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聽了,轉頭去看大將軍,大將軍微笑點頭,“前幾日,府中諸人捉拿歹人有功,聽說這幾日又審出好幾樁案子,那些歹人罪行累累,幸而捉住了,不然禍害多少人家。各位都是有功之人,又都是戰場上退下的傷兵。我報請了兵部,爲立功的諸人在兵部謀個差事,官是做不了的,也只做個吏員吧。”
“吏員也好啊,總算是吃皇糧的了。”“是啊,我等傷殘之人,如何能做的了官,能有個領餉的地方也是好的。”“多謝大將軍。”“將軍總是記掛着我等無用之人。”衆人感謝紛紛,救人成功就很欣慰了,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相關人等自去兵部報到不提。林忠因爲年紀太小,沒有入選,大將軍還特意安慰他,“以後還會有機會的,別急。”
林忠很坦然地說,“我覺得現在就好,我就給大將軍和小姐做一輩子護衛。”
這邊鄭敏有點難過,“祖父,雖然我也替他們高興,可是他們要是走了,我還挺想念的。他們要離開了嗎?”
大將軍不能看見孩子難過,連忙哄她,“就算他們在外面當差,也還可以住在府裡的,畢竟這府這麼大,能住得下的。”
鄭敏聽了說,“沒關係的,祖父,我懂得。人常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只要他們好,我也替他們高興的。我就傷感一小會兒,一小會兒就過去了。”
大將軍握着她小手說,“人都喜聚不喜散,但是,敏兒,你要知道,悲歡離合,都是人生。以後這種分離還會有的,慢慢你就可以坦然面對了,祖父希望你豁達地活在這世上。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能好好活着,快快樂樂的。”
“我不要跟祖父分開。”鄭敏紅了眼圈。
“傻話。”祖父摸摸她的頭。
“你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對人感情太深,沒聽說過嗎?‘慧極必傷,情深不壽’。”世子也加入勸說的隊伍。
旁邊林忠翻個白眼,忍不住數落世子,“你這什麼人呢,會說話嘛,又是‘必傷’,又是‘不壽’的,有你這樣說人的嘛。你才‘必傷’呢。”林忠一語成箴,世子長大後果然受夠了情傷。
“林忠,不得對世子無禮。”大將軍提醒。
林忠不太情願地行個禮,“對不住,世子。”
“別,別,我哪敢讓恩公賠不是,是我說話不中聽。”世子也忙着還禮。
林忠看世子客氣,不好意思了,“您就別恩公、恩公地叫了。我聽着難爲情,還是叫我林忠吧。”
幾人繼續開始幹農活。
到快要晚飯的時候,去兵部的幾人回來了,有點沒精神,大家就覺得不太對了。
老黑他們見過將軍,不知該怎麼說。大將軍問,“不順利嗎?”鄭敏、世子還有林忠也都面面相覷。
大劉站出來說,“可別提了,一肚子氣。本來到兵部去報到,開頭還挺順利的,可不知怎麼禮部的人知道了,就過來。說什麼我們被個秀才告了,說羞辱了有功名的人,正值開科取士之際,要給天下士子一個交待。還說兵部藉口傷殘士兵爲國家立下功勞不辦也就算了,怎麼還嘉獎起來了……兵部的人就和禮部的人吵起來了,說我等是因爲捉住了歹人,救回了被拐的孩子,才立下功的。……禮部的人說其他的不管,只要給仕子們一個交待……兵部的人就說,那秀才對士兵不敬,羞辱傷兵,該受罰,禮部過於護短不公……”
見大劉停下不說了,林忠着急追問:“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們就回來了,兵部的事兒眼看一下子辦不好,不想看那些大人們吵架,還是咱們府裡清淨,當差真鬧心。”大劉抱怨着。
“關於那件事,我已經向兵部說明了,皇上那裡我也上過了摺子,解釋了原委,你們幾人並未說什麼,是我和敏兒說了他幾句。兵部這邊會替你們據理力爭的,但是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已經成了文武之爭,已經不止是你們幾人的事情了。”
“是我不好,連累大家了。”一聽到因爲那天自己罵了秀才的事牽連到大家,鄭敏很擔心,誠懇地向大家道歉,“祖父,您告訴皇上,秀才是我罵的,我一人承擔。”
“那哪能呢,小姐也是替我們說話,況且分明是禮部不講理。”“就是,小姐當日說得沒錯,沒道理我們爲國家流血拼命,最後連公道話都沒有一句。”“我們爲先帝爺打江山的時候,那秀才還不知在哪兒呢。”衆人趕忙寬慰鄭敏。
“大家也不用急,這件事情就看皇上的態度,文臣武將都是陛下的股肱之臣,看似是件小事,其實背後有深意。如今天下太平,武能立國,卻不能治國,文臣這幾年越來越受陛下看重。兵部無論是錢糧,還是人手,都不如前些年好要了,兵部也憋着口氣呢。”大將軍解釋。
“沒關係,就算這事兒不成,也沒什麼。我們原先也沒有什麼想頭,住在府裡就挺好,只要將軍不嫌棄,我們跟將軍一輩子,強過出去受這種鳥氣。”老黑快人快語,贏得周圍一致同意。
再說,爲了這事,兵部和禮部要吵翻天,朝堂上文武也鬥了多日,皇上也沒有明確表態,任由臣工爭吵,吵累了,散朝。
而大將軍府的人繼續過着日子,該幹嘛幹嘛。
這天下午,大將軍想起鄭敏的五百個大字還沒寫,就讓她呆在書房繼續受罰,自己帶着世子去看菜地。結果,過不了一會兒,就看見鄭敏帶着小丫頭出來玩了。大將軍覺得奇怪,問:“你五百個大字寫完了?”
“寫完了啊。”鄭敏輕鬆地回答。
連世子都驚奇了,“就這麼一會兒?”
“你可莫要撒謊,我會重罰的。你的字在哪裡,拿來我看。”大將軍皺眉,說謊、不誠實是不能容忍的。
“就在書房桌子上。”鄭敏老實回答。
“林忠,去拿了來。我倒要看看你這麼一會兒怎麼寫完的。”大將軍命令。
過了一會兒,林忠笑着拿了一張紙來。大將軍一看薄薄一張紙,就先惱了,但是看到紙上寫的字又笑了。
世子也探頭過來看,“噗嗤”,世子開始狂笑,“哈哈哈,……五百個大字……大……大將軍,真的是‘五百個大字’,沒錯啊。”
原來鄭敏在紙上寫了五個字,這五個字是“五百個大字”。
祖父都被氣笑了,說,“罷了,這次放過你,以後不得如此。”
忙農活的時候,世子探頭過來笑着問鄭敏,“你怎麼想到寫‘五百個大字’的,這般調皮。”
“哪裡是我想的,是我以前看的民間笑話裡,這樣寫的。”鄭敏也小聲地說着,這確實是在自己的世界裡看過的民間笑話。
“你都看了些什麼書啊?”世子很好奇。
“我知道有一個書坊,專賣些有趣的書,改日我帶你去。”鄭敏一副大哥帶小弟的模樣,旁邊的林忠都覺得可笑,插嘴說,“那我也要去看,你們不能瞞着我私自跑出去,帶上我。”
“帶上你幹嘛呀?”大家擡頭一看,呃,大將軍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
“沒什麼。”“沒有,什麼都沒有。”“並沒有說什麼。”三個人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