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逸從席上回來進了裡屋的時候，天兒已經昏暗了下來。
被秦明扶着進了裡間，小七正守在臥榻前頭，淺白色的珠紗簾帳裡頭，慕曦曦環着小寶睡得正熟。
雲逸有些薄醉，步子走的都有些不穩。
小七自然是瞧了出來，擡手就欲喚醒睡熟的自家小姐。
可是還沒動作，便是被雲逸染着醉意的聲音阻了下來：“不必叫醒夫人了，你們都下去吧。”
小七和秦明交換了個眼神兒，兩人皆是無奈的很。
但是奈何那是將軍親口發的話，便是沒有迴旋的餘地，只得頷首應了，隨即便是輕腳的退了出去。
待到小七和秦明下去之後，屋子裡頭便是隻餘下了三人。
燭光搖曳，映得慕曦曦和小寶的臉忽明忽暗。
雲逸揉了揉眼，仍是覺得眼前還是蒙着一層迷霧，便是往前湊了兩步，最後乾脆癱坐在地上，趴在榻沿兒上，用手支着頭。
慕曦曦其實在雲逸進來說話的時候就醒了，只是沒有睜眼罷了。
如今雲逸就趴在自己的旁邊，連薰着酒氣的呼吸都是聞得清楚。
微蹙眉頭，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竟是見到他眸中緩緩勾起了笑意：“我便知道你沒睡。”
他少有這樣的時候，聲音不帶一絲生硬，軟的如他眉眼中染着的溫笑那般真實。
“你醉了。”
慕曦曦想支起身子，但是卻是被他先一步撐起了身子擋住了。
“我沒醉。”
他眸子明亮，一字一字的說的清楚，似乎在證明他沒有喝醉的事實。
微微嘆了口氣，慕曦曦輕聲說道：“原是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有病的人都說自己沒病。”
慕曦曦最後一句強加的話兒是諷刺他的，但是他酒醉，卻也是聽不出什麼。
只是支着身子強硬的擋住慕曦曦起身的方向，不肯退讓。
“慕紫萱。”
盯着自己看了良久之後，他突然開口喚了自己的全名。
“恩？”慕曦曦有些不適應，輕咦了一聲。
他也不理，只是接着之前的話兒說道：“慕紫萱，你是慕紫萱嗎？你真的是慕紫萱嗎？”
接連問了三遍，若不是他眸中的染着醉意，慕曦曦此刻定然會心慌了。
但是知道他酒醉，便是沒有對他的話兒認真。
慕曦曦此刻便是卸下了白日裡頭的僞裝，挑着眉也是盯着眼前那雙眸子反問道：“若我不是慕紫萱，你以爲我是誰？”
他似乎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問她，便是頓住了神情。
趁他愣神兒的時候，慕曦曦便是擡手推開了她坐正了身子。
“小七。”
輕聲朝着外頭喚了一聲，接着便是聽到了從外頭傳來的腳步聲。
隔着門簾，小七的身影顯露出來：“小姐，何事？”
“端些清水過來。還有，讓葉茹進來抱小寶出去。”
說話的時候，慕曦曦已經下了榻，穿了鞋子，着着中衣站了起來。
雲逸仍舊是埋着頭趴在榻沿上，也沒個聲響，不知道是睡熟了不是。
慕曦曦看了一會兒，葉茹便是輕聲走了進來，目不斜視，只是屈身福了福。
“起來吧，把小寶報到外頭睡。”
葉茹點頭應了，便是走到榻沿兒旁，抱起了小寶。
慕曦曦側身給她騰位置的時候，似是無意的問道：“葉茹，爲何將軍喝的這般醉？”
葉茹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將小寶抱到懷中才開口答道：“回夫人的話，席間，將軍與皇太子飲得多了些。”
皇太子？
難道是因爲自己白日裡頭的事兒……
心中有了瞭然，便是擡手說道：“下去吧，照看好小寶。”
葉茹應聲大了，才輕腳走了出去。
緊接着小七便是端了水走了進來，看見了趴在榻沿兒上的將軍，眸中閃過一絲訝色，須臾便是歸於沉寂。
慕曦曦看了眼小七端着的清水，又看了看趴在榻沿上的雲逸，微微搖了搖頭，便是俯身下去。
貼到他的耳邊：“將軍，將軍，起來睡到榻上吧。”
聲音溫柔的緊，連慕曦曦自己都是沒有意識到。
接連着喚了幾遍，雲逸才哼了一聲緩緩的擡起了頭。
“萱兒。”落眼的是女子溫柔的眼神，和垂落在自己肩頭的墨發。
“將軍，睡到榻上去吧。”
“好。”
雲逸此刻倒是難得的順從，讓慕曦曦心中有些不適應。
由慕曦曦攙扶着他才晃着身子坐在了榻上。
小七忙遞過來沾過水擰乾的毛巾，慕曦曦接了過來，屈着身子輕輕的給雲逸擦拭了一遍。
雲逸也不說話，只眯着眼由着慕曦曦伺候。
擦拭完，小七便是屈身一福就端着水退了出去。
嘆了口氣，慕曦曦便是擡手解開了雲逸的腰帶。
心中默默的告訴自己：自己本是他的妻子，爲他做這些都是應該的。
啐啐唸了幾遍之後，手下的動作也不是很僵硬了。
之前伺候過他穿衣，所以自然是知道這繁雜的華服是如何穿脫的。
雲逸仍舊是配合的很，由着慕曦曦上手將他脫得只餘一層薄薄的中衣。
扶着他躺到榻上，起身將華服掛好，才吹熄了榻邊的燈，只餘遠處的幾盞橘光。
爬上了榻，解了紗帳躺在了他的身側。
同塌而眠，早沒有第一次的尷尬和慌張。
身側的呼吸變得均勻起來的時候，慕曦曦也覺得眼皮極重，便是緩緩的閉上了眸子。
驚醒的時候天兒已經矇矇亮了，擡頭便是對上了他的眸子。
“可是我把你擾醒了？”
雲逸支着頭，居高臨下的盯着自己說道。
“沒。只是自然醒了。”垂下眸子，慕曦曦莫名的有陣心慌的感覺。
半天他也沒有回話，慕曦曦也不想和他尷尬的對視，便是乾脆閉了眸子，強迫自己再睡個回籠覺。
眸子剛閉上的時候，便是聽到了他躺下的聲音，接着便是他約約有些低沉的嗓音：“萱兒，你好似心中與我有隔閡似得。”
隔閡？
慕曦曦仍舊是沒睜眼，但是隻覺得這話兒可笑。
兩人之間豈止是隔閡，而是隔着一層很厚很厚的迷霧，而這片迷霧卻是不可跨越的距離。
“將軍，萱兒可能問你一句話？”
就在雲逸以爲她又睡過去的時候，耳邊卻是突然響起了她的聲音。
“好。”
“你當年娶我，可是因爲我爹爹求你雲家保護我的原因。”
雲逸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更是沒想到她會真的問這個，畢竟有些話是不能說的。
慕曦曦心中也是知道這些話原是不該說的。
可是……
不知道爲何，她只想趁着自己心思半醒半睡，不清醒的時候順着心意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