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女的秀色田園
周伯彥給青舒寫信,從來不提公事內容。這次也一樣。信的開頭是報平安的內容,說自己一切都好。之後就是詢問青舒姐弟幾人的近況,問府裡一切可好等等。他還言明,他寫這封信的時候還沒到達目的地,還要三五天才成。他告訴青舒,到了地方他纔會寫第二封信。青舒接到了第二封信後再給他回信,否則信無法送到他手裡。
不算長,只兩頁的信。青舒一會兒就看完了,然後坐着發了會兒呆。直到小魚催促她該洗漱安歇了,她纔回神。
一夜無話。第二日的時候,青舒把信交給小娟,讓小魚送到青陽那邊去。她敢拿給青陽看,因爲周伯彥在這次的信中沒寫任何的肉麻話。信送走,她盤算了一下,覺得今日沒什麼重要的事需她親自去過問,因而帶着丫鬟去了庫房,挑那上好的布料搬了三匹回來。一匹是貴氣的寶藍色暗紋錦緞,一匹是上等的墨黑的錦緞,還有一匹是墨綠色的錦緞。
三匹錦緞往炕褥子上一擺,青舒取了自己的針線笸籮過來,從笸籮裡拿出剪刀來。
小娟一邊將整匹的三匹錦緞一一打開着,一邊好奇地問,“小姐,您這是要給衆位少爺做冬衣嗎?”三匹料子的顏色都是適合男子的,再加上沒多久就會過年,她理所當然地以爲小姐要給四位少爺做冬衣。因爲去年過年,小姐就曾親手爲四位少爺縫新衣。
青舒應了一聲,還從針線笸籮裡拿了一張不大的紙片出來看。這上頭她記着五個人的冬衣尺寸。陳喬江、青陽、青灝、洛小榮的都在這上頭,是她去縣城前親手量過的。還有一個人的,她不能親手量,可府中有他留下的衣裳在。
小娟手裡抓着藍色錦緞的一角,突然擡頭,“小姐,這是彥公子喜歡的顏色。”說話間,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嗤嗤地笑。
青舒知道小娟在想什麼,一點不好意思的模樣都沒有,很平常地說道,“那是要給小陽做衣裳的。”她這話說的不假。青陽很崇拜周伯彥這個哥哥,周伯彥的有些喜好便成了他的喜好。周伯彥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多爲寶藍色,而他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裡基本沒有這個顏色的衣裳,他有些小失落。這不,前幾天曾悄悄告訴她這個姐姐,希望能有一件和彥哥哥同色的衣裳穿。她答應了。
小娟止笑,咦了一聲,倒也沒說別的。
雖說府中有許五娘在,會負責主子一年四季的衣裳,短不了誰的,尤其是青陽他們幾個小的。可青舒還是喜歡爲弟弟親手縫製新年的衣裳。她已經徵求過四個小的的意見了。青陽、青灝和洛小榮要穿一樣的,要寶藍色的新衣。陳喬江要墨綠色的新衣。
她覺得周伯彥穿衣的顏色太單調了,因而這多取的一匹墨黑的料子是準備給周伯彥做衣裳的。她也想過其他顏色,比如月牙白,比如深紫色,想着每一樣顏色的都做一件給他。只是她管着家,瑣碎事不少,能安心坐下來做針線活的時間有限,怕是做不來。於是想着先可着墨黑色的來,如果時間允許她再做其他顏色的衣裳給他。
她鋪開錦緞料子,比量了又比量,認真又細心地開始裁料子。一件衣裳的剛裁到一半,前頭着人來報,於家的於小莉、於雅姑侄二人來送謝禮了。沒有於雲的名字,她自然是願意見的,因而放下剪子去前頭會客了。
於小莉和於雅不是那種能說會道的人,更不會拍人馬屁。說白了,她們是屬於那種很安分的人,老實不惹事。青舒不討厭這樣的人,因而陪着於小莉和於雅坐了足有兩刻鐘左右。這姑侄二人是得了於二夫人的吩咐來的,一是替於雲道歉,二是感謝青舒對她們的一路照顧。
這不年不節的,於二夫人沒送重禮,不過送來了幾樣水果,每樣都是一籃子。青舒一臉笑模樣地收了,並親自送於小莉和於雅出去。
於小莉和小雅回去向於二夫人覆命。於二夫人聽說青舒沒有推辭就收了送去的幾籃子水果,而且又是從頭到尾臉上都帶着笑,終於鬆了口氣。她是真怕因着沒腦子的於雲,青舒會記恨她家老爺。秀才家的姑娘多少還是有些見識的,她覺得這樣還不夠,因此琢磨起了送年禮的事情來。他們的日子過的並不寬裕,可該花銀子的地方她必須花,尤其在於雲出門一趟就得罪了青舒的情況下。
Wωω●Tтkд n●co
青舒自是不知於二夫人的愁。她接連幾日不曾出門,除了處理府中瑣碎之事以外的時間裡基本都在做針線活兒。
第四天的時候,出門探消息的洛三終於回來了。他不僅去了德縣縣城,還去了朱家搬到德縣前的家鄉,把朱家的底細摸了個透。
朱老爺本不是德縣縣城人,而是臨縣的商人。任何一個家族,即便是親兄弟,利益面前很容易反目。朱家五代經商,在當地繁盛過、沒落過,起起落落的,到了朱老爺這一代時,朱家的地位在當地不上不下的,但好在殷實富足。
衆兄弟中,朱老爺是最具經商頭腦的人物。可因生母出身青?樓,祖父不喜歡他,因而處處限制他,不給他冒頭的機會。到了他娶妻的年紀,他本人看上了當地張姓小官員家的一位小姐,有心求娶,因而求家中長輩成全。不想,偏心的祖父派了媒婆去張家,只說爲朱家孫子求娶,卻未點明是朱家哪個孫子。
張家也看上了朱老爺,因而先前暗示了朱老爺,要朱老爺上門提親的。所以,張家以爲朱家是爲朱老爺提的親,商量過其中細節便答應了。就這麼的,朱、張兩家爲兒女定下親事,說好三個月後拜堂成親。
幾天後,真相大白,可一切已成定局。退親這種事可不是好玩兒的,因而張家只能嚥下這口氣,朱老爺更是血淚只能往肚裡吞。三個月後,張家小姐嫁給了朱老爺的兄長,朱老爺贏不過祖父便黯然娶了一個小戶人家的女兒爲妻。無法調和的矛盾的種子已埋下,只待歲月催它發芽、瘋漲。
朱老爺的夫人身子本就不好,再加上自家老爺在朱家的地位不高,妯娌們又常給她下絆子,她整日愁眉不展的。生下一兒(朱之成)一女(朱倩碧)後,年紀輕輕的她便去了。
這時,朱老爺的娘因沒能護住兒媳,覺得對不住兒子,再加上多年來糟的罪,上吊了。前後不過五日,朱老爺是沒了夫人又沒了娘。
朱老爺傷心又憤怒,頂撞了祖父。結果是他們父子三人被掃地出門,而他懦弱的爹竟是一句話沒說,任他們被趕了出來。
祖父知人言可畏,怕被人戳脊梁骨,因而雖然看不上朱老爺,卻也沒把事情做絕。他把朱老爺父子三人掃地出門時給了一百兩的銀子。
朱老爺負氣不認錯、不低頭、不回頭,拿了銀子帶着一兒一女過活。兒女尚年幼,需要有人照顧,他買了個婆子回來。可即便如此,他爲了生計白日裡根本不着家,婆子頭上沒有當家主母管着也是會生妖蛾子的。他很明白這點,很快娶了繼室寧氏。
寧氏,即蕭夫人的妹妹。寧氏是嫁過人的,因遇人不淑,日子過的苦悶,還受夫君虐待。寧家在他們的當地非常有地位,行事很硬實。老寧氏愛女心切,不顧人言可畏,做主讓女兒和離了,而後把女兒接回寧府。
寧氏雖然沒生過孩子,可畢竟是嫁過人的。因此,她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在人前擡不起頭來。有這種自卑的心態,她不敢走到人前去,整日悶在家裡足不出戶。
這時,正是朱老爺喪妻滿一年的時候。他打聽到寧氏溫柔可人又善良,再加上寧氏一族在當地的影響力,經過幾番計較後,他鼓起勇氣派媒人去提親。
和離的女兒有人求娶,還是個繼室,好歹是個正妻。老寧氏沒有考慮多久,便把寧氏許給了朱老爺。
朱老爺成了寧氏一族的女婿,有了寧氏一族當靠山,身價立馬大漲。先前一直被朱家打壓着,他做什麼都站不住腳,一直是一事無成的狀態。這會兒,有寧氏這個賢內助在,家裡並不需要他操心。因此,他放開手腳開起了鋪子,而且是生意越做越好。十年時間裡,他的鋪子從一間到四間,且個個是盈利的。
寧氏溫柔可人且善良,對待前朱夫人的兒女像親兒女一般,即便後來自己生了一兒(朱之衡)一女(朱倩影)。可是,她太自卑了。發現朱老爺看上了屋中伺候的丫鬟,她也不敢說話,任由那丫鬟爬上了朱老爺的牀。從此,府中多了個簡姨娘。
簡姨娘是個有心計的,哄的朱老爺日日宿在她屋中。很快的,她有孕,十月懷胎後幸運地生下了一兒,即三少爺朱之盛。
簡姨娘不動聲色地在朱府興風作浪。寧氏卻忍氣吞聲地只知道照顧四個兒女,根本不會收拾簡姨娘。
朱倩碧出嫁前對寧氏說,“娘,女兒對你很失望。”她視寧氏爲親孃,希望娘能硬氣一些,打壓下簡姨娘的氣焰。可是,無論她如何勸,娘還是那個懦弱的娘,她實在受不了。
朱之成在娘子差點落胎後,對着懦弱的娘寧氏嘆了口氣。他找了個由頭,帶着腹中懷胎的娘子離開了家,投奔蕭知縣這個姨丈,在德縣安家落戶。他和妹妹朱倩碧雖不是寧氏親生的,可將心比心,他和妹妹是非常敬重寧氏的。因這,蕭夫人並不反感朱之成和朱倩碧,一直對他們很好。所以,朱之成纔會信任蕭夫人和蕭大人,投靠了過來。
朱之成離家,朱倩碧出嫁,幫襯寧氏的兩個重要兒女不在了,最高興的莫過於簡姨娘。
沒過幾年,朱老爺爲女兒朱倩影定親,男方是當年自己未娶成的張家小姐的那個張家。命運弄人,張家公子卻有了心儀的姑娘,並不顧家中長輩反對,暗中與心儀的姑娘有了肌膚之親。
朱老爺爲彌補自己當年的遺憾,逼迫張家。他要張家公子斷了與心儀姑娘的關係,娶她女兒過門。
與此同時,寧氏難得硬氣了一回。爲了女兒嫁過去不受委屈,她堅持要退了張家的婚事。朱倩影是傷心的,再加上姐姐朱倩碧的開導,本人也同意退親。之後,寧氏強硬地退了張家這門婚事。此事之後,寧氏與朱老爺的關係變得很壞,再次給了簡姨娘乘虛而入的機會。
因爲簡姨娘,朱之衡一直在忤逆朱老爺。簡姨娘越來越得勢,朱之衡看着親孃不時被簡姨娘欺負,忤逆朱老爺的時候越來越多,因而越來越不得朱老爺喜歡。
朱家發生了退親這等不愉快的事;朱老爺的兄弟們又垂涎朱老爺現有的一切湊過來處處巴結、算計着,煩不勝煩;又恰巧碰上德縣縣城的吳家正在出售鋪子(正是吳府名下的鋪子遭遇離奇偷盜案之後,吳府面臨支離破碎之時)。很有生意頭腦的朱老爺考慮再三,舉家搬至德縣縣城,並從吳府手上買下了四間鋪子經營了起來。如此一來,他有八間鋪子了。
朱老爺的家底還算殷實,再加上有蕭大人這個姐夫在罩着,朱老爺很快在德縣縣城裡站穩了腳跟。只是,再精明的人,也有犯糊塗的時候。是個人,便會有缺點。世上無完人。在簡姨娘這件事上他便是個糊塗蟲一個。在他不注意的情況下,府中的嫡庶之爭早就開始了,而且是單方面的。不是正室、嫡子欺人,而是姨娘和庶子在欺負正室和嫡子。
朱之成大概是看清楚了一切,這纔會先一步搬到了德縣縣城來。即便後來朱老爺舉家搬了過來,朱之成也沒跟爹孃住到一處,過着自己的小日子。
有些事朱之衡大概也看出來了,但他沒有像大哥朱之成那樣將一切看的分明。再者,他也無法丟下親孃不管。
這麼一來,簡姨娘覺得朱之成不是問題,朱之衡纔是真正的絆腳石。朱老爺對長子朱之成很有意見,次子朱之衡纔是那個將來得到朱家一切的人。除去了朱之衡,朱家的一切將來全是她兒子朱之盛的。
所以,朱之衡受傷被青舒救,不是蕭大人在算計青舒,而確實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