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太實在沒耳朵聽下去了,乾脆走了過去,劈手就將二夫人手中的饅頭搶了過來,劈頭蓋臉的罵道:“什麼三六九等啊?什麼噁心啊?吃包子的,一個是你的丈夫,一個是你的兒子,還有你兒子的大伯,以及紫蘇姑娘自己嫡親的舅舅。他們爲啥有包子吃?那是因爲他們去幹苦力活,那可是要命的活兒,不吃飽一點不吃好一點,說不定幹上幾天,就會被擡着回來!”
老太太站在二夫人的面前,雙手叉腰,氣呼呼的呵斥道:“如果你眼紅人家吃包子的話,你也去修城牆啊?也不對,哪怕你就是去修城牆,你也沒有資格吃包子!噁心死了?你說的是誰呢?說的可是紫蘇?虧你還有臉說人家,你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用人家的!沒有紫蘇姑娘,你指定早就死在半路上,哪裡還有命來到這大草原?!”
江老太爺也嚴厲的喝道:“我老頭子今天正式警告你,如果你再這樣不知道悔改,再這樣歪歪唧唧的,我就讓我兒子休掉你!你這樣的兒媳婦,我江家消受不起!”
二位老人家聲色俱厲,措辭凌厲,態度十分的堅決。
二夫人被嚇壞了,連忙求饒:“我,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老太爺輕易不插手兒女的事情,一旦插手,必定是雷厲風行,不容反對。他如果跟花兒的爹爹說,把她給休掉的話,以花兒的爹爹這段時間對她的態度來看,一定會照辦的。
江彥深覺羞恥,有這麼一個老孃,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雖然年紀小,然後也是懂得好賴的。紫蘇姐姐多好的人啊,娘爲啥要這樣對人家呢?不就是爹看上了紫蘇姐姐,想要紫蘇姐姐嫁給大哥麼?然而,這事情都過去多久了?如今,一家人又都遭難了,娘爲啥依然執迷不悟呢?
這樣的娘,讓他覺得非常非常的陌生,也非常非常的痛心。有哪一個做兒女的,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娘過得幸福快樂,跟周圍的人和睦相處?娘變成這個樣子,他比誰都要難過。好端端的一個家,就因爲孃的固執和不可理喻,而變得一片愁雲慘霧的。
紫蘇的心情,依然沒有受影響。
她帶着弟弟和小表弟去挖野菜撿蘑菇,時而蹲在地上,寫上幾個字,隨時隨地的教兩個小傢伙識字。比如,看到薺菜,就寫上“薺菜”兩個字。看到小鳥,就寫上“小鳥”。看到小樹,就寫上“小樹”。
因地制宜,活學活用,孩子們學得很開心,效果也非常不錯。
端午帶着泥巴,也來挖野菜來了。
看到上官毅和餘晗習字,泥巴也非常羨慕。
紫蘇就朝端午和泥巴揮手:“過來,一起習字吧!”
“謝謝姑娘!”端午和泥巴連忙走了過去,滿心的歡喜。
姑娘真是個好人哪,跟在姑娘的身邊,不但可以吃飽穿暖,還可以學文化。而且,姑娘人又和善,對他們可好了。這等美事,去哪裡找啊?雖然姑娘現在是流放的人,但是他們還是願意跟隨在她的身邊,不離不棄。
轉眼,二十天過去了。
磚坯一共打了兩萬塊,也已經幹了,可以放進窯裡燒了。磚窯,也已經挖好了。煤炭,拉回來三十車,足夠燒幾窯磚了。
燒窯的事情,紫蘇交給了羅建明負責,他在老家的時候,也見過人家燒窯。紫蘇把自己學來的經驗,跟他好好的說了一遍,他的心裡就有底了。
又一個月過去了。
燒好的青磚,在碧綠的草地上擺了好幾牆。從深山裡砍來的木料,也堆了一大堆,夠建好幾座宅子了。
官府規定的紫蘇他們的定居點,也就是一開始的宿營地方圓五里之內,那裡附近有一個小樹林,那個小樹林跟前有一條蜿蜒的小溪流。故此,這個宿營地,就被官府的人命名爲小溪村。
紫蘇跟大家商議,就把新宅子的選址,定在了離小溪流只有一里遠的地方。這樣的話,就便於日後取水用,也便於大家洗衣服洗菜什麼的。
餘哲:“爲了不引人注目,宅子還是修小一點,我看就修成小石潭那樣的小小四合院,前面是五間正房,東西廂房各三間的宅子,後面是用來種菜和做曬場的大院子,不知大家覺得咋樣?”
長公主:“我看挺好,我挺喜歡小石潭的房子。”草堂那樣的二進宅子,其實更加的好,只是那樣太打眼了。說不定,會引起別人的眼紅,那樣可不是什麼好事。以如今江家和上官家的身份來說,凡事低調一點爲好。
紫蘇:“舅舅,咱們兩家人,就修建兩座宅子吧。不然的話,樹根和沈大哥他們不好安排。”
餘哲:“也好,就修建兩座宅子,讓沈來輝幾個住到餘府去。”
紫蘇:“泥巴可以跟弟弟一起住,端午跟晗兒一起住,他倆就住在弟弟他們的外屋。”
餘哲:“也行,毅哥兒跟晗哥兒都大了,是時候該獨立睡覺了!”這樣的話,可以鍛鍊一下孩子的膽略。日後,還不知道會遇上什麼糟心事呢,孩子們得儘快的成長起來。
他其實非常擔心,擔心有一天他和紫蘇都出了什麼意外,被上官乘風一家給算計了去。如果那樣的話,兩個孩子不趕緊成長起來,日後該如何是好啊?
總之,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未雨綢繆,總是好的。
餘哲把自己的想法跟江世昌和江世華一說,二人都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江世昌說:“建好房子之後,彥兒幾個也自己睡,不要依賴大人了,從明天開始就好好練武。並且,還要分配任務,好好幹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再不能當少爺來養了。
紫蘇點頭:“嗯,練武的事情,我跟沈大哥說了,他答應做孩子們的武功師傅。大人們想要學武,他也願意教,只是跟我說,開始學武了,就不能半途而廢。如果誰偷懶怕苦,只要被他發現,就再也不教了!”
長公主:“哎呀,那敢情好,謝謝了啊!紫蘇你放心,如果誰膽敢偷懶怕苦,我可不會輕饒!”
紫蘇:“那行,沈大哥說,等宅子修建好之後,就開始收徒。”
長公主:“應該的,房子都沒有修好,沈大俠幾個晚上都要值夜,白天不休息的話,那可不行!一切,就等宅子修好之後再說吧!”
紫蘇:“咱們沒有燒瓦,這房頂的話,就用毛氈
來蓋吧!趕明兒,就請沈大哥去跟牧民買一些毛氈回來,大家覺得可好?”不是她不願意燒瓦,而是燒瓦的難度比燒磚大,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江世昌:“嗯,你這主意極好!不過,毛氈一定很貴吧?據說,這裡的牧民們的毛氈,都編織得非常漂亮,價格不菲。”
紫蘇:“伯父,我們可以跟牧民訂製一批,不用多精美,只要結實耐用,能防水就好了!我想,這樣的話,應該會便宜很多!”
江世昌:“哎呀,你這主意好啊!就這麼辦吧,明天就讓沈大俠去找一找牧民,看看誰家願意接這個活兒。”
紫蘇就叫過沈來輝,把情況跟他一說,他立刻就答應了:“嗯,這段時間,我去遛馬的時候,認識幾戶牧民,都是極好的人家。明天,我就去拜訪那幾戶人家,看看他們家是否有能力接下這活兒!”
紫蘇:“很好,那就拜託沈大哥了。對了,給了五十兩銀子,就作爲製作油毛氈的定金好了!”
“行!姑娘放心好了,即便那幾家不做油毛氈,也可以讓他們介紹別的人家。”沈來輝也沒有拒絕,很爽快的收下了那五十兩的銀子。
自從來到草原,他就將自己身上的銀子,都給了紫蘇,讓紫蘇來保管和統籌分配。他收下銀錢,就想要離開,紫蘇連忙喊住他:“沈大哥,你也坐下,我還有事情要說呢!”
沈來輝沒有追問,依言在一旁坐下。
紫蘇對餘哲道:“舅舅,明天你去上差的時候,去找一下總旗,就跟他說你要獻給他一個寶物。”
餘哲吃驚的道:“紫蘇,哪裡有寶物?就算你有寶物,也沒有必要給總旗啊?”
紫蘇咧嘴笑了:“舅舅,那寶物就是煤炭以及燒青磚的方法!”
餘哲:“你這孩子,我還以爲你說的是啥呢,煤炭和燒青磚的方法,倒是不錯。只是,要如何去說,才比較好呢?”
紫蘇:“你就這樣跟總旗說,無論是煤炭,還是燒青磚的方法,都是總旗想出來的。日後,有什麼功勞 ,都給總旗一人,你不要!你的條件就是,把你們四人解放出來修建宅子!並且,日後不得給你們分配過於繁重的活兒,收割莊稼的時候,允許你們請個幾天假!”
長公主就笑了:“如此甚好,紫蘇你想得很周到啊!我原本還在擔心,萬一那總旗日後發現我們的青磚房子,會不會沒收。這下子可好了,把燒青磚的方法給他,也把煤炭的秘密告訴他,那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紫蘇:“其實,後顧之憂還是有一點,那就是誰發現的煤炭,又是誰懂得燒窯的方法?”
江世華:“既然是由你舅舅獻上去,不如就說是你舅舅發現的,燒窯的方子也是你舅舅琢磨出來的,這樣可好?”
紫蘇擺擺手:“這樣不太好,這樣的話,說不定最後舅舅會被朝廷的人強行要去,日以繼夜的幫他們燒窯或者找煤炭。以我之見,不如就把這一切推到沈大哥的身上,他是自由的良民,武功又十分的高強。只要他不願意的事情,就沒有什麼人可以勉強他!”
餘哲:“嗯,這個辦法好!沈大俠一身煞氣,一般的人見了他,氣勢先低幾分。那個總旗,也就是個色厲內荏的人,他是絕對不敢勉強沈大俠的!”
紫蘇就看着沈來輝:“沈大哥,你是否願意?”
沈來輝很認真的點頭:“姑娘,我願意!這事,就推到我身上吧,你大可以放心,無論是誰,也甭想可以勉強我的!”
紫蘇高興極了:“行,那這事就這麼定了!謝謝沈大哥!”
“姑娘客氣了!”沈來輝的心裡不禁甜滋滋的。能爲姑娘效勞,他非常願意,求之不得呢。
第二天一早,沈來輝就去了找牧民訂製油毛氈。
餘哲到了石頭堡,第一時間就去了找總旗。
總旗聽說下報告,說是餘哲來找了,立刻就眉開眼笑:“讓他進來!”今天,他又是來送野兔的麼?嘿嘿,這小子挺識趣的,都給他送過好幾次的野兔了。
餘哲就笑着推開了門。
見他兩手空空,總旗的臉色不禁有點不悅,就沒好氣的問道:“你不去挑石頭,來找我幹啥?”
餘哲就賠笑道:“大人,我有兩樣寶貝要獻給大人,如果運作的好,大人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此話一出,總旗立刻就興奮了:“好啊,到底是什麼寶物?”又對他招手:“過來,靠近一點說。”
餘哲靠近了總旗,壓低聲音:“大人,我知道燒青磚的方法,還知道一種可以代替木材的燃料。燒窯用那種燃料,甚至要比木材好很多呢!”
“什麼?你再說一遍!”總旗一聽,頓時驚喜交加。
餘哲於是又說了一遍。
總旗激動極了,在屋子裡打轉,一邊轉一邊開心的道:“好極了,非常好啊!”那樣子,比三歲的孩子得了一麻袋的糖果,還更加的激動。
要知道,石頭堡的城牆爲啥要用石頭修建,那還不是沒有青磚嘛。整個西北地區,就沒有幾個地方有磚窯,而且那僅有三個磚窯,都控制在了世家大族的手中。青磚貴得離譜不說,磚窯還離石頭堡上千裡,用青磚修建城牆和工事,根本就不現實。
再有,如今總旗住的房子,還是用土壘的。灰撲撲,一點也不好看。而且,都有好些年頭了,只要下幾場大雨,這房子或許就會倒了。
另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就是關於木材的事情了。要知道,燒窯的話,是非常費木材的。爲啥朝廷沒有采取強制的手段,在西北推廣磚窯?那是因爲西北缺少木材啊,也就是邊遠的地方有大山,其餘的地方的木材,連做飯燒水都不夠用啊!
如今,有了可以替代木材的燃料,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餘哲說的沒錯,只要運作的好,說不定過幾天,他就是從六品的百戶大人了!
他沉浸在了喜悅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餘哲試探的喊了一聲:“大人?”
彭總旗這纔回過神來,連忙問道:“餘哲啊,我早就知道,你是個好的,是個有大能力的。你趕緊跟我說一說,什麼東西可以代替木材啊?”
餘哲:“一種叫煤炭的東西。”
彭總旗:“那叫煤炭的東西,你試驗過麼?好用麼?”
餘哲:“大人,不瞞你說,屬下的家人已經用煤炭燒了好幾窯的青磚,正等着屬下請假回去修建宅子呢!”
彭總旗很識趣的道:“哎呦,那這樣吧,你們四個自從來了上差,就沒有放過假。這樣好了,從明天開始,你們四個就放半個月的假,把房子修建好再來上差!”
餘哲聽了心裡一喜,又試探的問道:“大人,我們四個是家裡的主要勞動力,之前規定我們在上凍前,家裡十二歲以上的人一人開墾出三十畝的地來,說實話,這根本就沒法辦到啊!”
彭總旗使勁的一揮手:“是誰這麼混賬的?聽我說,你們一家一共開墾出三十畝就行了,在石頭堡我說了算!”
餘哲:“大人,我們四個都是文弱書生,日後可以不可以幹一點輕一點的活兒啊?每天都去挑石頭的話,我估計要不了一個月,就都會累垮的。”
彭總旗又一揮手:“行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石頭堡的文書了!那個江世昌,聽說他以前是好日子飯館的掌櫃的,就讓他去伙房做飯吧!至於那個江世華,就讓他負責登記的活兒吧,不過那個江勇是小夥子,他必須得繼續挑石頭,不然的話,我沒法跟大夥兒交代!”
餘哲:“行,這樣已經很感謝大人了,非常感謝!”說着,就連忙給彭總旗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禮。
彭總旗擺擺手:“別客氣了,你們幾個我還不知道?都是被人冤枉的好人,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這年頭啊,好人的日子不好過,我能幫一點是一點,你就不要這麼客氣了!日後,你就是我的兄弟。在沒有外人的時候,你可以叫我一聲彭老弟,我喊你一聲餘大哥!”
餘哲連忙擺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謝謝大人,謝謝大人!能遇上大人這麼好的官,可真是屬下莫大的福分啊!”
彭總旗擺擺手:“哎呦,你啊,都說私底下,你可以喊我一聲彭老弟!什麼大人不大人的,顯得多見外啊!”
“彭兄弟。”餘哲從善如流,笑着喊了一句。
彭總旗咧嘴笑了:“哎,餘大哥!不如,咱們現在就跑一趟,去看看那煤炭和磚窯?”
餘哲:“行,就移彭兄弟的意思。”
臨走之前,彭總旗還不忘把江家兄弟倆叫了過來,當衆宣佈:“各位好,今天我 要宣佈幾項任命。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和調查,我發現餘哲和江世華都是文化人,從今天開始,餘哲就是石頭堡的文書,江華負責登記大家的勞動進度。江世昌原本是京城裡大飯館的掌櫃的,煮得一手好菜,日後就是伙房的掌勺的!”
此話一出,除了極個別的人心有不滿,嘀咕了幾句不好聽的話之外,大多數人都默認了。本來,在石頭堡,奉行的就是一家之言。總旗說啥,就是啥,別的人壓根就沒有反對的資格和勇氣。
那兩個嘀嘀咕咕的人,也是因爲江世華和餘哲搶了自己的飯碗,不然的話,估計也不敢吭聲。
彭總旗目光銳利的瞪了其中的一人一眼:“嘀咕什麼?登記的活兒那麼繁瑣,你一個人忙不過來來,如今多了一個人幫你分擔,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哦,大人,你是說,我還可以做登記的活兒?”那人頓時喜逐顏開。
“是的,我又沒有說捋了你的職位,你嘀咕啥啊?沒有出息的東西,就這麼一點心眼,能幹啥大事啊?”彭總旗沒好奇的白了他一眼。
另外一個人連忙問道:“大人,那我依然還能幹文書的活兒麼?”
“不能,你把活兒幹得一塌糊塗嗎,我早就想換了你了!要不是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早就把你給捋了!”彭總旗瞪了他一眼,語氣十分的嚴厲。
那人一縮脖子,氣勢頓時低了下去:“那,那日後我幹啥啊?”
彭總旗:“你牛高馬大的,自然是去挑石頭了!不然的話,你能幹啥?要不,我把我這總旗的活兒給你幹?”
“不,大人說笑了,我哪裡有這資格。”那人聽過了,不禁垂頭喪氣。
彭總旗:“好了,我現在跟余文書有要事出去辦,你們都給我老實一點,若是有誰敢搗亂,回來我一定重重的責罰!無論是誰,都絕對不會輕饒,都給我記住了!”
“是,大人慢走!”衆口一詞,整齊有序。
餘哲不禁暗暗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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