拿着一小串糖人,一邊舔一邊轉動大眼睛,沈嬋兒也一直看着他,溫暖的笑了笑,正在這時,對面一陣呼喊聲,如沸水般頂破天。
節日開始了。
摸黑節原來在沈嬋兒的上輩子出現過,在雲南一帶,人們用含有礦物質的泥巴送人祝福,瘋狂的將泥巴摸在別人的身上,這種泥巴清涼降暑,還有美白肌膚的作用。
整條街上的人如瘋了一般相互砸起泥巴,本來花花綠綠的衣服很快就變成了同一種顏色,全都是烏溜溜的黑泥,衆人吵鬧不斷,歡笑聲傳出幾百裡外,繞着大山盤旋。
小童趴在父親的肩膀上,輕輕的轉回頭看着自己的父親,奶聲奶氣的道。
“仙女,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