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這個孩子,我要定了
霎時間,殿內的氣氛有些緊張的沉寂。
吟秋常年生活在宮中,自然聞得出這送來的是什麼湯藥,緊張地看了看坐在桌邊的人,謝大人回北齊前一直與南楚皇在一起,可想而知如今肚中這個孩子是誰的了。
王上身爲一國之君,又如何容得下自己的王后,生下別人的骨肉。
“吟秋,端出去倒了。”謝詡凰自己斟了杯茶,回了榻邊坐着,拿起了未看完的書窠。
“王后娘娘,這是皇上的旨意。”萬里垂着說道。
王上要他們送過來,看着她喝下去,可這王后娘娘自己不願喝,以他們這些人的身手總不可能強摁着灌下去。
“真是他的旨意,就讓他自己來同本宮說,否則這樣的東西再送進棲梧宮一步,也休怪我手下不留情。”謝詡凰抿了口茶,低眉翻着手中的書卷說道。
萬里看了看那低眉看書的人,眉宇之間頓生的寒意,便知自己再相勸也討不着好處,於是自己收了東西退了下去,前去書房向下旨的人覆命。
“王后娘娘,那奴婢先下去準備晚膳了。”吟秋道。
“不用了,我不怎麼餓,不必準備了。”謝詡凰就着茶水吃着桌上的糕點,在她還沒有跟謝承顥談妥孩子的事情之前,她必須小心每一處地方。
萬里送來的藥她沒喝,難保不會去她的飲食中動手腳。
“可是,娘娘你還沒有用晚膳。”吟秋道。
“不了,我這裡沒什麼事,你們也早些休息吧。”謝詡凰道。
吟秋看了看她,道,“原本今日各宮裡的娘娘要過來請安的,不過娘娘你不在,奴婢讓人都遞了口信去,不過明天……”
她一早跟着王上出去,直到天黑了纔回來,可她畢竟是王后,各宮裡理應過來拜見的。
“讓她們不必過來,明天我有事。”謝詡凰道,她並沒有興趣去跟謝承顥那些妃子美人們打交道。
而且現在她懷着身份,女人對女人的事最是敏感,她不想讓人瞧出來藉着興風作浪。
“是。”吟秋沒有多問,帶着宮人跪安退了下去。
隨着宮人的退下,寢殿內安靜的只剩下了翻書的聲音,她將宮內留着的水果和糕點都吃了,這才勉強填飽了肚子,看看時辰也不早了,便擱下了書卷準備就寢。
誰知剛一起身,寢殿的大門便被人從外面推開了,謝承顥抿退了侍駕的萬里等人,獨自一人進了寢殿內,掃了一眼桌上幾個空空如也的盤子。
“怕我動手腳,連晚膳都不吃了,朕是那麼靠不住的人嗎?”
“是。”謝詡凰直言道。
這個人,只要能達到目的,一向不擇手段。
謝承顥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擡眼看着她笑意有些寒涼,“小詡凰,這頂綠帽子,你還準備給朕戴多久?”
“謝承顥,我不是你宮裡這些任你擺佈的嬪妃。”謝詡凰直面而對,目光鋒銳暗藏,“這是我的孩子,除了我,誰也無權決定他的生死。”
“小詡凰,朕的忍讓是有限度,朕可以不在意我以前跟過他,但要養着燕北羽的孩子,朕實在沒那份心情。”謝承顥說着,懶懶地往榻上一坐。
姓燕的知道他設計一步一步將她逼了回來,只怕恨他都恨不得剝皮拆骨了,他們這纔剛成親呢,蹦出來孩子來,還不是自己的,怎麼想怎麼不高興。
“這個孩子,我要定了。”謝詡凰一臉決絕說道。
謝承顥笑了笑,道,“小詡凰,你別忘了,這是我的地方,我要他死的,他就絕不能活,我要他活的,就絕不會讓他死。”
“說吧,你到底要什麼條件,才肯放過這個孩子。”謝詡凰到桌邊的椅子坐下,冷冷地望着榻上笑意冷然的人。
“什麼條件?”謝承顥笑了笑,有些不解她的意思。
“既然這樣談不攏,那就談談你喜歡的,就當是樁交易,你要什麼條件,才肯放過這個孩子。”謝詡凰道。
在這個人面前,沒什麼不能交易的事情,只要有他感興趣的利益。
“那麼,朕想知道,你要留下這個孩子,僅僅是因爲孩子,還是……因爲他?”謝承顥微眯着眸子,觀察着她面上的每一絲變化。
“都有。”謝詡凰坦然承認道。
“在自己的新婚丈夫面前,這麼明目張膽的說你還想着舊情人,真是夠狠心的。”謝承顥冷然一笑,說道。
“說正事。”謝詡凰沉聲道。
“我要看上了北疆呢,你幫我拿回來?”謝承顥笑着說道。
北疆是燕北羽費了好一番心血打回去的,他看看她敢不敢爲了肚子裡的孩子,去把北疆從他手裡給拿回來。
謝詡凰微微擰了擰眉,道,“我想,我可以給你更好的條件。”
北疆是南楚費了好一番心血打下來的,便真是爲這個孩子,她也不會去打那裡的主意。
“那你到是說說你出得起什麼條件,朕再看看有沒有興趣。”謝承顥饒有興趣地笑語道。
“北齊以北渤海郡一直爲北齊一藩王佔劇,那裡有礦產豐富,有兩座金礦,還有一座鹽礦,只不過那裡倚仗地利之便,只不過守那裡的人狡猾,卻面上對朝廷一直阿諛奉承,加之北齊兵馬擅陸地戰,卻不擅水戰,故而一直未能拿下那裡。”謝詡凰看到他眼中一瞬而逝的光芒,笑了笑說道,“三年之內,我讓渤海郡盡歸北齊,這樣的條件……我想足夠換我的孩子了。”
要拿下那裡也確實是不容易的,不過大哥就曾領軍水師,等他傷愈助她一臂之力,拿下那裡應該還是大有勝算的。
謝承顥聞言點了點頭,道,“這條件,確實要比北疆那塊不毛之地誘人。”
渤海郡是北方的海島,島上礦產豐富,佔劇那裡的藩王依仗有大海相隔,有水軍駐守,又與附近海盜勾結,可北齊一向以騎兵爲重,並不擅長海上作戰,所以即便派兵去也是幾番落敗。
謝詡凰默然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但也看出他是有興趣的。
“你到底答不答應?”
“小詡凰你這麼知我心意,我哪有不答應的道理。”謝承顥深深地笑了笑,道,“只不過,這孩子……”
“孩子出生之前,我會住到大哥那裡,等孩子出生滿月之後,也會交給他代爲撫養,不會傳出去丟了你的顏面。”謝詡凰打消他的顧慮說道。
這孩子在她身邊,會讓謝承顥失了顏面,即便他咬牙認了下來,宮中上下以爲這是他的孩子了,只怕還不知明裡暗裡會有多少人下手害他。
所以,讓孩子留在大哥身邊是最安全,再者靖瀾師姐的事只怕也瞞不了他太久,若是孩子在他身邊,起碼……能讓他不再日日活在過去。
“既然你都安頓好了,朕也沒意見。”謝承顥一邊說着,一邊起身朝內室走準備就寢,“不過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歇着吧。”
一來,這和件確實不錯。
二來,若是他再極力反對下去,非要除掉她肚子裡那個孩子,即便是得手了,以她的性格,還不將將他這王宮鬧個天翻地覆去。
反正這暗處也養了一個大的,也不介意再添個小的養着。
謝詡凰正忙着脫衣服的人,擰着眉走了過去,“你要睡這裡?”
“我們成了親的,我不睡這裡睡哪裡。”他說着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盯着她的肚子看了看,“這孩子好像也有好幾個月了,聽說懷了孕同房感覺格外地不一樣,咱們試試看?”
他剛說完,便已經被站在牀邊的人一把揪着內衫衣襟從牀上拖了下來,一直將他拖到了寢殿門口,一把拉開門便將他搡了出去。
“王上!”萬里等人連忙過來將人扶住。
“小詡凰,我的衣服,衣服……”謝承顥站門外拍着門,寒風一過,凍得他直哆嗦。
萬里看着裡穿着裡衣哆哆嗦嗦站在門外敲門的人,不由心生同情,這才新婚第二天就被趕出房門,他也算是少有的了。
“小詡凰,你讓我進去把衣服穿啊上,哈啾!”謝承顥抱着手臂,抖成了一團。
話音剛落,門開了,裡面的人將衣服劈頭蓋臉地扔了出來,萬里等人連忙過來幫着撿了,給他披到身上。
“王上,不然去別的宮裡吧,麗嬪娘娘和柔妃娘娘下午還特地問了您呢。”萬里連忙讓宮人將暖手爐給他遞了過去。
除了這棲梧宮,哪裡不是都盼着他過去,他卻偏要過來受這閒氣,遭這份
罪。
“不去了,回宮睡覺。”謝承顥一把裹緊了身上的衣服,氣鼓鼓地往自己寢宮去。
“是。”萬里帶着一行人小跑着跟在身後,心想着他這哪是娶了王后回來,這分明是娶了剋星回來。
“下午知道那落胎藥事兒的人,不可信的都去處理了。”謝承顥一邊朝回走,一邊側頭朝身後的人吩咐道。
萬里怔了怔,看他這意思,是答應王后要留下那孩子了?
“愣什麼,還不去?”謝承顥扭頭瞪了他一眼道。
“是,奴才這就去辦。”萬里應了聲,帶了兩個宮人連忙離開了。
次日一早,吟秋過來送早膳,一推門進來便見裡面的人正在收拾收物,連忙擱下東西上前道,“王后娘娘,你要找什麼東西,奴婢給你找。”
“不了,已經找好了。”謝詡凰剛出來的幾身還能穿的衣服裝進了包袱裡。
“王后娘娘,你這是……”吟秋見她收拾東西,莫不是昨晚跟王上吵了起來,這是要出宮離開不成。
“對了,這裡還沒有布匹嗎?”謝詡凰問道。
“娘娘要裁製衣裳嗎,奴婢讓人去請尚衣局的人過來。”吟秋道。
“不用了,我只是想找幾匹布罷了。”謝詡凰道,這裡的衣服再過些日子她怕是都穿不了,而且也要給孩子準備衣服。
“那等娘娘用了早膳,讓人去尚衣局取幾匹過來。”吟秋說道,可還是不明瞭她這到底是要幹什麼。
謝詡凰看了看屋裡,倒似也沒什麼自己能再帶上有用的東西了,這肚子一天一天大起來了,她再住在這棲梧宮裡遲早會被人發現,得儘早到大哥那裡去住着。
她見沒什麼好再收拾了,於是到了桌邊用膳,“王上還在早朝嗎?”
她要過去大哥那裡,還要拿到他身上的那塊玉佩才成。
“這個時辰,應該還沒下朝。”吟秋如實回道。
謝詡凰抿脣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用完了早膳,估摸到了下朝的時間,帶着自己收拾好的東西,前往謝承顥的寢殿去了。
“嗬,你還真是說起風就是雨了,至於跑這麼快嗎?”謝承顥瞧着她拎着包袱過來,陰陽怪氣地說道。
謝詡凰見殿內沒有外人,便直言道,“孩子已經四個月了,我再在棲梧宮住下去也瞞不住了,我也想過去自己照顧大哥,玉佩給我。”
“還有一件事,朕必須說清楚。”謝承顥道。
“何事?”謝詡凰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謝承顥深深地看着她,說道,“若是南楚有人打聽起來,朕只能對外宣稱,這個孩子……已經沒有了。”
不過,想來打聽人,除了那姓燕的,也不會再有旁的人。
“你……”謝詡凰瞳孔微縮。
她自己已經傷了他的心,若讓他再知道這樣的消息,實在太過殘忍。
“怎麼,心疼他知道了?”謝承顥冷然一笑道。
好似先前那個女兒夭折,姓燕的都痛苦得死去活來,若是知道這個孩子一回到中都就已經不在了,也不知心中該是何滋味了。
不過,他心裡痛快,總不能讓他以爲他們母子都安好,那他這綠帽子戴得可都發綠光了。
“你非要做到這個地步嗎?”謝詡凰咬了咬牙,問道。
“小詡凰,朕能容忍這領子出生,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謝承顥道。
謝詡凰抿脣沉默了許久,道,“不會有孩子出生的消息傳出去,不也是一樣的意思?”
即便一定要傳遞給他那樣的消息,她也不希望是這個時候。
謝承顥冷然失笑,說到底,她還是對那人心軟,便是連這樣會讓他難過的消息,都捨不得讓他知道。
“可是,朕還偏想讓他早點知道。”謝承顥說着,給她打開了秘道的機關。
“你這個人,果真是讓人討厭至極。”謝詡凰說着,走向了秘道的入口。
謝承顥自嘲地笑了笑,好像自己在她眼中,一直都是處於討厭的一邊的。
“不想。”謝詡凰下了石階,頭也沒回。
“姓的燕消息,也不想?”謝承顥得意地笑了笑,說道。
果然,秘道里往下走的人,聞聲便停下了腳步。
謝詡凰腳下再邁不出一步,怔怔地站在石階上,等着後面的人說出答案。
“聽說,他在函北關外站了三天三夜,那幾天那裡可正是風雪大的時候,嘖嘖嘖,真是可憐死了。”他嘴上說着可憐,臉上卻滿是幸災樂禍。
說完,關上了秘道的入口。
可是,那還站在石階上的人,久久地站在那裡也沒有邁出一步,恍然間那陣陣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又迴響在了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