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高昌再會6
“你幹什麼去了,怎麼這麼久?”晏西看到她回來,起身問道。
“沒找到要找的東西,走遠了點。”謝詡凰笑了笑,看了看天色道,“時侯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至於方纔那個疑似龍靖瀾的黑衣,以及在破敗的小廟內發生的一切,她沒有對晏西提及半個字圍。
晏西提上東西就走,倒並沒懷疑什麼,“這高昌也太窮酸了,要什麼沒什麼。羿”
謝詡凰一邊走,一邊思量着方纔見到的一切,如果那真的龍靖瀾,她爲何不肯露出真面目見她,南楚已經知道了大哥還活着,她也不會也知道了。
晏西一路嘮嘮叨叨,半晌不見邊上的人說話,扭頭才發現謝詡凰根本不知在想什麼,完全沒有在聽她說話。
“小謝,你怎麼了,回來就怪怪的?”晏西奇怪地看了看她,從她方纔回來都不怎麼說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晏西,北齊對高昌王族有多少了解?”謝詡凰詢問道。
“這個,得問謝承顥了。”晏西無奈嘆了嘆氣,說道,“雖然我也在北齊朝中爲官,可是謝承顥那樣的人你不是不知道,他不願意讓我們知道的事,就不可能透露出來,而且刺探消息這些事一向都是由樞密院去辦的,那裡的人我都沒見過幾個。”
謝詡凰神色一瞬沉凝,北齊的樞密院,朝中衆臣只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負責替謝承顥刺探消息,以及監視朝中衆臣的動向,但甚少有人見過其中的人,這次帶來的密衛,也只是樞密院的侍衛而已。
她想要問出消息,從謝承顥那裡怕是根本無法下手的,以他的精明定會察覺到什麼,如果那個引她過去的人真的是龍靖瀾,當初那個死的龍靖瀾是假的話,那麼她一定是有她的原因才讓自己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之中,如今讓謝承顥發現了端倪的話,一定會有麻煩。
可是,若真是她的話,直接見了她讓向她說清楚便夠了,她又豈會不信她的話,這般裝神弄鬼的,真讓她捉摸不透。
兩人一路說着話,已經回到了高昌王宮,謝承顥白色錦袍,上面繡着花團錦簇的牡丹,着實華麗得緊,一見到兩人從外面回來小跑了過來。
“小詡凰,你去哪裡了,朕找了你大半天了。”
“和晏西出去轉轉,有事?”謝詡凰斜了他一眼,問道。
“朕擔心啊,你要是被人捉走了怎麼辦?”謝承顥一臉坦心的樣子,亦步亦趨地跟着她進了門。
謝詡凰回房自己倒了茶水,問道,“你有問出什麼來?”
“高昌王那老傢伙太狡猾了,朕怎麼打聽,他都不肯說金曼陀的事,氣死朕了。”謝承顥氣鼓鼓地說道。
謝詡凰瞥了他一眼,要說狡猾,誰能狡猾過他北齊王。
“我出去一趟。”她擱下杯子,起身準備出去。
“朕也去。”謝承顥道。
謝詡凰沒好氣地轉過身,道,“你有完沒完。”
“不讓朕跟着,你是要去姓燕的。”謝承顥立即警覺道。
燕北羽就跟他們在一個宮裡待着,這擡頭不見低頭見,他怎麼放心。
“我只是警告他不要插手我的事,不該說的,我不會說。”謝詡凰並未向他掩飾自己的目的,反正在這人面前也沒什麼好掩飾。
“那朕也要去。”謝承顥堅持道。
“你能別像個女人一樣煩人嗎?”謝詡凰擰着眉頭看着他,無語至極。
謝承顥聽罷理了理衣衫,一本正經道,“你去吧,早點回來。”
可是,人家前腳一出門,他又眼巴巴地趴在門邊。
“嘖嘖嘖,瞧你那閨中怨婦的樣兒。”晏西一臉鄙夷地道。
謝承顥扭頭瞪了她一眼,道,“自己的王后跟舊情人見面,朕能不怨嗎?”
“是啊,我還看到頭頂上都發綠光了。”晏西毫不客氣地取笑道。
謝承顥越想越有些坐立不安地,問道,“你說,他們要是舊情復燃了怎麼辦?”
晏西拿着果盤裡的果子跟着,無情的道破現實道,“什麼舊情復燃,人家根本沒熄過,還用復燃?”
“姓燕的從來了就偷偷摸摸的,一定在
謀算着要把朕殺人滅口,橫刀奪愛。”謝承顥咬牙切齒地哼道。
“你死了,我會替你收屍回去的。”晏西道。
謝承顥不願再跟她說話,轉身回了自己房間去。
謝詡凰尋到了燕北羽所住的宮殿,只有賀英和幾個南楚的侍衛在那裡,並沒有見到燕北羽的蹤影。
“王后娘娘,來這裡有事?”賀英上前問道。
謝詡凰抿了抿脣,道,“我有事見他。”
賀英看着她,思量了一陣道,“陛下不在宮裡。”
“那打擾了。”
人不在,她也不好留在這裡等,便準備回去,再找時間過來。
“陛下和歸義侯出去了,去城外的山上了,王后若是有急事的話,可以過去見他。”賀英衝着她的背影道。
少主千里迢迢找到高昌來,不就是爲了見她的,他若推掉了這主動找上門的人,指不定會被少主如何怪罪了。
謝詡凰回頭看了他一眼,“多謝。”
原是想回去,明日再過來,可是明日要着手準備後天應對高昌王大壽上天火大盜的事,還得出宮一趟去看了廟宇裡的瘋婦人,若是高昌王的壽宴那夜能把金曼陀奪到走,她就得儘快離開了。
這麼一想,她去牽了自己的馬,一路出了高昌城尋到了賀英所說的山上,尋着馬蹄印找到了山邊,遠遠看着山崖邊的亭中有人,勒馬停了下來。
燕北羽何等警覺之人,聽到聲音便側頭望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到馬背上的人,面色微有波瀾,顯然不曾料到她會找到這裡來。
歸義侯闞璽見他面色有異,轉頭望了過去,笑了笑道,“那微臣先回去了。”
燕北羽沒有出聲,默認他的話。
闞璽離開亭中,朝下了馬的謝詡凰微一頷首,便帶着兩名隨從離開了。
謝詡凰將馬拴在了路邊的樹上,深深吸了口氣,轉身舉步走向了崖邊的亭子,手不自覺地攥成了拳,如此倒也讓自己心境平靜了幾分。
燕北羽沒有說話,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至自己面前,“有事?”
要較於昨夜那番針鋒相對的碰面,開口的語氣不可謂溫和。
他也不想,難得的重逢,卻總要將時間浪費在爭執上,更不想昨夜那般看着她哭着離去。
他記得,還在燕京的時候,便不管受什麼樣的傷,也會皺下眉頭,可似乎因她,卻已幾度落淚了。
“虎丘山死的那個人,真的是龍靖瀾嗎?”謝詡凰開門見山問道,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面色。
燕北羽沉默地看着她,許久之後才道,“你親自找到她的,是不是她,不是你更清楚。”
謝詡凰抿了抿脣,自嘲地笑了笑,道,“看來……我問錯人了。”
在她問出的時候,他眼中有一瞬間的驚愕,只不過,他還是選擇了隱瞞。
燕北羽微微皺了皺眉頭,卻並沒有再說話。
“雖然虎丘山那個峽谷確實讓人很難脫身,可當時那個死的龍靖瀾,面容被毀,我只從身着和她身邊的東西辯別出是她,而我今天在高昌遇到了一個很像是龍靖瀾的人。”謝詡凰隱忍着怒意,一字一句地說道。
如果龍靖瀾真的沒有死,他卻隱瞞至今,這口氣讓她如何能平靜的了。
在這高昌境內,除了她身邊的這些人,其它的人又有幾個不是對她有敵意的,而那個引她過去的黑衣人,卻並有一絲一毫要傷及她的意思,還有她裳心那顆她再熟悉不過的痣……
“很像她的人?”燕北羽面色平靜,道,“那你可是看清楚了。”
“燕北羽,當年我要追查師姐的事,你極力阻止,你說到時候會給我一個交待,如今一年多都過去了,到底何時能給我這個交待?”謝詡凰沉聲質問道。
燕北羽負手轉身,望向天邊的雲霞滿天,淡聲道,“你懷疑,虎丘山死的人,不是龍靖瀾?”
“那段時間,我和緹騎衛都在華州,離她最近的只有你,而她一個人要佈置得那麼周密你不可能不知情。”謝詡凰看着他的背影,怒然問道。
燕北羽久久地沉默着,不知是不
願回答,還是在猶豫該不該回答她所問的。
謝詡凰一直等着他的回答,可是背對着她的人,許久都不曾出聲,她等不及了說道,“你想瞞的,從來都要瞞到底,或許我就不該來問你的。”
他的身世,那時楚楚的死,所有一切他不想她知道的,便是她發現了,他也不願說出實話。
她說罷,失望地轉身,準備離開亭子回城裡。
“等等。”燕北羽霍然轉過身來,叫住欲要離開的人。
謝詡凰頓步,冷然道,“南楚皇陛下,還有何事?”
“你見到的,確實是龍靖瀾。”燕北羽嘆息地道出了實情。
謝詡凰轉身望向說話的人,道,“果然,你早就知道。”
“也是她,第一個追查到了我的身份。”燕北羽如實說道。
在龐寧那裡盜取定魂珠的時候,龐寧故意留下了大周皇室的線索讓她發現,讓她順勢追查出了他是大周皇太孫的身份,想來是想借龍靖瀾讓她知道,如此以她的脾氣定不會再願意留在江都。
那時,他也以爲龍靖瀾會去向她道出實情,沒想到她卻偏沒有去中龐寧的圈套,反是直接先找上了他,問清楚了所有的事情,替他隱瞞了這個秘密。
謝詡凰愕然失語,“那是……何時的事情?”
“楚楚過世後不久。”燕北羽直言道。
謝詡凰呼吸微微顫抖,沉默地站在那裡,龍靖瀾早在那個時候就發現他的真實身份了嗎?
爲什麼,爲什麼卻一直瞞着她,一個字也不曾透露過。
“是你要她替你隱瞞的?”
“不。”燕北羽微微搖了搖頭,道,“她說,那個秘密最好你永遠都不要知道。”
那時,龍靖瀾問了她許多事,從他與她何時相識開始的許多,完全像是刑訊犯人的口吻,不過最後她向他說了一句話。
她說,我相信你待她是真心,這世上已有許多不幸之人,不要讓宛莛再淪爲其中一個。
所以,後來她一直幫着他隱瞞了她,幫了她暗中追查了許多事,只是由於她在朝中依然受到老臣的排擠,成爲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謝詡凰苦澀地笑了笑,龍靖瀾也要她一直活在那樣精心編職的謊言中嗎?
可那個秘密,終究她還是知道了,直到如今都像一根刺一把刀一樣紮在她的心上,讓她每每一想起這個人,都會隨着呼吸痛徹心扉。
“高昌不是表面上這麼簡單,所以她要我幫忙做出了遇害的假象,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裡,悄悄潛伏到了高昌,這一年多以來每隔一段會情報送到我手裡,不過只是她送消息來,並不讓我的人聯繫她,我來了這裡,她也沒有露面。”燕北羽如實說道。
原本,他也想盡快找到她,告訴她霍少將軍還活着的消息,不一直沒有找到她。
“到底是什麼樣的事,值得不惜做出假死之事?”謝詡凰顫聲追問道。
燕北羽抿脣沉默了一陣,走近了幾步說道,“她說,那是她的私事,在她沒有辦完事回來之前,連你也不能透露。”
“私事?”謝詡凰皺了皺眉,她想不出龍靖瀾能有私事,要弄出假死之事騙倒他們所有人,悄悄躲在這高昌一年多都不露面。
若非因爲大哥的病情來了高昌尋找金曼陀,她還不知得到何時才能知道這一切。
“她沒有與正面見面,想必還有她的顧慮,你也莫追查下去了。”燕北羽語聲溫和地說道。
如果到能現身的時候,龍靖瀾不會連她也避而不見。
謝詡凰抿了抿脣,起碼知道她還活着就夠了,如果大哥能知道這個消息,那便更好不過了。
她突地想起了今日在破廟裡見到的那個瘋婦人,取出袖中的紫金鐲子遞給她,說道,“今天她引我到了城西荒村的一座破廟裡,我在那裡見到了一個人,應該與高昌王族頗有干係。”
燕北羽接過鐲子仔細打量了一番,說道,“這是大周,曾送到高昌給高昌公主的聘禮,應該是有兩個的。”
這種花紋樣式,是隻有王族中人才會佩帶的。
“那個女人瘋了,不過應該能從她身上追查出什麼來,我不方便帶她走,你找人把她送
出高昌吧。”謝詡凰道。
她來只是爲了取到金曼陀回去,不可能耽誤太久,這件事正是他和龍靖瀾追查的事情,相信如果那個女人真有什麼仇怨,他們最終也能給她報了。
“說到底,你還是要回北齊,去做北齊王后。”燕北羽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必須回去。”謝詡凰決然道。
大哥和兩個孩子都在等着她,她若丟下他們不回去,他們一定會沒命的,而這一切她如今卻還不能告訴他。
“好,若是謝承顥死在這高昌,我看你還如何回去?”燕北羽怒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