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68桃花公子 文 / 青青楊柳岸
古瑞星下意識地甩開了啞姑,但也注意到了事有蹊蹺。
摔倒在地的啞姑顧不得疼,立馬爬起來。她不敢再去拽古瑞星的胳膊,卻是一邊哭,一邊激動地向古瑞星不停比劃着什麼。
古瑞星可看不懂她的比劃,但試着猜測,“你是啞巴?”
啞姑下意識地搖頭,但又反應過來了,又點頭。
古瑞星皺眉看着她,“到底是不是啞巴?”
啞姑意識到沒人能看懂自己比劃的,於是急的團團轉。
蔡健已經帶人進去搜秘道了,古瑞星也就不急着進去了。他想着,既然抓到的只有這麼一個活口,或許可以審問出什麼來,於是問道,“會寫字嗎?”
啞姑愣了一下,而後猛點頭。她激動地拔了頭上的木簪子,任頭髮披散開來。她蹲在地上,抖着手用木簪子往地上劃。
古瑞星伸手從一名官兵手中接過火把,幾步上前,低頭看啞姑寫字。
啞姑的字寫的歪歪斜斜的:表叔,是我,救我。
古瑞星一臉莫名。他以爲被人耍了,剛要呵斥出聲,卻看到了接下來的字。他的神情立刻就變了。
啞姑寫下的是:沈月華,被灌了毒藥,啞了。
他幾腳就把啞姑寫的字弄沒了,並彎腰抓了啞姑的手臂,把啞姑從地上拽了起來。他緊緊地盯着啞姑的容貌看。
啞姑一邊哭,一邊抖着手把散亂的頭髮往後弄,只爲讓古瑞星看清自己的長相。
雖是滿臉淚痕,雖是一身狼狽,可印象中的絕世容顏不可錯認。只是,右臉頰上多了一道一寸多長的傷疤,使得昔日的絕世容顏再難完美。驚喜只是一瞬間,而後他的目光中有什麼東西明滅不定起來。很快的,他冷靜了下來,鬆開了啞姑的手臂,並把手中的火把扔給一旁的官兵。
啞姑愣愣地看着他,心中惶恐不已。
他繃着臉,將身上爲方便融入夜色而披上的披風解下來,丟到啞姑的身上,“披上它。”
啞姑猛點頭,用披風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把頭都蓋住了。
他看向院中,“這裡可有秘道?”
啞姑擡頭看了他一眼,徑直往院中走。
他立刻跟上。
進了“二爺”曾住的屋子,啞姑一指亂糟糟的牀。那會兒,她沒看到二爺和三爺入秘道,可看到了後頭的人曾在牀上摸索機關的一幕。
很快的,官兵找到了牀內側隱藏的機關。只是,不管如何弄,機關始終無法開啓。
古瑞星下令,“砸開。”既有機關,下邊一定是空的,強行砸開便能看到秘道的入口。
有人立馬出去喊來了蔡健。蔡健手握自己的雙錘,讓大家讓開,而後掄起錘子砸牀。牀板砸壞了,露出下邊的石板。費了一會兒工夫,石板終於砸開了,露出了下邊的秘道入口。
古瑞星囑咐了一句小心。一隊官兵一手舉了火把、一手拿着兵器順着秘道入口去追人。
秘道並不長。官兵們走出出口,很快就辨明瞭方向。這裡是後一趟民房中的一處廢棄的小院。出口就藏在落滿灰塵、結滿蛛網的柴房之中。有兩個人回去向古瑞星請示,是否要挨家挨戶地搜查。餘下的人則留下來在周圍進行搜索。
古瑞星沉吟片刻後下令,“集合,撤。”周伯彥的指示裡沒有這一項,他不想自作主張地驚擾百姓。
深夜裡,古瑞星牽着馬繮繩走,而他的馬背上坐着一個裹了一身黑的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後頭,蔡健等四人牽了馬跟着。再後頭,是步行的整齊劃一的近百人的官兵,以及攙扶着傷員的四五人。
他們進了衙門旁邊的驛館之中。蔡健正安排官兵看傷的看傷、休息的休息,古瑞星卻牽着繮繩立在那裡不動,似在考慮什麼事情。
片刻之後,古瑞星纔開口,“你們歇着,記得鎮門開前派人去守着。”說罷,他調轉馬頭,離開了驛館。
青舒睡的正熟,有人輕釦窗框。輕釦聲非常有規律,扣三下頓一下,扣一下頓三下,如此反覆。青舒轉醒,靜躺着又仔細聽了聽,立刻爬起來。她趿拉了拖鞋似的繡花鞋,小心腳下,來到窗邊輕聲問,“誰在外邊?”
杜護衛壓低聲音稟報,“古公子求見,說有要事當面拜託小姐。”
青舒說了聲稍等,回到牀邊把身上清涼的睡衣換掉,並迅速穿戴好。
睡在耳房中的小魚睡眼迷濛地下地,“小姐,您是否口渴?奴婢這就倒水。”
正準備獨自出去的青舒停步,“既然醒了,快些穿戴好,陪我出去。”
不多時,小魚提了燈籠在前引路,青舒隨其後,走出居住的小院。
等在院外的杜護衛見了,說道,“人在前院東偏廳。”
東偏廳,青舒留小魚在外邊,隻身一人邁步入內。只見古瑞星站在地上,而左手邊的客位上坐着一個用黑色披風包裹住全身的人。
她收回探究的視線,看着古瑞星,“這都什麼時辰了,有事不會明早再說嗎?”
古瑞星的表情很嚴肅,“舒妹妹,若不是萬不得已,六哥自不會擾了妹妹的清夢。這位是六哥的表侄女,因種種原因,六哥今夜遇到了她。六哥一時尋不到安置她的地方,這纔想到妹妹。希望妹妹能暫且照顧她幾日,六哥會盡快安排接她回家事宜。”
深夜裡遇到的,其中定有不能說的理由。青舒應了,“放心,既是親戚,我自會盡心照顧。”
“妹妹,此事萬不可張揚,越少人知道越好。”他鄭重其事地囑咐。
聽了這話,青舒心中的疑雲更重。不過,她知道探人隱私不是明智的行爲,“好。今夜暫且將她安排到我原先住的院子裡。”她轉過臉,看向看不到容貌的女子,“晚上一個人住會不會怕?”她搬出了內院,如今整個內院都是空的,她自己的院子自然也是空的。
啞姑口不能言,於是猛點頭。
“那好,隨我來。”青舒說罷,帶頭往外走。
古瑞星便帶上啞姑跟上。青舒讓提了燈籠的小魚在前頭帶路,不多時大家打開了內院門的鎖入內。進了自己居住的院子,青舒讓小魚打開了一間閒置的廂房。雖說是閒置的,可平日裡小魚和小娟會定期打掃,因此屋中還算乾淨,沒什麼灰塵。
青舒讓客人稍等,自己和小魚進進出出地走了幾趟,油燈、洗漱用具及被褥等日常用品便備了出來。青舒快手快腳地鋪着牀鋪,還不忘分心指揮人,“小魚,你引路,讓古公子打一桶井水上來。”
小魚答應一聲,帶着古瑞星取水桶去了。
啞姑緊緊地抓着裹在身上的黑色披風,有意自己動手做事,可知道自己無法和人正常溝通,因此只能拘束地立在旁邊。
牀鋪好了,青舒轉過臉笑吟吟地看着低垂着腦袋的啞姑,“很晚了,沒辦法燒水讓你洗澡。你且忍上一晚,明日天亮再行安排。”
啞姑拿掉蓋在頭上的披風一角,露出散亂的頭髮和哭花的臉,右臉頰上的傷疤一覽無餘。
訝異的神色一閃而過,青舒掩飾的很好。她低頭瞅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我的衣裳,你能穿嗎?”
啞姑點頭。
“小姐,洗臉水打來了。”小魚報備着,端了水進來。
啞姑下意識地背過身去。
青舒見了,似有所悟。她讓小魚把洗臉水放到地上,並把她帶了出去。
古瑞星立在門口,“表叔暫且將你安置在此處,明日會修書一封着人送往京城,給你爹孃報平安。目前表叔還有差事做,不能擅自離去。待差事了了,表叔會親自送你回京,你安心在此住着。有什麼需要,儘管跟古小姐提。她既是表叔未婚妻的好姐妹,也是表叔好兄弟的未婚妻,人很好,你不要怕。”
啞姑眼中含淚,不停點頭。
古瑞星詞窮,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青舒去而復返,將一套換洗的衣裳放到牀上,“這是乾淨衣裳。”又把一個油紙包的東西放到桌上去,“這是點心。我把小魚留給你,有事儘管吩咐她就是了。”
啞姑猛搖頭。
古瑞星見了,說道,“她一個人不怕,不用留人伺候。”又交待了啞姑一句,“不早了,洗漱安歇吧,有話明日再說不遲。”
回到住處,青舒躺下後許久不能入睡,惱自己問的太少。就算不打探他人隱私,她也該問一問那女子的名字纔是。古瑞星輕描淡寫地介紹那女子是他的表侄女。可是,那女子的年齡看着與古瑞星差不多,而且還是古瑞星深夜裡帶回來的女子,希望他們的關係確是表叔與表侄女纔好。否則,若有別個隱情,若是古瑞星敢對不起步語嫣,她可是要發飆的。
同一時間,有個身形高大的黑衣人肩上扛了一個布袋子,停在了一處不顯眼的民房院外。不用他伸手敲門,有人從裡邊打開了木門。
黑衣人扛了袋子入內,依着院中人的指示進了敞着門的堂屋。
屋中亮着油燈,一名年輕公子坐在燈下看書。
黑衣人將布袋子放下,扯掉蒙面巾,單膝跪地,“卑職叩見公子。”他不是別人,正是那位三爺。
周伯彥擡頭,放下手中的書。
三爺說道,“卑職做到了,不知公子能否做到承諾之事?”
周伯彥淡然表態,“一個時辰後,人歸你處置。”
“多謝公子。”三爺謝罷,起身退到屋外。
周伯彥取了書看,不知對誰說了一句,“你只有一個時辰。”
自堂屋的裡間走出一個渾身透着詭異之氣的男子。
此人面白如玉,眉間有一朵盛開的桃花,狹長的鳳目中幽光粼粼。英挺的鼻樑,似笑非笑地微勾的薄脣,嵌有紅寶石的發冠鬆散且歪斜地束着部分墨發,沒有束進去的部分發絲順滑地披在肩上。他的身高中等,身上穿的是月牙白的楚錦料子的袍子,腰束同色且繡有桃花紋的腰帶,腳踩同色且繡有盛開的桃花花樣的錦鞋。
他慵懶地歪靠在門框上,右手捏着蘭花指輕搖手中的月牙色的錦帕,左手食指輕點眉間的桃花,輕啓薄脣,聲音難辨男女不說,語調又似女子在對情人呢喃,“彥,你可是欠了本公子一個很大的人情,要記得還。”
周伯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哼,無趣的緊。”他說罷,收了錦帕,款步來到丟在地上的布袋子跟前,打量幾眼,衝着周伯彥不悅地瞪眼睛,“喂,怎麼是個女人?”
周伯彥不理。
他跺腳,“石頭,進來。”
守在外邊的顧石頭探了頭進來,小心翼翼地發問,“桃花公子,您叫小的?”
他一臉嫌棄地指了布袋子一眼,“給我丟到裡頭去。”轉過臉,他口氣不怎麼友好地質問顧石頭,“誰是桃花公子?”
聞言,顧石頭汗毛直立,不敢搭話。他偷覷自家公子一眼,發現自家公子沒有插手的意思。他只得硬着頭皮蹭進來,而後抓了布袋子的口子,將其拖着走。到了裡間門口,他的頭低的不能再低,雙手提了布袋子直接丟進去,而後轉身跑出堂屋去,速度比兔子還快。
男子輕點眉間的桃花,說了聲膽小鬼,款步進了裡間,碰一聲關上門。須臾,他大力踹門出來,衝着周伯彥抱怨了一句,“就不能給她穿件衣裳嗎?隨便裹了一塊兒布算怎麼回事?污了本公子的眼,你要如何賠償?”抱怨完畢,碰一聲,再次關門。
周伯彥放下書,揉了揉眉心,心裡想着以後再不能找他幫忙了,比女人還羅嗦。
不知爲何,門一關,裡間竟沒有半點動靜傳出。
半個多時辰後,裡間門開。男子一臉喜色地款步走出來,將兩本冊子往周伯彥面前一丟,拍了拍手,“都在這裡了。”
周伯彥頭也不擡,一邊翻看,一邊說道,“多謝!”
“你那眼睛是怎麼回事?趕緊給本公子看看,看看衣裳是否哪裡弄髒了?”
周伯彥懶懶地擡眼。
他立刻轉過身去,再轉回來,“如何?”
周伯彥忍下罵人的衝動,說道,“纖塵不染。”
聽得此話,男子笑的風情萬種。他狹長的鳳眼溢滿喜悅之情,與之相反的是,他直接下了逐客令,“夜色深了,那就請吧!”不等周伯彥說話,他衝外邊叫人,“石頭,進來,把你們的貨物帶走。”
顧石頭一縮脖子,推了一把立在身側的三爺,“進去,該你了。”
三爺自然不懂顧石頭在怕什麼,邁步入內,等着周伯彥發話。
周伯彥頷首,“信守承諾。人,你可以帶走了。”
三爺稱謝,進了裡間去提人。只見二爺毫無知覺地躺在地上,身上蓋着他追進秘道時隨手扯下的那半塊兒牀單。二爺露在牀單外的肩頭和雙腳說明,她依然裸着身體,和他扛來時一個樣。他打量兩眼,屋裡的擺設很正常,竟沒有一個刑訊逼供的刑具。他詫異,卻也無心去注意太多。他蹲下,先是探二爺的鼻息,發現二爺還有氣。他立刻用半塊兒牀單裹了人,再次把人塞入布袋子裡。他扛了人出來,“多謝公子成全。”
周伯彥一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三爺空出一隻手來,把臉蒙上,迅速離去。
周伯彥說了聲告辭,帶着自己人隨後離開。他們的身影很快便融入夜色之中,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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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慵懶地倚在院門的門框上,擺弄蘭花指片刻,轉身關門,回屋。經過桌上正在照亮的油燈時,他欲吹熄它,卻見桌上放着紙。他用兩指將其捏起,見是一千兩的兩張銀票,嘆了口氣,“這傢伙,永遠這麼客氣。”
他收妥銀票,吹熄油燈進了裡間。須臾,黑暗中,有人自後院的院牆上翻了出去,轉眼間消失於夜色之中。
此院,是花了一吊錢租來的。到期時,若是房主過來查看,一定會發現,屋中之物原封不動,只是油燈的燈油少了些而已。
周伯彥帶人到了衙門旁邊的驛館。大家安頓好,他派人叫古瑞星過來說話。
蔡健忙稟報,“公子,古大人帶着抓到的啞女不知去了哪裡,身邊沒帶一個人。”
“怎麼回事?”
蔡健不敢隱瞞,把如何抓到了一個啞女,古瑞星又是如何反常地將啞女帶走的事情說了一遍。
正這時,有人來報,古大人回來了。
周伯彥讓其他人都退下,讓古瑞星一人留下。
沒有外人在,古瑞星不客氣地坐到周伯彥的對面,搶了周伯彥的茶水喝掉。然後他一臉抱歉地說道,“今晚失職,讓綽號爲二爺的女頭領給跑了。我認罰。”
面露睏倦之色的周伯彥離椅,在地上踱起步來,“說說抓到的啞女。你把人帶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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