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66離別
黑白二衛迴歸,意味着長公子的私生子被救回來了。除了已故的將軍爹和得到將軍爹留的密信的她,真就沒有其他人知道嗎?皇帝不知道嗎?作爲長公主長子的周伯彥不知道嗎?
她既希望周伯彥知道,又不希望周伯彥知道。
她希望周伯彥知道的理由是:她說將軍爹的舊部黑白二衛回來了,就代表了她告訴他,他同母異父的弟弟救回來了。她對他是坦誠相待,沒有隱瞞。
她希望周伯彥不知道的理由是:沒有誰會願意看到親母背叛的證據。灝就是活生生的證據,長公主背叛駙馬的證據。周伯彥若是不知道他的娘背叛了他的爹,不知道灝是誰,那樣更好,對他來說便是少了一份傷痛。
然而,聽到黑白二衛的稱呼之後,周伯彥很驚訝,“他們還活着?”
青舒心裡咯噔一下,頭不再靠着他的肩頭,緊張地盯着他的臉,“你知道黑白二衛?”
周伯彥點頭,“曾聽兩位長輩提過。”
“兩個長輩?”
“是。以前我爹對我提過,說你爹身邊有兩個非常厲害的護衛。因爲他們一個喜歡穿白衣,一個喜歡穿黑衣,於是就有了黑白二衛的稱呼。再一個是舅舅。舅舅去年跟我提過一次,說黑白二衛失蹤多年,怕是凶多吉少。沒想到,他們還活着。”
青舒提了心,“你的哪個舅舅?”希望他不是指皇帝。她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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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彥不知她的心思,“自然是坐在龍椅上的舅舅。”
青舒的面色一白,心神不定地問,“那,那他知不知道黑白二衛失蹤的原因?”她怎麼那麼笨,怎麼就忘了問黑白二衛當年奪走灝的人是誰,要除掉灝的人又是誰。灝雖然是長公主生的,可畢竟是敵國皇族的後代。將軍爹這是給她留了一個怎樣的爛攤子?若是當年要除掉灝的人是大安的皇帝怎麼辦?
周伯彥發覺她的神色有異,環緊她的腰,“你怎麼了?”
青舒急,“別管這個,他到底知不知道黑白二衛失蹤的原因?”
周伯彥的眸光有一瞬間的幽暗,但立刻又恢復如常,“舅舅不曾提過。”
皇帝不曾提過,不代表皇帝不知道黑白二衛失蹤多年的原因。古葉氏告訴她說,將軍爹曾留遺言,在古家上下活不下去的時候,全府人要長跪皇宮南門前,自有人給古家一個活路。她可不可以認爲,這個遺言中所指的活不下去,就是皇帝發現古家收留了灝,古家會面臨被滿門抄斬的危險。
而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只是長跪皇宮南門前,自有人給古家一個活路。這個活路,會是誰給的呢?
周伯彥見青舒的眉宇間滿是鬱色,留了心,“怎麼了?你在擔心什麼?”
青舒搖了搖頭,沒說話,只是靠在了他的胸前。
見她如此,周伯彥轉了話題,“想去雪山的理由,還是不肯告訴我嗎?”
青舒咕噥道,“都說不去了,你幹嘛老問?”
周伯彥收緊摟住她腰肢的手臂,“說不說?”
青舒拿手指戳他的胸口,“敢弄痛我,定叫你好看。你信不信?”
“信。”他說着,放鬆了力道。
青舒滿意,不拿手指戳他了,而是警告他,“記住了,以後要管好眼睛,不準看漂亮姑娘,更不準招惹別的姑娘給你自己惹來爛桃花,聽到沒有?”
周伯彥挑了挑眉,“看你行不行?只招惹你行不行?”
青舒嘴角微勾,忍着笑說道,“那得看你的表現。”
外邊傳來小魚的聲音,“小姐,蘇媽媽問小姐有沒有趁熱喝糖水?”
一聽糖水二字,周伯彥覺得胃裡一陣翻騰。
青舒推他的手臂,“摟夠了沒有,被人看見怎麼辦?”
周伯彥不放人,還不忘重申,“明日我就走了,會有兩三個月見不到你。”
青舒沒好氣地說道,“那也得讓蘇媽媽把碗端走。蘇媽媽不親眼確認糖水喝光了,是不會罷休的。”她沒有說出口的是:讓你得寸進尺,等下趁蘇媽媽進來收碗的時候本姑娘就跑。
說實在的,周伯彥實在是再不想聽到糖水二字了,於是不情願地鬆開青舒。
青舒這才從他腿上下來,衝外邊說道,“讓蘇媽媽進來。”
立刻的,蘇媽媽推門進來,給青舒和周伯彥二人行了禮。她看糖水的碗的確空了,還不放心,眼睛往四下打量,確定沒有倒掉的痕跡,這才高興地端了空碗要出去。
青舒不動聲色地跟在蘇媽媽身後往門口移。
周伯彥可精的很,眼睛一眯,迅速起身走過去,長臂一伸,適時拉住馬上就要邁出門去的人。
青舒心下暗恨,臉上卻不顯,收回前腳,關上書房的門後,回頭一邊瞪人,一邊小聲數落,“幹嘛!沒看到我要關門嗎?”然後晃了晃被他抓住的手腕,“讓丫鬟們看見怎麼辦?”
周伯彥自她身後摟住她,低語,“不會讓她們看到就是了,你放心。”
青舒無奈地說道,“我們就不能好好坐下來說話,一定要動手動腳的嗎?”
周伯彥一本正經地自她頭頂上說道,“放心,我只對你動手動腳的,別的姑娘看都不看。”
青舒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周伯彥把人抓回,也不傳丫鬟進來,自己點了桌上的油燈,然後再次把青舒摟在腿上,一坐就是半個多時辰。直到青舒困了,他纔不情願地放人,親自看着青舒邁進內院的門,這才轉身回青陽居住的院落。
這幾天他一直在陪青陽住。天黑了不見他回來,青陽也不睡,洗了腳坐在牀上專心等人。外邊關木頭報彥公子回來了。青陽一喜,着急下牀。
周伯彥已經走入內室,“怎麼還不睡?”
青陽仰起小臉,“我在等哥哥。”
周伯彥把他抱上牀去,“睡吧!”
青陽搖頭,“哥哥明日要走了,小陽想和哥哥說說話。”
周伯彥答應着,叫顧石頭端洗腳水進來。
另一邊,青舒回去洗漱後躺下來,卻怎麼也睡不着。灝到底要如何安排?是要遵從將軍爹的遺願,還是把人交給周伯彥?或者,爲灝改名換姓,掩人耳目帶到別處去。
第二日一早,青舒頂着黑眼圈兒爲周伯彥送行。
周伯彥見了,以爲青舒這是捨不得他,想他想的,頓時心裡美滋滋的,一臉關心地問青舒,“昨晚沒睡好?”
不僅是周伯彥,連管家等人都誤會了。大家都有眼睛看,周伯彥和青舒之間微妙的變化大家都看在眼裡,心裡明鏡似的。見他們似乎有話要說,於是管家帶着其他人退開了。
青舒自然不知道這些人都誤會了,實話實說,“嗯,心裡有事,睡的不太安穩。對了,若是對嫩苞谷有興趣,你可以繞到莊子上,帶一些走。”
周伯彥以玩笑的口吻問,“真捨得送我?”
青舒沒好氣地說道,“不要算了,趕緊走,省得看着礙眼。”她說着,擡手將散落在頰邊的髮絲輕勾到耳後,寬大的袖子向下滑,露出手腕上戴的盈白的玉鐲。她弄好了髮絲,把手放下來,垂在身側。
雖然她的動作很快,可週伯彥還是看的一清二楚。他劍眉下的鳳目中盛滿毫不掩飾的喜悅,胸腔中似有一股溫熱的氣流在涌動着,令他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最終化爲一聲深情的呢喃,“阿舒。”
青舒低眉輕斥,“磨蹭什麼?還不快走!”她故意做的弄髮絲的動作,就是想讓他看到。沒想到他一下就注意到了。
周伯彥如玉的面龐上滿是溫柔的笑,“好。”他不捨地轉身,大踏步往外走去。
青舒捏了捏袖子裡裝的信,猶豫不過幾秒,最終叫住了即將遠去的身影,“周伯彥。”
周伯彥聞聲停步,回頭。
青舒笑問,“你到底要不要帶走嫩苞谷?”
周伯彥順口答,“阿舒肯給,我就拿。”
青舒拿出了袖子裡的信,“這個給你。沒有它,你拿苞谷也是浪費。”
周伯彥快速走回,拿信的時候不着痕跡地輕捏一下青舒的指尖。
青舒輕哼一聲,轉身往回走。她不想看到他離開的背影。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周伯彥才把信收妥,轉身離去。走出古府門時,他拍了拍在此送行的青陽的肩,“照顧好姐姐,哥哥會盡量趕在年前回來。”
青陽一臉認真地承諾,“哥哥放心,小陽已經長大了,會照顧姐姐。哥哥要保重身體,早些回來。”然後一臉神秘地壓低聲音說,“姐姐今年釀了很多果酒,哥哥想喝要早些回來,否則會被盧先生喝光。”
“好,哥哥一定早些回來。”周伯彥說罷,邁出府門,翻身上馬。回頭又看了青陽一眼,這才輕夾馬腹,帶着護衛們離去。
青舒站在遊廊的拐角處,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鐲。想到剛纔,他發現她戴了他送的鐲子後,他的臉上、眉目間展現的驚喜之色,她的心裡有絲甜蜜,還有一股隱隱的不安。灝,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一樣。她只希望,灝不會成爲他們倆個感情發展的阻礙。遇到一個對你好的人,不容易。他對她的好,能走多遠多久,只待時間來驗證。四五年後他們能否走到一起成親生子,沒人知道。現在,她只想慢慢和他談一場戀愛,談一場現代人眼中的異地戀。
出了康溪鎮,周伯彥他們二十幾騎跑出了五六裡地後,與等在路邊的另一隊人馬匯合。
古瑞星捅了捅身邊的一名護衛,“是本少眼花還是怎麼着?咱們的御史大人似乎在微笑。”
那護衛答,“回大人,您沒看錯,御史大人確實在微笑。”
古瑞星大力一拍護衛的肩,湊上來與翻身下馬的周伯彥說道,“兄弟,什麼好事兒讓你笑成了一朵牡丹花?”
周伯彥一把推開好事兒的古瑞星,鑽入停在旁邊的一輛外表普通的馬車內。他急着看阿舒給的信,沒空理會貧嘴的古瑞星。
古瑞星摸摸鼻子,“看你笑的那傻樣就知道是爲了什麼,肯定是舒妹妹對你和顏悅色的,因此你纔像吃了蜜一樣陶醉,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車內人來了一句,“閉上你的狗嘴,趕路要緊。”
古瑞星走過去上馬,嘴裡也不閒着,“看看咱們的御史大人心虛的。他一心虛,說話就刻薄,嘴就毒。”
周伯彥不理他,撩開車窗的簾子,叫來兩名錦衣護衛隊成員,低聲交待了幾句話。
那兩人得了命令,快速離去。
古瑞星見了好奇,“他們去哪兒?”
周伯彥淡淡地掃過他的臉,“自然是去辦事。別磨蹭了,趕緊走。”他本沒打算拿嫩苞谷的,因爲去京城的路途太遠,運到地方能不能吃還不知道。前段時間運走的紅果,到達京城的時候壞了一大半。那爲數不多的完好無損的紅果,成了搶手貨。他的那份兒由管家送進宮去。聽說東西還沒到御膳房,就被景陽公主給半路截走,拿回了公主府去。舅舅無法,出宮去了公主府,這才喝到一碗紅果湯並帶回一顆紅果給太后。
他不拿苞谷的打算,在看過青舒給他的信後立刻改了。他不僅派了去過古家田莊的兩名護衛去取嫩苞谷,還交待他們抓緊時間找運貨的車馬,至少要拉上五車走。
青舒在信裡告訴他,嫩苞谷掰下來,只要不扒皮,不讓太陽直曬,保持好陰涼度,運到京城完全沒問題。會失水份,不過因爲煮好纔會做菜,因此影響不大。不僅如此,青舒還給他寫下四道用嫩苞谷做主材料的菜譜。
如此一來,他自然要拿這嫩苞谷作一番文章。京中的達官貴人最喜歡吃新鮮花樣的東西,在今年的酸菜上場前,嫩苞谷定也能風靡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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