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華容神不守舍的由着阿竹和小杜子扶着到了鳳齊瑾的寢宮:繾明殿。
剛開始葉華容還一臉平靜,滿心悲傷全都被她隱藏在面具下。可當一到了繾明殿的大門口時,她再也無法忽視內心的痛苦,掙開阿竹他們的攙扶,跌跌撞撞的跑進了寢宮裡面。
裡面很靜,接近詭譎的靜。好似一根繡花針掉在地上都能清晰的察覺到,宮女太監們沉默的站在一邊,一言不發,誰也不敢動下身子,生怕被責罰。
龍榻的邊緣處立着兩個風華絕代的男子,一人白衣,一人紅衣,一眼過去雖有不同感受,但是絕對不是令人看上一眼就可以忘記的。
此時此刻,龍榻上,那個安安靜靜躺着的男子正是她的丈夫,他們是結髮夫妻,有感情,卻離的極爲遙遠,在她看來不過是一道鴻溝而已。
殿內氣氛壓抑的足夠讓一個活生生的人窒息死掉。葉華容就那樣呆呆的站在龍榻前五步的距離,然後分寸不動,像是被人下了定身術一般。
任誰都可以看得出她臉上的悲傷。楚君庭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頭,鳳眸裡劃過一絲暗芒。
“皇后娘娘……”,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給人一種十分舒服的感覺。
葉華容機械般的閃動了兩下眸光,隨即走上去,單膝跪在牀頭,拉過鳳齊瑾早已冰涼似鐵的右手放入懷中。整套動作下來不可不稱爲木訥。
楚君庭將目光從她的背影上挪開,又與一旁的鳳子商對視一眼,毫無疑問,現在她還是不要去打擾的好。
楚君庭屏退殿內所有人,之後自己也和鳳子商一起輕聲走了出來。
阿竹和小杜子沒有跟進去,而是在殿外焦急的等待着。見到他們二人出來時,便也顧不得身份有別連忙迎了上去。
“你們無需擔憂,讓皇后娘娘在裡面靜一會兒吧,畢竟夫妻一場,好好的陪一下他。”
說話的是楚君庭,他沙啞的聲音裡飽含着濃濃的悲傷和沉痛。只要是個人都聽的出來。阿竹和小杜子交換了下眼神,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來,輕輕的退到門口繼續等着。
轉眼之間一天就過去了,繾明殿裡依然是寂靜一片,有些可怕。途中,鳳子商讓人悄悄查探過,發現葉華容沒有一絲異樣,依舊是呆呆的待在龍榻前,嘴裡唸叨着不知名的東西。
不過這倒也令楚君庭二人放下心來,只要她不幹出什麼傻事出來就好。
眼見着暮色四合,天空越來越暗沉。楚君庭和鳳子商還是推開門走了進去,此舉也是爲了葉華容的身體着想,怕她真的吃不消。
“皇嫂,您這樣不吃不喝的守着,若是讓皇上知道了,想必會很難過的,您還是先起來吧,鳳體重要。”
葉華容終於有了些反應,當她看到鳳子商站在她的旁邊時,一些被困在大腦裡的東西不可制止的鬆動了。
“肅王,你怎麼在這兒?他……你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全部是假的,對不對?皇上他並沒有死,你們在騙我……是不是在騙我……”
她歇斯底里的哭喊着,一瞬間壓抑住的情緒徹底崩堤而出。發怒着,咆哮着,一波又一波的推向她的思維,到底是完全掌握了她!
現在她是一個只知道大哭大叫的女人,不斷的說着騙着自己的話,但是眼底和心中的絕望暴露了她最不忍看見的事實,別人沒有騙她,到頭來卻是她自己騙了自己。
一時之間涌上來的悲傷使得她暫時性的昏厥了過去,縱然是無意識的情況下,她的眼角仍是不斷流下淚水。
宮人們聽着鳳子商的吩咐,把葉華容送進就近的房間裡,差人好生的照顧着。
明月初上,映着繁華宏偉的皇宮,不知怎地,在這樣的場景下卻徒添了幾分冷意與蕭瑟。
阿竹在下面躊躇良久,終究是耐着性子走了上來,輕聲道“王爺,大人,你們就讓奴婢留下來服侍娘娘吧,若是不在娘娘身邊奴婢只怕會徹夜難眠,還請大人王爺恩准!”
鳳子商或許是有些乏了,看到阿竹後,他便徑自一人先行離去,把這話語權留給了楚君庭。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煜兒更加需要你們的照顧,所以我不能答應你們。”
聽到他的回答,阿竹眼睛不禁暗了下去,可她是個懂禮的,知道這種情況下還是服從安排的好。“那麼……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看着二人越走越遠的身影在月光下拉的老長。楚君庭的身上也被鍍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光芒,鳳眸溫涼如玉,身姿修長,神聖的不能容許任何東西去玷污。
他們就只有三天時間而已,如果不能抓住兇手的話,那麼一切都會前功盡棄。
………
夜深人靜,此時早就過了三更的點。朝儀宮裡,葉華容內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打開,合上,期間沒有發出過一丁點聲音。
這人正是葉華容的貼身婢女阿竹。
她腳步平緩,輕車熟路的來到煜兒的牀前,站定。平常煜兒都是葉華容帶着睡覺,所以也不用她多操心神,今天她沒有回來,煜兒反倒睡的更加香熟。
阿竹從袖子裡滾出一顆龍眼般大的明珠來,瞬時,離她五步的範圍裡通明如白晝,清晰的照亮了煜兒。她悄悄走上前去,伸出右手想要去撫摸孩子的臉,最後沒能辦到。
她忽然生出了捨不得,捨不得煜兒,捨不得娘娘,甚至捨不得這裡的一切。可是她沒有辦法,當初如果不是老爺把她從人販子的手上給救回來的話,恐怕她現在早已被拋屍荒野了,爲了報恩,她別無選擇。
阿竹忍着不去看煜兒熟睡的臉蛋,她將藏在腰帶裡的匕首給拔了出來,緩緩對準孩子的心口,準備一刀致命。匕首冰冷鋒利,光滑的刀面上泛着幽幽寒光,仔細看去,它竟比那懸在空中的圓盤上的顏色還要冷上三分。匕首精緻無比,她今晚卻只能用來結束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小生命,往後她不會再用它。
她屏住呼吸,猶豫再三,到了最後還是沒有勇氣插下去,哪怕稍微用力點。
阿竹沒有想到老爺竟然那麼狠心,竟然連自己的親外孫都不放過。她不敢想她自己以後命運的走向,因爲她知道那肯定是不好過的。
煜兒還這麼小,娘娘那麼疼他,而她也喜歡他。不,她不能殺他,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