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而後又送秋風,迎冰雪,時光荏苒,時間漸漸流逝,不經意間已經過了這般久,久到有些人已經可以淡忘一年前所發生的事情,也久到可以讓一個好好的人發瘋。
慕寧初站在到海邊,望着無窮無盡的藍海,冷風雖凜冽,卻也抵不過自己此刻心中的痛,一年挨家挨戶的尋找,不但尋不到雲晞微的蹤跡,就連關於雲晞微的消息也漸漸的消散,慕寧初不知道,爲何一個人可以消失得這般的徹底,他縱然錯了,也不該受這麼重的懲罰。
‘唯有死人,纔會隨着時間的流逝,漸漸了無痕跡,直到最後記得她的人也死去,她便完全的消失在這個世間。’
“姓雲?名晞微,這名字倒是好聽,只是晞微太不吉利了,這般微弱的陽光,哪裡低檔得住黑暗,即便衝破了黑暗,也終將被朝陽吞噬,所以有這樣的命運實屬常見。”
“一個好看的姑娘,沒見過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姑娘怎麼會出現在這樣的小村中,公子別開玩笑了。”
……
一年來所盤問過的人所說的話在慕寧初耳邊迴響,他只覺得恍若隔世,不過是一不小心,耍了個脾氣,便失去了最愛的人,上天果然是痛恨自己,看那些尋常的夫妻,哪一對不是吵吵鬧鬧的把日子過完,可自己卻……
“閃開!閃開!”
一個粗辱的壯漢將慕寧初推到一邊,並順勢趕着附近的人,“散開散開,王子要出遊,你等切莫擋路。”
人羣因被這般粗辱的對待,心生不滿,正要嘟囔幾句之時,只見一個帶着和煦笑容的小夥子推開壯漢,喝道,“王子平日裡最是愛護人民,你是哪個隊的,且下去領罰。”
小夥子說完,又與衆人行禮作揖,“各位鄉村父老,大夥兒都知曉海女最怕生人了,還請各位散開一些,避免海女驚嚇到了,有勞了。”
小夥的話說得客客氣氣,衆人本就對這個王子心存感念,如今見王子身邊之人這把有禮,又想到海女給他們多帶來的恩澤,心中舒坦,不一會兒,便已經讓出一條路,足夠三四人並排走過。
小夥臉上依舊帶笑,又行了一禮,才轉身回到船上。
“主子,可要教訓教訓那人?”慕風在慕寧初身後不滿道。
“不必了。”慕寧初本就只是路過,不想節外生枝,這裡是鮫人族的地盤,向來不由金遼、明元所管。
慕寧初嘆了一聲,一年了,這也算是海角天邊了,他卻依舊尋不到雲晞微的下落。
“主子。”
慕寧初悶悶不熱之時,只見慕影帶着雨兒手拿一信箋,匆匆而來。
“何事?”
“七殿下的來信。”
“他已經很久沒有給我來信了。”慕寧初眉眼間有些悲傷。
“七殿下受難了。”慕影靠近一些慕寧初,輕聲道,“七皇子的信箋之所以一直不能到殿下手中,就是因爲在宮中受制,那探子道,如若殿下再不回去,七皇子只怕是不好。”
慕寧初聽着慕影的話,眼睛看着心中的求救,兩道好看的眉頭,早已經擰成了一團,這一年他向來不關心除了雲晞微之外的事情,卻沒有想到,失去了自己助力的慕北清,在宮中竟是這般的艱難。
慕寧初擡頭看了一眼蔚藍的大海,如今一艘巨大而又豪華的船阻擋了許多視線,讓人再也看不到無邊無際的大海。
“殿下,我們可以先回去助七皇子渡過難關,再慢慢的尋皇妃。”慕風在他身後寬慰道。
慕寧初知曉這一年,大家都在寬慰他,許是所有人的心中早已經認爲雲晞微已經死去,而他這個未亡人還在苦苦的掙扎,苦苦的贖罪,實則只是爲了心中的愧疚。
“即日啓程。”慕寧初回過望海的頭,吩咐道。
“六殿下,我便不與大家前行了。”雨兒看着慕寧初,堅定道。
慕寧初已經不記得,雨兒有多久從未與他說過一句話,甚至有時候眼裡還藏着無法掩飾的恨意,這般情況,她在自己身邊那麼久,也着實辛苦了,只不管如何,她是雲晞微在乎的人,即便是恨他,慕寧初也得護她周全。
“雨兒,你胡說什麼,你一個姑娘家的如何生存?”慕寧初還未發話,慕影便着急道。
雨兒指了指身邊販賣魚蝦的農婦,“這些都是婦人,也一樣可以好好的活着,你們不必擔心,我不想在回到那個宮裡了。”
雨兒恨透那個讓自家小姐生死不明的金遼皇宮,也怨懟夠了眼前的慕寧初,她不想在這樣過活一生了,雖心裡格外的捨不得慕影,卻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你主意已定?”慕寧初冷靜道。
雨兒點點頭,“謝過殿下的看顧,雨兒感激不盡,卻也不想回去了。”她家小姐已經不再了,她回到那個冷冰冰的皇宮又有何用呢?
“雨兒你別犯傻,等我們回宮助七皇子脫險之後,便會繼續尋皇妃的。”慕影拉住雨兒的手,心裡難受得不行,她又如何捨得再也見不到雨兒。
雨兒輕輕的搖頭,“那裡波濤洶涌,與這無邊無際的大海滅有什麼區別,慕影,我怕了。”、
雨兒已經說到這份上,幾人又有什麼理由呢,即便是強行帶她走,也只會讓她活得更加的艱難吧。
慕寧初看向雨兒,“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便不強你與我們同去,只有何事便與探子道,自會有人助你脫險。”這一年,雨兒一直跟在他們身邊,自然知曉如何聯繫到她們的探子,她的生命無須堪憂。
“雨兒謝過殿下!”雨兒直直的跪在地上,恭敬的給慕寧初行禮。
此去一別,她再也不想與他們之間有任何的聯繫,她只想念着她小姐的好,就此過一生。
“諸位辛苦了,再讓一讓,海女要下來了。”剛剛那小夥又催促着停靠港灣的人羣道。
“你且保重!”慕寧初輕輕說了一聲,與慕風、慕影兩人大步的離開。
慕影失了平日裡的乾脆利落,兩步三回頭,捨不得陷入人羣裡的雨兒,她想陪在雨兒的身邊,只她也有自己的無奈,慕寧初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又如何能在這個時刻不管不顧。
雨兒看着幾人不過片刻,便早已遠去,撐着自己想要站起來,卻不想,因爲海女的出行,衆人匆匆忙忙,雨兒還未站起來,便又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憤怒的回過身去,背後人來人往,哪裡知曉是何人所爲。
雨兒只能自認倒黴,想要再次站起來,卻發現膝蓋疼痛不已,咬牙也無法自己站起來。
就在雨兒覺得懊惱之際,鼻尖傳來淡淡的香氣,猶如空谷中的百合那般不同於她人,隨着幽香而來的是一隻細嫩的手臂挽着雨兒的手,軟軟糯糯道。“可是能起來?”
可這軟軟糯糯的聲音卻讓雨兒像是被惡靈嚇到一般,一張白嫩的臉兒瞬間沒有了血色,詫異的尋着聲音而去。
一襲粉衣的女子,粉衣是大海邊族羣獨有的衣裳,卻將女子的身材襯得更加的凹凸有致,女子天生膚白,細白的胳膊上披着細紗,更襯得女子細膩的皮膚,是個天生的尤物。
雨兒快速的往上瞧,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卻發現女子臉上帶着面紗,獨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邊,其餘的再也看不到了。
“你起不來嗎?”那女子見雨兒一直起不了身,又開口問道,而後見雨兒還是沒有回答,呆呆的模樣。
“星禹辰,你且幫幫我。”女子側過臉,與身邊的男子求助道。
雨兒看向女子身邊的男子,簡直驚爲天人,她曾以爲慕寧初已是這世上最好看之人,不想與眼前這個男子比起來,慕寧初實在少了一些東西。
“姑娘,可是傷到哪兒了?”星禹辰口氣溫和,聲音更是如同清泉天籟一般,讓雨兒只覺得這樣一對璧人,只應天上有。
“沒,我沒有傷到哪兒。”雨兒訥訥道,又忍不住看了那女子的眼睛,由着兩人扶起來之後,猶豫道,“小姐?”
“大膽,這是哪裡來的野丫頭,也敢喚我們海女是你自家的小姐?”一聲怒喝傳來,是女子身後的一位老人。
“鬼老頭,你別嚇人。”女子回身兇了那老人一嘴,而後又回身安撫雨兒,“你莫怕,只你認錯人了,我從未見過你,你家小姐若是不見了,你可去官府報官。”
“南鳶,我們走吧。”星禹辰在一邊道。
女子點點頭,“姑娘一個人多加小心呀。”
囑咐了一番雨兒,女子才與一邊的星禹辰緩緩的走開。
“雲晞微!”雨兒對着女子的背影大聲的喊道,一雙眼睛直直的盯着兩人的背影,心中帶着最後一絲絲的期待。
只世間向來現實,兩人的腳步沒有爲這個名字有一絲絲的停頓,徒留圍觀的衆人覺得雨兒就是個瘋子。
人早已經走遠,雨兒卻依舊呆呆的站在原地,明明是一樣的聲音,相似的眼睛,卻不是同一個人,雨兒再一次感受到,有些人一旦走散了或是離開了,在想要尋回來,只看老天給不給你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