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敏說要跟祖父學習,鄭大將軍就很當回事的讓人給鄭敏佈置了一個小書房。
於是,鄭敏有了自己的專屬小書房,就在臥房的旁邊。佈置得很簡單,也就一張書桌,兩把椅子,一個書架,還有一個琴桌,上面擺了一張琴。
琴?鄭敏指着琴,看祖父。祖父笑說,“娃娃,看祖父做什麼,祖父不會彈琴。”
“那,誰教敏兒彈琴?”
“這事先不急,過些日子,給你找個彈琴師傅。”
鄭敏伸出小細指頭,“可是,人家手還小,彈琴手疼。過幾年手長粗了,再練吧。”
“也可以。不過這練字不能耽誤,先前覺得你小,一直沒讓人教你,先把字練起來吧。”說着,祖父把鄭敏抱起來,放到椅子上,自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開始教習寫字。
“學寫字之前,要先認識文房四寶。娃娃,你認識嗎?”祖父問道。
“祖父小瞧人呢,文房四寶誰不認識。筆墨紙硯,我知道的。人家聽過說書呢,說書先生講過的。”鄭敏頗爲得意。
“嗯,‘人家’跟說書先生真是學了不少呢,不如認了說書先生做了先生吧。”祖父打趣道。
“嘿嘿嘿,祖父教得好,祖父教。”鄭敏立刻笑着討好。
“這要學寫字,先要學會握筆。要把手腕懸空,你看,就是這樣。”祖父做了個樣子,然後找了個細些的筆,讓鄭敏練習握筆。
鄭敏小手一把握住筆,祖父忙說,“不對,不要滿把手抓着筆,要這樣,……兩個手指放在這裡,兩個手指放在這裡……手裡是空的……手腕懸起來。”祖父手把手教鄭敏。
“好,就這樣堅持一會兒。”祖父鼓勵着。
過了一會兒,鄭敏嘟起小嘴,“祖父這樣好無趣。我想學寫字。”
“好,學寫字。”鄭大將軍發現,自己對着這小孫女就有無限的耐心。
“那咱們先寫個最簡單的,一,就是一橫。”鄭大將軍握着小孫女的手寫下一個橫。
“那二就是兩個橫嗎?”
“是呀。我們敏兒真聰明。”
“那三是三個橫嗎?”
“是呀。”
“那要寫個萬字,那要多大一張紙呀?”鄭敏裝天真裝得得心應手。
“調皮,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問……萬是這麼寫的。”
“那我們今天學幾個字?”鄭敏擡頭問祖父。
“今天就學一、二、三就行了。”
“太簡單了,已經學會了。學個別的。”鄭敏不滿意。
“你仔細看看,你寫的一二三和祖父寫的一二三一樣嗎?”祖父示意。
“一樣的呀?”鄭敏不解地看了看。
“再仔細看。”祖父提醒。
鄭敏仔細看後,發現真的不一樣,自己寫的這幾個字,怎麼說呢,沒有毛筆字的味道,看起來很粗陋,而祖父寫的字就看起來很美觀。“你知道問題在哪裡了嗎?你的起筆和收筆是不對的,你那不像是拿毛筆寫的,像是拿棍子劃的。橫應該這樣寫的。來,跟我寫,按下去,走,再按下去,收。好。你就記住一個口訣,按行按收。”祖父耐心地手把手教着,鄭敏也認真地學着。不一會兒,寫滿了兩張紙的橫,鄭敏甩甩手,罷工了,“累了,歇會兒。”
鄭大將軍又笑了,“我們鄭家人個個要強,怎麼生出你這麼個小懶鬼……”說到這裡,大將軍忽然停住了,似乎想到什麼,“算了,你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祖父只望你平安喜樂就好了。”
歇了一小會兒,祖父又教研磨。鄭敏對幹體力活兒的事情倒是很開心,這研磨比寫字簡單多了。我磨,我再磨。哎?臉上好癢癢,撓撓,繼續磨,磨一會兒,擡頭看祖父,傻樂。
祖父看她玩得興起,就由着她磨着玩兒。結果小姑娘一擡頭,臉上黑漆嘛唔好幾道印子,已經成了花貓了。鄭大將軍哈哈大笑。
外面拿了塊抹布裝作擦柱子,其實一直在往裡面瞧的李管家也樂了,他就愛看這一老一小在一起其樂融融的樣子。這大將軍府多久沒這樣的人氣兒了,將軍有多久沒像這兩天這樣放聲大笑了,小小姐幹得好!
半天很快就過去了,又到了擺飯的時候,大將軍覺得自己這幾天好像很盼望吃飯,就着小孫女的笑臉,能多吃半碗飯。
吃完飯,鄭敏拉着祖父出去消食,三轉兩轉,就轉到了菜地了。
咦?菜地,堂堂大將軍府,怎麼有菜地?走錯了嗎?
沒錯,就是菜地。
大將軍是農家子弟出身,早年是個種地的莊稼小子。後來前朝無道,豪強土地兼併,硬是把一個村子的農家都變成了豪強的佃農。被剝奪了土地,又被按着籤賣身契要被逼做奴才的大將軍怒了,一氣兒把幾個狗腿子全乾翻,然後帶着鄉親一把火燒了豪強的院子,投奔了義軍。再以後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這農家子一步步地成了戰神,被封爲大將軍。
“這都是咱家的菜地嗎?全都是嗎?”鄭敏驚喜地問。
後面跟着的李管家忙回,“將軍府太大,主子沒幾個,下人也不多。大將軍說空着浪費,叫種了菜,回去吧,沒啥好看的……”
“啊哈哈哈哈……太好了……好多菜苗啊!……”鄭敏開始發足狂奔,一邊奔,一邊大笑,一氣兒就跑到菜地裡去了。
鄭大將軍目瞪口呆,他原以爲一直在京城長大的小孫女,嬌生慣養,會嫌棄他這個祖父又操起農夫的活計,萬沒想到是這樣一個情景。
李管家也驚了,這小小姐也太皮實了,現在已經開始揪菜苗了。
“哎呦,小祖宗,仔細髒了腳。”李管家已經衝進菜地去了。
鄭敏不情不願地出來,意猶未盡。
鄭大將軍蹲下平視着孫女的眼睛問,“這麼喜歡農活兒啊。”
“祖父真是的,有這麼好的地方,都不告訴人家。”鄭敏抱怨,“人家還沒玩兒夠呢。”
“好地方?菜地嗎?”鄭大將軍笑得不行,“你呀,人家巴不得不當泥腿子,你倒好,直往泥地裡撲……你看看,一下子就髒了。”
“那祖父呢,祖父嫌髒嗎?”鄭敏問。
“傻丫頭,你祖父當年就是泥腿子出身,這地呀,還是我領着大家夥兒一起開出來,一起種的呢。”鄭大將軍豪邁地指着。
“爲啥不叫上我呀!”小女孩兒氣得跺腳,“竟然就錯過了,不行,祖父你得給我一小塊地,敏兒也要種一塊地。”
“啥?你跟我要地?你要分田地?笑死老夫了。”鄭大將軍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笑得前仰後合的。
“打土豪,分田地,誰不知道啊”鄭敏奇怪,“我不能分田地嗎?”
“能,能,太能了,你祖父我當年還真是打過豪強,可惜,當時沒有來得及分地,帶着走投無路的鄉親們去投了義軍了。”鄭大將軍又開始憶往昔,回憶完往事,擡頭看,小孫女還眼巴巴等着分田地呢,又笑過一回,帶着鄭敏在附近找了一小塊地方。讓管家劃出來,這就算分給小孫女的地了,“好了,這以後就是你的地了,回頭祖父帶你開荒。”
“幹嘛回頭呀,今天。”鄭敏急不可耐。
“你個皮猴子,今天就今天,先回去午休,眯一會兒,後晌咱爺倆開荒。”
“好嘞。”鄭敏開心極了。
回了院子,還跟伺候的錢媽媽和小丫頭青草炫耀一回,“你家小姐我現在也是有地的人了。”惹得下人又笑了一回。
祖父要孫女午休,其實鄭敏興奮得根本睡不着,勉強閉了會兒眼睛,就爬起來,跑到祖父的正屋門口,“歇息好了,能開荒了嗎?”
祖父無奈地搖頭,這個急性子。待到府裡的兩個主子去開荒,府裡的隨從、下人們都跑來看熱鬧,大將軍也不攆人,由着他們看。
後來大家夥兒乾脆蜂擁而上,一起幫着把一小塊地墾出來,把土鬆了,施點底肥,有人找點蘿蔔、白菜種子來。鄭敏學着祖父播種,竟然很有耐心,一點都不嫌累,不嫌煩。
鄭大將軍想着,這小孩子心血來潮,三天的興頭,所以由着她亂來,也沒當回事,他哪裡知道鄭敏後來竟然一年又一年的樂此不疲,還帶着皇子、世子種地,當然,這是後話了。
播完了種子,管家把看熱鬧的都攆了,那些人嘻嘻哈哈地去了。只剩下爺孫倆在田間地頭坐着,對,就席地而坐。
鄭敏看着自己種的地,心想可算圓了我上輩子的夢了,上輩子的鄭敏作爲一個城市裡長大的孩子,最喜歡的就是農家樂了,看見豬跑都稀罕,那時候就想,要是在城裡有塊地種種就好了,但是她知道,那是做夢呢,寸土寸金的地方。
現在好了,有地了,想種啥種啥。其實,鄭敏是個喜歡親近自然的人,聞着泥土氣息,看着身邊沉靜地又陷入回憶的祖父,再看看對面已經有收成的綠油油的菜地,她突然想起一個詞,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