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與新歡2
破曉的晨光悄然照進在靜寂的房間,落下斑駁的光影,謝詡凰由於每天睡得多,早早便先醒過來了,睡在外側的男人尚還熟睡着。
她側頭靜靜地看着男人俊美的側臉,英挺的鼻樑,薄削的脣,飛揚的眉宇,武者的峻冷銳氣和文人的雅逸風流在他身上,完美融合成非凡的高貴雍容洽。
不同於謝承顥那般風華絕代的嫵媚,卻有着傾世無雙的男兒魅力。
燕北羽每天忙碌的時間居多,認得也睡得較晚,故而一覺睡到了天光大亮,微微睜了睜瞧見了不知何時在盯着自己的女人,“看什麼?”
“你眼睛比我好看。”謝詡凰道鈐。
燕北羽揚脣低笑,翻了個身向着她側躺着,“好看不也是你的。”
“又沒有長我臉上。”謝詡凰哼道。
燕北羽笑着拉着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低聲呢喃道,“我都是你的,我的眼睛當然也是你的。”
“都這個時辰了,你不用出門嗎?”謝詡凰瞅了一眼窗口,問道。
前幾日,這個時辰她醒來,他早就已經走了。
“今天沒什麼重要的事,已經吩咐他們整頓兵馬,明天起程回江都,一些小事下午就能交待見了。”燕北羽說着,眯着眼睛低頭吻了吻她臉上。
“我沒那麼急着回去,你不用這麼趕。”謝詡凰道。
大約是爲了趕着回江都,這些天他都是到了半夜了纔回來,早上天剛亮就又出門了,卻還要不斷抽出時間過來看她,陪她用膳。
“這裡連個近身侍侯的人都沒有,進進出出的也都是些軍中男兒,總歸是不方便,早些回去你也能安心養胎。”燕北羽溫聲道。
謝詡凰抿了抿脣,既然他已經都安排好了,早些回去也好。
“不早了,起來用早膳吧。”燕北羽說着,自己先起牀更衣穿戴。
謝詡凰慢吞吞地坐起身,拿過他遞來的衣服,自己慢悠悠地穿,剛剛洗漱完了,廚房也把藥和早膳都送過來了。
“一會兒出去轉轉?”燕北羽等到她喝完了藥提議道。
謝詡凰挑眉望了望說話的人,從她進到甘州城五天了,她連房門都沒出過,這時候他竟然這麼大要帶她出去。
“甘州這裡有座很有名的藥王廟,方丈精通醫術,咱們過去看看。”燕北羽道。
晏九那邊一直沒有解藥的消息,他也得另尋他路來尋找解藥,必須在孩子出生之前將這件事解決了才行。
謝詡凰點了點頭,她也正想知道,自己毒還未解,會不會影響到腹中的孩子。
早膳過後,燕北羽便帶着她出了門,一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生怕她被路人給擠了撞了,直讓她哭笑不得。
兩人幾經尋問,才終於找到了甘州城外的山腳下的藥王廟,可過去的時候那裡等着讓方丈看病的人已經排了好長一隊了。
一個灰袍的小和尚過來詢問道,“兩位施主是誰要就診?”
“小師父,是我要就診。”謝詡凰淺笑說道。
小和尚看了看她,道,“那先去交診金吧!”
燕北羽連忙取了銀兩出來,準備交給小和尚,對方卻道,“施主,我們診金不收金銀財物。”
“那收什麼?”
“方丈施父是治病救人,又不是開醫館的,收你銀子做什麼?”小和尚說着指了指不遠處正在一邊咳嗽一邊打掃着庭院的一人,說道,“藥王廟的診金就是在這裡打掃,砍柴挑水什麼的,可以由家人來完,也可以病人病癒了自己完成。
謝詡凰瞅了瞅邊上沉下臉來的男人,這廟裡看病的規矩還真是別緻,可總不能讓他去砍柴挑水,於是笑語道,“算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小和尚一聽,道,“只不過做些功德抵診金,能有多難,要再找到方方丈師傅這麼好醫術的人,你可不一定再找得到。”
謝詡凰拉了拉他,示意他回去,燕北羽卻道,“我去,你說要做什麼。”
小和尚打量了他們兩人一番,道,“藥王廟後面藥廬的房頂有些漏水,你去幫忙修了吧,女施主似乎也不像病重之人,跟着師兄們到後山採些草藥就行了。”
“我夫人有孕在身,前些日剛剛動了胎氣,不宜做這些。”燕北羽截然拒絕道。
小和尚一聽,微一頷首道,“阿彌陀佛,那夫人先到廟裡休息等着吧。”
“多謝小師父。”謝詡凰說罷,兩人跟着小和尚進了廟裡,燕北羽被帶着去修漏水的屋頂,她無事也跟着過去了。
小和尚將兩人帶到了藥廬,指了指一處房頂道,“就是那裡,原本這兩日師兄們要修的,可是來廟裡看病的人太多了,他們要忙着採藥顧不上,梯子在那邊,你自己去拿吧。”
“修好就行了?”燕北羽道。
“嗯,修好了就帶你們去見方丈師父。”小和尚說罷就先走了。
謝詡凰望着一旁的人,道,“你會嗎?”
“邊上等着。”燕北羽說罷,自己到藥廬裡看了看,這纔出來上了房頂去。
雖然甚是不喜歡這裡收診金的方式,但這廟裡的方丈醫術過人卻是在甘州廣爲傳誦的,他不想因爲這樣的小事而錯過了能治好她的任何一條路。
謝詡凰站在院子裡仰頭望着屋頂上忙碌的人,這樣的事怕是他從來都沒做過的,這會兒卻爲了要帶她來讓方丈看病,給人在這裡修房頂。
也就是因爲以前沒做過,所以一開始根本無從下手,半晌了才找出辦法來,好半天了終於把屋頂修好了,從房頂上躍了下來。
“好了。”
謝詡凰看着一身髒兮兮地人抿脣而笑,執袖擦了擦他額頭的汗,這初夏的天氣已經有些熱了,難爲他在房頂上待了那麼久。
“先去把手洗了。”
她正在水缸邊上給他舀水洗手,那小和尚便又過來了,看了看已經修好的屋頂,過來道,“多謝施主了,請跟我過去見方丈師傅吧。”
燕北羽帶着她跟着一睡尋到了前面去,老方丈給一衆早上來求診的人看完了病,接過弟子送來的茶抿了一口。
“方丈師傅,他們也是來求診的。”小和尚帶着兩人進了殿內道。
老方丈打量了兩人一眼,道,“施主,請。”
謝詡凰在案前坐下,伸手放到了桌上由着對方診脈,突地想到了什麼道,“方纔把手串落在院子裡了,你去幫我取回來一下,就在那樹下的桌上。”
燕北羽知道她是不想他知道自己毒還未解的事,也始終沒有說破自己早已知曉,道,“我過去找找。”
說罷,就起身出去了。
謝詡凰側頭看着已經出了門的人,方纔問道,“方丈,我腹中這個孩子,可還好?”
“只是胎息有些許不穩,只不過女施主有劇毒在體內,這若要生下這個孩子,怕是沒那麼容易。”老方丈道。
“會影響到孩子嗎?”謝詡凰道。
“現在倒並沒有,只是這毒若再不解了,不管是毒發還是孩子出生,你們母子怕都有性命之憂。”老方丈道。
謝詡凰抿脣,面上一陣黯然,道,“方丈可有辦法幫我解了這毒?”
老方丈無奈搖了搖頭,道,“我雖能診出你中了毒,可若要解毒,老衲就愛莫能助了。”
“我還有能壓制毒發的解藥,應該能讓這個孩子平安出生。”謝詡凰連忙道。
“壓制毒發只是表面功夫,壓制的時間越長,最後毒發的危險也就大,因爲那個時候身體已經多少都被毒所侵蝕了,如不能找到解藥,還是盡力休養,不要再動武,更不要有中毒受傷。”老方丈道。
謝詡凰想要再問什麼,聽到外面的腳步聲,知道是燕北羽回來了,便沒有再問了。
“給。”燕北羽將找回來的東西遞給她,問道,“怎麼樣了?”
“孩子只是動了胎氣,胎息有些不穩,休養些日子就好了。”謝詡凰道。
燕北羽笑了笑,道,“那便好。
“我們回去吧。”她宛然笑道。
“來都來了,要不到廟裡上柱香?”燕北羽道。
謝詡凰想了想,點了點頭跟着她一起到藥王廟的大殿上了香,她還跪在蒲團頌經爲孩子祈福,燕北羽已經輕步出去了,尋到了給她診脈的老方丈。
她祈福完出來找不到人,便有些擔憂他是不是去找那方丈了,卻遠遠看到他跟着那小和尚一起過來了。
“小師父說這樣的藥囊戴着可以治好孕吐的毛病,我跟着過去取了兩個。”他笑語道。
謝詡凰接過去聞了聞,雖是藥卻味道清新,倒是個不錯的東西。
“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去吧。”燕北羽催促道。
“嗯。她應了聲,兩人一道向小和尚告辭離開。
回甘州城的一路,兩人心思各異地沉默着,誰知剛一回驛館,便有人匆匆來稟報。
“少主,燕京發兵兩萬,已經快逼近隴關了。”
因爲天機閣撤離燕京,他們的消息來源也沒有那麼靈通了,直到燕軍都快到隴關了才知道。
“誰是主將?”燕北羽面色微沉問道。
“大燕新帝,長孫晟。”
隴關只布了一萬兵馬防守,一旦失守只怕連這甘州城也保不住了,大燕連連戰敗,先前設下圈套想擒住他,沒想到反被他給擺了一道,連失兩關一城,如今終於坐不住了,大燕帝新御駕親征,想要奪回隴關和甘州。
“少主,怎麼辦?”來稟報的人緊張地問道。
大燕新帝御駕親征,隴關的一萬兵馬要想守住了,只怕沒有那麼容易。
燕北羽緊抿着薄脣,原本明日就要送她回江都的,如今戰事又起……
“快去吧。”謝詡凰淡笑,柔聲勸道。
這打下的每一關一城都是他費盡了心血的,從反出燕京他們連連大捷才讓江都的兵馬士氣高漲,如果隴關失守,失去的不只是隴關和甘州,還有軍中上下的士氣,這纔是至關重要的。
燕北羽望了望她,面色有些爲難,方纔廟中方丈說了什麼他也是清楚,他不想這個時候留她一個人在這裡,可是……
“這甘州也有我的一份,隴關失守,再丟了甘州,你要讓我全白忙活了?”謝詡凰挑眉道。
燕北羽沉吟了片刻,朝人道,“集結先鋒營,即刻趕往隴關。”
“是。”那人抱拳領命,大步出了驛館。
燕北羽回身望向面前的人,嘆了嘆氣道,“先在這裡再等我兩天。”
“知道了,快走吧。”謝詡凰催促道。
“我回來之前不準出驛館,飯要按時吃,還有藥不能忘了……”燕北羽進門一邊換上鎧甲,一邊朝她叮囑道。
“知道了,你怎麼跟個老媽子一樣煩。”謝詡凰給他取了兵刃,哼道。
“全都給我記在心上。”燕北羽狠狠瞪了她一眼道。
謝詡凰望着眼前鐵甲英武的男人,將雁翎刀遞給他,道,“小心些,平安回來。”
燕北羽接過,伸臂擁着將人擁入懷中,吻了吻她額頭,“走了。”
說罷,在外面副將的催促下,疾步出了門。
謝詡凰扶門而立,看着帶領着一衆親隨匆匆離去的人,悵然嘆息。
這樣戰事頻發的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很小的時候父親就總是帶兵打仗,再後來哥哥們也上了場,再後來她也去了,如今她的丈夫也是一樣奔波在戰火中……
“他是拍拍屁股走了,又把我叫來接/班,我都快成了你丫環了。”龍靖瀾從後園過來,進了屋內往她的榻上一坐,便開始抱怨道。
“我這裡也沒什麼事,你不用守在這裡。”謝詡凰回身笑語道。
“我可不敢偷懶,回頭出了事,燕大王爺一回來還不得治我個失職之罪。”龍靖瀾自己倒了茶,望向她問道,“不是去藥王廟了,那老方丈怎麼說?”
“孩子只是胎息不穩,調養些日子就好了。”謝詡凰如實道。
“誰問你這個了,問你解毒的事兒。”龍靖瀾道。
謝詡凰無奈搖了搖頭,道,“他雖然能診出我是中了毒,但也沒有解毒的辦法,只能等着晏九那邊的消息了。”
“他兩還在都還被謝承顥關在牢裡呢,怎麼弄解藥。”龍靖瀾嘆了嘆氣,道,“我讓緹騎衛去一趟苗疆吧,先前在那裡認識了個小丫頭,他父親是苗疆最有名的巫醫,她也盡得真傳,看看她能不能有辦法。”
“也好,多謝師姐了。”謝詡凰道。
“只不過那死丫頭平日總東竄西跑了,現在也不知道還在不在苗疆。”龍靖瀾說着,便準備出門讓人去。
謝詡凰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房間,屏風上還搭着他剛剛換下來的衣服,上面學沾着藥王廟的塵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已經不習慣這樣一個人待着的生活了。
她希望能與他朝夕相對,一起看日升日落,一起等着肚子裡的孩子出生,可是她也知道,從他帶她逃離燕京,他就要面對常年的戰火和奔波,直到他踏進燕京宮裡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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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一更,二更稍後。
這兩個月加更會比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