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66打草驚蛇
烈日當頭,古府緊閉門戶。古管家將府中家丁與女人孩子全部召集到了前院的空地上。
右側,是在人前很少同時現身的杜洛二護衛,他們的身後是垂手而立的七名鷹衛。左側,則是胡四帶着的專門負責府中守衛的十二名守衛。
還有兩個中年男子,他們也在列。一個是洛府派給洛小榮的管事,另一個是陳府派給陳喬江的管事。
古管家清點完人數,低聲對等消息的小娟說道,“去稟報小姐,人都到齊了。”
小娟轉身離開。
須臾,青舒一手牽着青陽的手、一手牽着灝的手出現在人前。廊檐下的影子裡擺着三張椅子,姐弟三人坐了上去。
小魚、小娟和小丫三人低着頭立在青舒的椅背之後。關木頭立在青陽的身後。初一立在灝的身後。
古管家帶着衆人行禮。
青舒說了聲免禮,便面無表情地看着在場衆人。
禮數盡了,古管家陰沉着一張臉轉身面對衆人。他平日本就不愛笑,加上此刻心情奇差,又極其憤怒,眼神就像要吃人一樣。下邊的人個個惶恐不安起來。正在好奇張望的麥子見了,嚇得立刻眼淚汪汪地躲到了親孃的身後去。
古管家開口了,“灝少爺會生病,是有人膽大包天地在灝少爺喝的水中做了手腳,放了不乾不淨的東西。”他還不知道下毒的事,水裡放了不乾淨的東西這一說還是青舒告訴他的。他自然是深信不疑。
此話一出,下頭的抽氣聲一片。哪個敢往小主子的水裡放不乾淨的東西,不要命了不成?
古管家看着下頭的衆人震驚的模樣,又說道,“小姐由着少爺們在府中各處玩耍,是因小姐信任你們,以爲你們能照看好少爺們。少爺們放心地喝你們遞的水,同樣是出於對你們的信任。有人倒好,竟敢拿不乾淨的水給灝少爺喝,活膩了是不是?”
青陽氣鼓了臉,伸手出去,抓住灝的手,有意安撫一臉不安的灝。
灝的病對外的說法是完全好了,而且青舒一直拘着灝不讓出院門,因此不是近身伺候主子的還真不清楚灝現在的狀況。如此一來,管家突然這麼一說,大家震驚之餘都擡眼看向灝少爺。他們在看出灝少爺明顯瘦了一圈兒後,許多人眼中明明白白地寫着不敢相信,還有就是憤怒。
古管家陰沉着臉一一掃過下邊的人,“灝少爺生病當日,都有誰給灝少爺端茶倒水了,自己站出來。”
這時候男丁這邊有人直接跪下了,一邊磕頭一邊急急地說道,“奴才沒給少爺喝不乾淨的水。奴才發誓,沒給少爺喝不乾淨的水,小姐饒命,小姐饒命。”
古管家吃了一驚,“蔡鐵牛,怎麼是你?”
蔡鐵牛還在不停磕頭,“小姐饒命,小姐饒命,奴才沒給少爺喝不乾淨的水……”
青舒一臉淡漠地掃過立在下頭的所有人,把每個人此刻的表情都看在眼裡,這才說道,“上前來說話。”
蔡鐵牛愣住,磕頭的動作頓住。小姐是要他上前去說話嗎?他不確定地看向古管家。
古管家驚疑地迎上他的視線,“耳朵聾了不成,還不上前來?”
蔡鐵牛用爬的離開家丁所站的位置,跪在了古管家的腳下。這位置離三個主子坐的地方差不多有三米左右的距離。
青舒俯視着他,“你是在何時、何地端水給少爺喝的?”
蔡鐵牛戰戰兢兢地答,“灝少爺生病的當日午前,大概在辰時末巳時初,四位少爺正在前院玩耍的時候。”
青舒的臉色讓人看不出喜怒來,“說仔細些。”
蔡鐵牛緊張的滿頭大汗,但他不敢擦,有點語無倫次地講道,“就是,就是少爺們解開了大黃的繩索,拋了木塊兒出去讓大黃揀回來。陳少爺和灝少爺突然說口渴,可又玩兒的高興,不想回去喝水。奴才聽見了,跑去取了水壺和茶杯讓少爺們喝水。對,對,沒有書童,當時沒有書童在。是少爺先喝的,喝了半杯。陳少爺喝了一杯,再就灝少爺,喝了一杯。對,丁管事看見了,奴才收走水壺、茶杯的時候,丁管事正好從外頭回來。”
青舒看向青陽和灝,“可有此事?”
灝只是點頭,沒有說話。
青陽答,“姐姐,確有此事。”
青舒頷首,又問下頭的蔡鐵牛,“少爺是共用一個茶杯,還是各用各的茶杯?”
這個問題,讓蔡鐵牛鬆了口氣。因爲當日少爺們喝的是同一壺水,而且是共用一個茶杯的。若是水真有問題,沒道理灝少爺一個人鬧病,而少爺和陳少爺會沒事。這下他答的就有底氣了,“回小姐,少爺們是用一個杯子喝的水。”換作別人,除了水,定要端了四個空杯子回去。可他與別人的情況不同,他是獨臂之人。
青舒不說話了,可眉頭卻皺了起來。
古管家覺得小姐這是不滿意蔡鐵牛的表現,於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我問你,水和茶杯是從何處取的?有誰看見了?你伺候少爺們喝水可有其他人在場?這中間除你以外有沒有人碰過水壺或茶杯?”
蔡鐵牛這才意識到,自己因爲太緊張、太害怕,竟忽略了一些細節,沒有講出全部的實情來。好險,好險,若不是管家提醒,他可是真就完了。“少爺們喝的水,奴才不敢馬虎,特意去了少爺的院子,找關書童拿的。當時關書童正在翻書架,說是少爺要他找一個什麼文章,奴才沒記住。奴才聽了,覺得關書童做的也是要緊的事,奴才便攬了替少爺們送水的差事。”
說到此處,他往陳府管事那邊看了一眼,繼續說道,“途中,奴才遇見了陳少爺院中的陳七。陳七正要出府去,便與奴才結伴去了前頭。奴才要給少爺倒水,陳七說他給倒,並奪了水壺過去。奴才並未多想,捧了茶杯讓他倒水,奴才再把水一一奉給少爺。”
陳府管事的臉色當時就變了。即便這裡沒有他說話的份兒,但事關重大,他哪裡還顧得了那許多,“此話當真?你敢對天發誓嗎?”
蔡鐵牛自然是敢的,“自然敢的。陳七倒水之事,少爺們都看見了,陳少爺也在場。”
這下壞事了,出大事了。陳管事告誡自己不可亂了陣腳,穩了穩情緒低眉垂眼地面向青舒,“回小姐,茲事體大。既是陳七在場,小的自然是要押了陳七來問話的。只是不巧,三日前陳七說要回去探望多病的老孃,告假回了錦陽城,後日纔會回來。”
青舒神色肅穆地盯着他,“麻煩陳管事儘快把人找回來。陳七是否牽涉其中,一問便知。若他是清白的,那自然好。若是他果真牽涉其中,果真在灝弟喝的水中做了手腳,希望陳管事到時能給個說法。”
陳管事心裡亂糟糟的,面上卻不顯,“小姐說的是。若陳七果真幹了如此惡事,不用小姐說話,小的二話不說就將他杖斃或送官。”
“古管家,接下來的事,你看着安排。”青舒說罷,起身離去。青陽和灝見了,立刻跟上。
衆人恭送三位主子,等三位主子的身影消失不見了,這才站直了身體。
古管家開口了,“來人,將蔡鐵牛拿下,關起來。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與他接觸。哪個敢違令,直接杖斃。”
衆人稱是。
“還有你們,若是查出你們有人說謊,有人沒像蔡鐵牛一樣站出來承認給少爺們喝過水,杖斃。”古管家放下狠話,一一掃過衆人的表情後,“管好自己的嘴巴,若哪個敢往外透出半點消息,絕不輕饒。”而後他一揮手,“散了。”又說道,“關木頭,丁管事,你們留下。”這兩人他還要帶回去問話。
這時候陳管事過來,“管家,有些話過會兒再向管家解釋,這會兒我得趕緊派人回府去送信兒,也好快些將陳七押回來。”
古管家的面色緩了一些,“陳管事請。”
陳管事現在都急的火燒眉毛了,哪裡還顧得上其他,更顧不上失禮不失禮的了,趕緊回院安排去了。
洛府的洛管事可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在心中慶幸,還好他們洛府派出來的人沒出什麼紕漏。
再說青舒他們。
回到同住的院子裡,青陽忍不住提問,“姐姐,我們喝的是同一壺水,又用的同一個茶杯,爲何青灝會肚子痛,而我們卻沒事?小榮是沒喝水的,可我和喬江哥哥喝了。”
青舒看着同樣想知道答案的灝,解釋道,“這與你們是否用的同一個水壺、同一個茶杯無關。蔡鐵牛或陳七若有心害人,可以提前往身上藏害人的東西,比如袖子裡。” шшш● тTk an● C O
青陽和灝聽了,眼睛睜老大。
“在給你們倒水的時候,趁人不注意的時候,他們想害誰,就可以在給誰喝的那杯水裡做手腳。尤其是灝最後一個喝的水,這樣一來做手腳更方便,也不怕害到別人。若害人者是陳七,他可以在倒最後一杯水前在水壺裡動手腳。若害人者是蔡鐵牛,他可以在茶杯中做手腳。”
青陽氣鼓了小臉,“太壞了。”然後問灝,“肚子還痛不痛了?”
灝眨巴着眼睛,“小陽哥哥,已經不痛了。”最初到古府的時候,他是哥哥,而青陽是弟弟。青陽時常哥哥、哥哥地喊他。慢慢的他熟悉了這裡,和青陽越來越親近。而且青陽比他膽子大,個頭又比他高,又會照顧他,他覺得青陽纔是哥哥。後來,姐姐說以後他是弟弟了,青陽纔是哥哥。他好高興。
“不疼就好。”青陽這個哥哥當的很有成就感。起初姐姐讓他們倆個換稱謂時,他很不習慣,時不時還是會喊成灝哥哥。可灝卻適應的很快,雖然不喊他哥哥,可早就接受了,並以弟弟自居,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顧。尤其是這幾天,灝已經開始喊他小陽哥哥,還喊的很高興的樣子。
青舒看他們相處的越來越好,心中半喜半憂。喜的是,兄弟倆個感情好,將來可以互相扶持。憂的是,若她留不住灝,青陽該有多傷心。
不多時,被青舒提前支開的陳喬江和洛小榮回來了。
陳喬江的樣子很生氣。他氣鼓鼓地坐下,立刻又站起來,在地上轉了幾圈兒,突然過來一拍灝的肩膀,“放心,若真的是陳七乾的,哥哥定給你報仇。”
青舒看了一眼陳喬江的書童,心裡想着:到底是哪個大嘴巴說露了嘴?竟讓陳喬江知道了此事。一個弄不好,這可是會影響他們四兄弟的感情的。她可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因此才特意把陳喬江和洛小榮支去了盧先生那邊的。
一刻鐘之後,青舒查出了這個大嘴巴。她蹙眉,這個大嘴巴若是他們古府之人,她肯定饒不了。但人是陳府的,是陳府的丫鬟覺得陳七被冤枉了,不忿之餘向陳喬江這個主子告狀,這才把本該陳喬江不知道的事情給捅露了。陳喬江知道了,洛小榮自然就知道。因此,他們倆個向盧先生告辭過來了。
青舒思索不過片刻,低聲吩咐小魚,“隨便找個什麼理由,你去陳府的管事娘子那邊坐坐,閒聊之餘,你透露兩個訊息給管事娘子知道。一個是,不管陳七是否犯了錯,四位少爺的關係依然親密,誰也別想挑撥離間。另一個是,你說你很擔心,擔心陳少爺見到陳七會不問緣由地懲罰他。”那一刻,管事娘子會追查到底是哪個膽敢對小主子嚼舌根。接下來的事,可不是青舒可以過問的了。
天色黑透,青舒親自盯着打鬧的四個躺下睡了,這纔出來見洛三。
洛三不懂,“小姐,陳七已被人滅口,我們自當暗中繼續追查下去。只是,您今日之舉,將陳七之事大張旗鼓地擺到了明面上來,這不是打草驚蛇了嗎?”敵人已知他們查到了陳七的頭上,自是會小心隱藏自己,對他們繼續追查此事大大地不利。
青舒站在陰影之中,臉上的神色無人可以窺見,即便是洛三。她有些漫不經心地輕道,“我就是要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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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爲補償,正在醞釀萬更,青青要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