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是西街的‘如意茶坊’東家慕曦曦的獨子慕雲初的兩歲生辰,由着‘如意茶坊’如今在南嶺城的貴門中混的是有聲有色的,而且東家慕曦曦也是很受南嶺貴族的看好,所以趁着這個機會,送了拜帖上門的人便是不少,因此慕雲初的生辰便是被迫的辦大了起來。
“雲初!”
後院裡頭,黛紫雲紋小衫的女子手中拿着一個正紅金絲緞面的小衫掐着腰,朝着小院子裡頭跑來跑去的小人兒吼道。
屋子裡頭的姜氏聽到動靜,挑着門簾探出頭來,遠遠的看着這邊兒的動靜,緩步走過去,朝着跑的歡的小人兒勾了勾手說道:“小公子,快快過來吧,看把你阿孃氣的。“
說罷,便是走到小人兒的身邊兒把他領到了氣呼呼的慕曦曦身邊兒。
慕曦曦見了雲初乖乖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便是吐了口氣,蹲了下去,與小人兒齊高之後,才擡手拉住小人兒的手臂,微微晃動幾下,溫聲說道:“初兒乖,過了今兒初兒都要兩歲了呢,都成大孩子了。”
“大孩子?”雲初不解,擡頭來看。
慕曦曦點了點頭,順勢在姜氏的幫助下將手中的小衫給他套了上去,一一的繫好了盤扣之後才拉着他的小手說道:“對呀,初兒是大孩子了。”
慕曦曦覺得雲初大約還是不知道自己所說的話兒是什麼意思的,但是如今的他便是能通過自己的表情和言語來感受到這話的褒貶意義了。
哄了哄,小人兒便是乖巧了起來,由着慕曦曦拉着他的小手進屋洗漱去了。
洗漱完,徐浩明帶着沫兒也是被姜息迎進了正堂裡頭。
姜氏一傳話兒,慕曦曦便是讓她帶着雲初去先吃些東西,而自己便是理了理衣裳去了正堂。
進了正堂,雙方都是站起來互相見了禮,這才坐了下來。
夥計進來上了茶,慕曦曦端起來喝了一勁兒纔開口說了話兒:“本該不是要大操大辦的,最後還是麻煩了你們走了一遭。”
沫兒生完孩子之後,身子比上之前更顯豐腴的多,她柔柔一笑,接着她的話說道:“姐姐這話說的可是不對,初兒這孩子可是慕雲兩族的正統嫡子,這生辰這麼一辦,已經算的是倉促和精簡了,怎麼還算的大操大辦呢。”
一聽她這話兒,徐浩明便是笑着微微搖了搖頭。
慕曦曦也是一嘆,蹙着眉頭說道:“且不論身份的問題,近期這孩子已經是顯脾氣了,若是再慣着來,我怕對他日後性子壞了,那我便是罪過了。”
“雖說是這麼說的,但是僅僅是一次生辰,況且孩子還小,哪裡能想的那麼多。”徐浩明握着茶盞轉動了一下,這才溫溫的說了這麼一席的話。
沫兒也是開口附和了一勁兒,這才讓慕曦曦的眉頭鬆了開來。
這事兒說完,慕曦曦纔想起了個正事兒,理了理思緒,這才溫聲說道:“到了四月初的時候,我想退出一套新的茶具。”
“哦?可是與往常有大不同的?”
徐浩明之所以這般問,是因爲慕曦曦自打開店至今,已經是連續退出了好幾套的新茶具,這其中的關係和環節都是摸清楚了,也是得心應手了起來。如今突然朝着自己說了,徐浩明一想,便是覺得可能該是有什麼別的心裁吧。
慕曦曦溫溫一笑,便是細細的將自己的念頭說了出來:“咱們南嶺城文化氣息濃重,這文人雅士也是佔了很大的一部分,這些文人素來便是喜愛飲茶作詩這些風雅之事兒,所以爲此我便是想退出一系列的茶具,名喚‘茶韻’。”
“‘茶韻’”徐浩明不解的重複了一遍兒,追問道:“姑娘細細說罷。”
點了點頭,慕曦曦才接着說道:“這‘茶韻’系列的茶具,第一部分,可由文人雅士自己將自己得意的書法或者是畫作畫在茶具之上。”
“哦?”徐浩明聽了這話兒,便是忍不住點了點頭,附和道:“也可行,如此的話定然是能吸引那些文人雅士的眼光的。只是不知道,可還有第二部分?”
慕曦曦點了點頭,笑着說道:“這第二部分還是針對那些貴客的,徐大哥知道,這貴客多半都有收藏名畫名作的嗜好,若是能請的他們喜愛的那些大家在茶具上作畫的話,便是定然能得那些貴客的喜歡。”
這一席話說完,徐浩明便是忍不住點了點頭,贊聲嘆道:“如此的話,這批‘茶韻’定然會受人追捧的。只是……”
徐浩明這麼一說,慕曦曦便是大約想到他擔心的事兒了,但是還是擡手請道:“徐大哥有何擔憂?”
沉吟了一陣兒,徐浩明才試探性的說道:“之前那次高仿品的事情,姑娘以獨特的法子避過去了,但是這個法子一旦傳出去,我覺得便是很快的被模仿甚至別超越也是說不好的。”
聽他說完,女人也沒有什麼驚色,仍舊是溫溫笑着,半天,纔開口說道:“不瞞徐大哥,我想着燒製這批‘茶韻’之前,便是已經想到了這些,正如徐大哥所說,一旦展示,便是肯定會被仿製甚至被超越。”
“既然姑娘已經想到,那定然是有什麼解決的對策了?”
這麼些日子下來,徐浩明也是瞭解了面前的女子了些,一聽她的話兒便是以爲她一定又是有什麼特別的法子了。
誰知道自己的話落,慕曦曦竟然是接着就搖了搖頭。
隨即女子便是張口穩聲說道:“徐大哥誤會了,此番我根本就沒想過要去阻止那些仿製品。”
“哦?姑娘的意思倒是讓我琢磨不透了。”徐浩明自然不解,便是直接將心中的疑問給說了出來。
慕曦曦抿了口茶,纔開口說道:“據我所知,這市上早已經有了將墨寶畫在扇面上,或者是瓷器上,屏風上之類的前鑑了吧。”
徐浩明點了點頭:“有是有,但是卻沒有人想過要將其刻畫於茶具之上啊。“
點了點頭,女子接着說道:“如果我先這般做之後,別人學的便是我的這個想法,便是將墨寶刻畫於茶具之上的想法,可是這個想法卻是之前已經有的罷了。若非要說是我個人的,也是有些牽強了。”
慕曦曦這段話兒落,徐浩明便是沉默着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倒是一旁聽着兩人說話的沫兒插了話兒說道:“姐姐,雖說我也聽不大懂,但是姐姐這個由頭未免太過牽強了些,若是沫兒看來,姐姐的本意就是想借了自己的茶具將這個法子傳授給衆人吧。”
被沫兒一語道破,慕曦曦輕輕一笑沒有反駁。
徐浩明也是大約明白了慕曦曦的意思,嘆了口氣才說道:“既然姑娘有此善心,那便是由着你的想法便是。”
商道,爲的便是利潤的最大化。
可是如今自己的所作所爲,便是有些違背商道了。
其實起初有了這個想法的時候,自己也沒有那麼善良的想過,只是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有什麼法子能防止被人抄襲,後頭她竟然一下子想開了,與其掖着捂着,不如干脆放開了便是,況且這個念頭也是能夠促進茶藝的發展,既然如此,便也算的是美事兒一樁吧。
和徐浩明又細細的商量了些細節也是用去了不少的時間。
姜氏進來的催的時候,便是已經到了晌午的飯點了。
此次雲初的生宴來的人也是不少,慕曦曦便是索性包了臨近的一個酒樓,將宴席辦到了那裡。
飯用到一半兒的時候,有個夥計便是急匆匆的上了樓走到姜息身邊兒,低了聲音的不知道和他說了些什麼。
說完之後,姜息擺手讓那夥計出去了,纔將眸光落在了慕曦曦身上。
輕咳一聲,穩聲說道:“東家,方纔茶坊的夥計說有您的故人到了,此刻正在茶坊等着見您呢。“
“故人?“慕曦曦喂小寶兒吃食的手頓在了半空中,良久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可說了是什麼故人?”
姜息察覺到了她的反常反應,想了想才說道:“別的倒是沒說,只說是從洛城來的。”
“呀!”
沫兒先一步表示了心中的驚訝,不可置信的朝着慕曦曦說道:“難不成是……”
話兒到了也是沒說出來,但是慕曦曦也是領悟到了她想到那人。
離開洛城已經有一年的時間了吧,自己從沒有想過若是再重見他的時候該說些什麼,平靜的心竟然是突然亂了起來,沉寂了半天,慕曦曦才神色慌亂的站起身子,吩咐了姜氏看顧着小寶兒,自己則是捏着衣襟促步走了出去。
除了沫兒,桌上的其他人都是一頭霧水。
前頭有方纔來通報的夥計帶着路,慕曦曦垂着頭,眸光卻是散落成一片,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的攥緊裙襬,腦子裡頭是一大片的空白。
酒樓離茶坊並不遠,但是慕曦曦卻是覺得這是自己這一年來走過的最漫長的道路了。
步子停到茶坊門口,慕曦曦擡手理了理衣襟,收斂了情緒,這才緩步上了石階進了前廳。
偏廳裡頭,正細細欣賞着架子上的茶具的人聽到身後的動靜,便是滿臉欣喜的扭身過來,四目相對的那刻,男子清楚的看到了那雙久違的眸子裡頭染着深深的失望和落寞。
只是須臾,女子的眸光便是重新換上了喜悅和激動,朝着自己促步走了過來,喜聲嘆道:“楚雨,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