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33紫衣姑姑

No.333紫衣姑姑

周伯彥慢條斯理地檢查過手腕上的袖箭,把袖子放了下來。他點了桌上的油燈,在門外之人第二次叫門時這纔出聲,“進來。”

門開,有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走在前頭的是客棧內的小二裝束的十四五歲模樣的少年。走在後頭的是個面色蠟黃、精神不濟的身穿深灰色粗布衣裳的婦人。婦人低眉垂眼的顯得很拘束,微微佝僂着腰背。她的頭上包了一塊兒藍色碎花布,手臂上挎着個小籃子,籃子上還蓋着一塊兒碎花布。

小二臉上堆滿笑,“客官,這位大嫂說您訂了她的果子。小的把人給您領上來了。”

面色蠟黃的婦人忙把蓋在籃子上的碎花布揭了,露出裡邊的梨子和蘋果來,“公子您瞧,都是好果子,好果子。”她的聲音聽上去宜男宜女的,應是剛剛叫門之人。

周伯彥打開洪威留在桌上的包袱,裡面的錢袋子露了出來。他看了一下,錢袋子裡有銀錠,還有大小不一的散碎銀與銅板。他隨手抓了一塊兒碎銀丟進小二手裡,“下去吧!”

小二得了碎銀的打賞,喜出望外地連說了一串好話後退下了,走時還順手給帶上了門。

門一關,婦人臉上的神情立刻就變了,不再是一副服低做小狀。她把手臂上挎的籃子隨手放到地上,站直了身體,腰背也不佝僂了。她迅速到了門口,把門拉開一條縫,往外看了看,又聽了一會兒走廊上的聲音,這才關好門,走回周伯彥身邊。

對婦人一系列怪異的舉動周伯彥視而不見,就那麼坐着。

婦人眼中透着精明與謹慎,“爲何選在人多嘴雜的客棧,而不是信中所提的長亭?”地點是她定的,她自是先一步到達了指定的地方等。沒想到,周伯彥騎馬經過指定的長亭之時,明明看到了她卻並不停,直接騎馬過去了。她不高興也沒辦法,形勢不允許她拿喬。她只得無奈地跟上,跟到了這家客棧。

周伯彥做了個請的動作,而後說到,“本是約好在京中見面的,你卻臨時改了地方,約到了豐縣來。只許你防備別人,還不許別人防備你不成?你擔心我在酒樓設了埋伏,我何嘗不擔心你在長亭設了埋伏!”

聞言,婦人對此不再說什麼,坐到了周伯彥的對面。她從袖子裡拿出一本有些磨損的冊子,丟到了周伯彥面前,“這是合作的誠意。”

周伯彥放正冊子,隨手翻了翻,淡漠地說道,“還不夠,你的誠意不夠。”

婦人似是惱了,“你……”

周伯彥直指婦人的要害,“是你要找我合作,而不是我要找你合作。據聞,你的舊主子對你下了格殺令。你雖逃脫了,卻也只是暫時的。你的舊主子早晚會找到你,早晚會殺你滅口。而你的新主子,還不夠信任你,不會救你。你也明白這點,所以纔會找上我,不是嗎?”

婦人想反駁,卻又無力反駁。因爲這是事實。“名冊給了你還不夠,你還想得到什麼?”

“我要完整的名冊。”他合上面前的冊子,“別跟我耍花樣。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這些人的罪行上頭已查清,可隨時定他們的罪。”說着,他把冊子丟還給婦人,“這本冊子對我而言毫無用處。完整的名冊,加上當年的真相。否則,一切免談。”

婦人自嘲一笑,“真相是傷人的,你確定要知道?”

周伯彥一副懶得再廢話的模樣,“你可以走了。”

婦人霍地起身,走向門口的方向。

周伯彥不看她,“那麼喜歡我爹,明知害我爹的人是誰,爲何不爲我爹報仇?”當他說出是孃的暗衛偷襲娘,反而殺了爹時,她就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了。他的問題就是針對這件事。

婦人的脊背一僵,保持着抓住門把手的姿勢一動不動的。

周伯彥再次語出驚人,“周素喜歡我爹,卻不停地做着傷害我爹的事情。你喜歡我爹,卻不敢接近我爹,只敢遠遠地看着我爹,爲我爹的痛而痛、爲我爹的喜而喜。當年,我爹孃帶着我連夜逃出京城時,你的主子沒有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因而錯過了及時攔下我們的時機。理由不是我爹孃的行動夠隱秘,而是你的暗中相助。”

婦人回頭,眼中閃過慌亂,並有淚花閃爍,“你……”她心驚,這些隱秘的陳年往事,他是如何知道的?她從未對人提過,一切都埋在了心底。

周伯彥站了起來,“紫衣姑姑,我已經知道你曾經很喜歡我爹。我已經知道你年年前往棲霞關祭拜我爹。如今我明白了,我在外漂泊時你出現在我身邊,不是要害我,只是想看看我,從我身上找我爹的影子罷了。我還知道行刺阿舒的刺客不是你派的。”阿舒說他長的和爹一模一樣,看着他,就能想到爹年輕時的模樣。阿舒說的有些誇張,但也不是很誇張。他的長相有隨孃的地方,但不多,主要還是隨爹。對於太過思念爹的人而言,比如紫衣,看着他,的確能從他身上找到他爹的影子。

婦人的神色顯得更加慌張,“你……你怎麼知道……”她沒說出來的是,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你爹的事。

“若是紫衣姑姑願意離開大安,我願助你一臂之力。你有能力獨自謀生,你也可以過普通百姓的生活,何必非要依附於他人,替人賣命?你的舊主子也好,新主子也罷,只會讓你去殺人,讓你雙手沾滿鮮血,一生揹負無盡的殺孽。”

婦人震驚之極,不明白周伯彥爲何會態度大變?又喊她姑姑,又說要助她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周伯彥一臉真摯地說道,“姑姑不必多心,彥會如此,是想還清當日欠姑姑的那份人情。若不是姑姑暗中相助,爹孃便走不到棲霞關,或許到最後彥和爹孃一樣當年就丟了性命,不會活到現在。”

婦人說不出話來。這一切太過匪夷所思了。她約他,只爲談條件,想用手中的籌碼取得他的幫助,逃離主子的追殺。沒想到……她很難相信。

周伯彥又說道,“名冊之事,交與不交全由姑姑自己做主。至於真相,我想知道的只有一樣,那人爲何容不下我爹孃?一定有什麼理由,一定有。到底爲了什麼那人會狠心地除掉兩個外孫?又是什麼理由讓那人將骨肉親情拋棄?”楚風的夭折是人爲,肯定與太后脫不了干係。灝一出生便有人要他性命,是太后指使無疑。太后這是爲了什麼?

按道理,楚風和灝的出生是對爹的一種諷刺。最該恨這兩孩子、最想除去這兩孩子的是爹纔對。可事實正相反,爹沒有奪這兩孩子性命的舉動,反倒曾試圖保住灝的性命。爹都不在乎,太后在乎什麼?哪個敢說太后是爲了給皇家遮醜,他一定會大笑三聲。若太后想保全皇家顏面,那就該管住自己的女兒,而不是看着女兒風流、看着女兒懷別人的孩子。

婦人搖頭,霍地轉身,拉開門便走。她覺得,這是陷阱,周伯彥給她設的陷阱。

周伯彥大步走向門口,自她背後說道,“我說話算話。若想遠走高飛,我一定助你。”他的話音剛落,對面有寒光一閃。他想也不想,擡手打出袖箭。

袖箭自婦人耳邊擦過,噗的一聲,釘入對面廊道上的男人的胸口上。這是個身穿小二服飾,體形瘦小的男人。中箭的那一刻,他手中擲出兩把飛刀。

其實,在小二裝束的男子中箭之時,婦人就該中飛刀了。因爲周伯彥所見的寒光便是假小二最先擲出的一把飛刀發出的。不過,在那當下,不知從何處飛來一個小石子,竟把飛刀打偏了,救了婦人一命。

可是,前一把打偏,之後又有兩把飛刀襲來,一個飛向婦人的眉心處,一個飛向婦人的心口位置。婦人因剛纔心神大亂,反應不及,閃躲的動作凝滯、僵硬。在婦人以爲自己會命喪於此而閉眼的剎那,自一側寒芒逼近。劍光一閃,叮叮兩聲,飛刀落地。婦人劉海的髮絲有幾根被削斷,輕飄飄地跟着落到了地面上。

千鈞一髮之際打落飛刀的洪威單手執劍,眼睛觀察着四周,“公子,請退回房間。”

周伯彥毫無異議地退後,並對緩過神來面色凝重的婦人說道,“姑姑請保重。即便你什麼也不告訴我,只要你想走,我自會助你。”

“剩下的我自會處理,你們不必露面。”婦人說罷,沒有直接下樓,而是向對面的廊道方向走去。

周伯彥招手,示意洪威進屋。

洪威立刻提劍進屋,並把門關上。他解下背在身上的鼓鼓囊囊的包袱,“公子,您要的東西。”至於剛剛發生的事,他隻字不問。

周伯彥打開包袱看了看,“剛纔發生之事,可有人看見?”

“回公子,沒有。樓上的客人不多,此刻都在樓下用飯。”

周伯彥頷首,“收拾一下,換一家客棧。”

不多時,他們走出房門。婦人已不見了蹤影,中箭的假小二也不知去向。樓下吃飯的客人與剛纔一樣,人數不多卻很吵。他們並不去找掌櫃的退房錢,而是悄悄來到客棧後院,丟給餵馬的老漢一吊錢,牽上自己的馬便走。

這順風客棧位於豐縣的東區,他們離開後便找到了位於西區最靠近縣城門的一家客棧住了下來。二人草草用過晚飯,各自安歇。

躺在牀上,周伯彥一時之間睡不着,想着紫衣的事。喊的那一聲姑姑,是有緣由的。

當年,爹孃能帶着他深夜離京,一是紫衣做了叛主之事,殺掉了監視長公主府的人;二是舅舅深夜裡親自爲爹孃打開了城門。那時的舅舅雖是皇帝,卻受太后的控制,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他們。因而,舅舅寫下密函交給了爹孃,承諾了西昌國皇子耶律灝真一些事,條件是耶律灝真必須保護他們一家三口,直到舅舅掌握大權把他們一家三口接回來爲止。

他在棲霞關與爹密會時,把自己已知的事情全說了,包括紫衣是太后的人,害他們一家的幕後之人是太后等。爹聽了,把舅舅深夜開城門,把神秘女子殺掉監視者等事情都告訴了他。分別時,爹說神秘女子是紫衣,只是當時不知道紫衣是太后的人而已。爹叮囑他,他們父子欠紫衣一次,日後無論如何他都要給紫衣一條生路。

所以,當紫衣想談合作,並約他密會時,他纔會赴約。至於紫衣喜歡他爹的事,他是猜的。因爲棲霞關血戰之後紫衣曾跑到血染的戰場上痛哭;因爲紫衣每年都會喬裝打扮後去棲霞關,在衆所周知的他爹的“祭日”這天到一座無名墓前進行祭拜。

這座無名墓與別的無主墳墓不同,有人精心修繕過,且年節時都有不明身份的人前來祭拜。沒人給這座墓立碑,因爲長公主親手將她的駙馬葬在此處時沒有立碑,其他人有心但也沒那個膽子越過長公主去。紫衣同其他祭拜之人一樣,年年來祭拜,卻不敢在空墓碑上刻上週橋二字。

過去,周伯彥雖然知道爹真的不在了,可嘴上一直不承認,一直不敢、也不曾祭拜過此墓。後來知道爹還活着,他前去祭拜了一次。他感謝長眠於此的無名人士,因這無名人士,世人都認定他爹已死,使得他爹能在異鄉好好的活着。

他也感謝紫衣,因爲紫衣的行爲讓太后也認定他爹已死,從不曾懷疑他爹還活着,自然就沒了追殺一事。

若是紫衣參與了行刺阿舒的事情,他可能會在爲阿舒報仇和遵守爹的叮囑之間爲難。他查了又查,實事是紫衣並未參與,而是有人頂着紫衣的名字乾的。他表現出一副不殺紫衣誓不罷休的模樣,那是迷惑別人的手段。他去太后面前提紫衣的名字,是想看看太后會怎樣對待紫衣,而紫衣會忠心地任由太后殺掉還是會逃。

逃,說明紫衣想活下去。她想活下去,他才能完成爹叮囑的事情。而且,沒了紫衣這個忠心的殺手頭領,對太后而言可是不小的損失。

只要不是變態殺手,沒人願意一輩子受他人驅使而不停殺人。等着吧!紫衣會回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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