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兒垂着眸子站在屋子中間。
前面靠窗的坐榻上,慕曦曦正半躺着和小七說話。
自打夫人問了自己來了府上幾年了,便是沒了後話。這會兒與小七姑娘說的也都是些閒話。
這詭異的節奏反而使得沫兒心中慌了起來。
此刻突兀從屏風後頭繞進來的一個人,便是讓沫兒本就揪着的心又嚇了一大跳。
“夫人。”
慕曦曦聞聲看去,不由得眼前一亮。
之前見到楚雨那孩子的時候,只覺得他眸子亮的很,卻是沒有注意到,這孩子長了一張極爲清秀的臉。
收回了眸光,慕曦曦溫溫一笑點了點身側的小七說道:“這是小七,是我的陪嫁丫頭,你以後事事兒便是可以和她說。”
看了楚雨點頭,接着指尖一劃,便是指到了沫兒身上:“她是沫兒。”
被慕曦曦一點,沫兒猛地擡了頭,對上慕曦曦淡然的眸光,接着便是慌亂的閃了過去,朝着楚雨尷尬的笑了下,福了福。
楚雨也是還了禮。
人兒都到齊了,卻也該是說正事兒的時候了,慕曦曦終於把小桌上擱着的茶盞端了起來遞到了嘴邊,抿了一口茶之後,才了口。
“我且和你們說個趣事,今兒個去錦府上遇見了皇太子,說了會兒子話,沒想到皇太子竟是對我屋子裡頭的事兒知道的清楚的很,你說,這事兒有趣不有趣。”
話落,小七便是笑了笑。
倒是楚雨頷首開了口:“夫人,皇太子會知道,自然是有人說了。”
慕曦曦點了點頭,然後接着說道:“楚雨覺得,這屋子裡頭會有誰能和皇太子這樣的身份搭上了話。”
楚雨看了看小七又看了看沫兒,沫兒頭埋得底。
楚雨搖頭:“不知道,無憑無據總是不能亂說的。”
‘恩’了一聲,表示對楚雨話兒的贊同,然後又把話兒遞給小七:“小七,你覺得呢?”
“小姐,你不喜屋裡頭伺候的人多,能進屋的便只有小七還有沫兒和葉茹了。“
小七的話兒明的暗的都是指了沫兒,這屋子裡頭的人每一個不知道的。
說到這兒,沫兒也是明白了,今兒個夫人的反常原來是爲了這。
心中有了底,沫兒反倒不怕了,無憑無據,只要死咬着不承認便是誰也沒法子的事兒。
“沫兒,你覺得呢?”
沫兒心中剛安定下來,便是聽到自家夫人竟然把話兒扔給了自己。
心中思量一下,便是答道:“回夫人的話,沫兒覺得小七姑娘說的極是,但是隔牆有耳,聽去話兒的也不排除是外人。”
啪啪……
沫兒話落,便是看到了面前的慕曦曦竟然鼓起了掌。
慕曦曦嘖嘖道:“在我屋裡頭有些時候了,竟不知道沫兒你也是這般有心思的人。”
“夫人。”
沫兒軟軟的喚了一聲,然後垂下了眸子:“沫兒只是說了人人都能想到的話。”
“沫兒說得極對,如此的話,小七你以後要多多注意了,免得我在自己屋裡頭說個話兒也是要提着心吊着膽的。”
小七點頭。
這時候,外間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管家陳守拜見夫人。”
“進來吧。”
慕曦曦溫溫一笑,陳守總算是來了。
得了慕曦曦的話兒,陳守便是從外頭走了進來,看了慕曦曦一眼之後,微微的點了點頭。
“沫兒,聽說你家中還有個年邁的老母親和幼弟?”
從陳管家走進的那一刻開始,沫兒便是有股不好的預感。
果不然,夫人張口問的話,便是使得自己心中猛地揪了起來。
“是。”沫兒頷首答話。
“原是你家中也是不錯的,可惜你爹突然染上了賭性,輸光了家產,逼債的人原是要將你賣到那裡去的,但是卻是有人突然救了你,幫你還了賭債,且還送你進了雲府。我想想,好似我嫁進來不久,你便是進府了吧。”
這事兒慕曦曦早就知道了,便是她早就打聽過的,還有葉茹的家世,她們都是自己近身伺候的人,所以慕曦曦便是早做了準備。
被慕曦曦說中了全部,沫兒的眉頭蹙了蹙,又展了開來,頷首答道:“夫人說的很對,只是,當時救家中出火海的,只是個爹爹平日裡的酒肉朋友罷。”
“是嗎?”
“是。”沫兒不理慕曦曦的質問,攥緊了拳頭,咬着牙說了是。
“呵。”慕曦曦輕笑一聲:“不知道沫兒可曾想過,當年你爹爹爲何會突然染上賭性。”
話兒雖短,但是直擊沫兒內心深處。
此事兒頗爲蹊蹺,沫兒她心中肯定早就想過了,但是可惜的是,那個就她出火海的人慢慢的在她心中已經佔了太過於重要的地位,重要到可以讓她自己欺騙自己不去想那件事兒。
看見沫兒的面色有些茫然,慕曦曦便是朝着陳守使了個眼色。
陳守得了令,便是開口說道:“三年前,你家附近有個叫千金坊的賭坊不知道你可還記得?”
沫兒點頭不語,眸色卻是黯淡了下來。
陳守也沒指望她會答話:“千金坊的老闆王興才如今正在府中,他早把三年前的事兒原原本本的都說了,若是你想親耳聽上一遍也可。”
陳守的話兒說到這兒便是停了。
屋子裡頭靜了下來。
慕曦曦也沒有逼着沫兒說話,這時候唯有她自己心中想明白了才行。
微微嘆了口氣,輕聲問出了口:“是他嗎?”
擡眸,對上慕曦曦的眸子,沫兒一改往常膽小敏感的樣子,眸色黯淡的又問了句:“是他嗎?”
“其實你心中早有答案了,不是嗎?”
聽了慕曦曦這話兒,沫兒冷冷一笑,笑聲裡頭多的是無盡的無奈。
“你說得對,我早就想到了,爹爹他是怎樣的人,我豈會不知,他臨死的時候,便是拉着我的手說道:沫兒,爹爹不中用,不能保護你們了。你且記住:活着,活着纔是最重要的。”
此刻,說到最傷心的地方,沫兒卻是神色平靜了下來,三年了,多少淚水都該流完了。
沫兒擡頭,盯着慕曦曦說道:“爹爹其實也是料到了後頭的事兒,所以纔會交代我一定活着,這三年來,我都在努力的活着,即使一直做着我不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