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公子, 小姐剛纔醒了一會兒。現在又睡下了。你......還是請回吧。”
“可我還沒見她一面呢。”
“小姐說......她不想見你。”
“爲什麼?”舒少源一臉費解,“此前她見到我的時候,神情就很不對勁。老五和蘇琅軒也都怪怪的。究竟是怎麼了?”
“舒公子真的不知道麼?”
“我知道什麼?”舒少源滿心焦慮, 恨不得立刻衝進去看看蘇青簡的情況。
芳蕊思忖着道:“其實......我也不信公子會是襲擊小姐的人。可是那天小姐分明是說——”
“她說什麼?”
“她說......四哥, 別鬧了。”
舒少源一怔, 半晌沒有說話。芳蕊看着舒少源凝眉的模樣, 依稀記起了初見他時的模樣。
他或許不記得了。但是當初, 她在花月樓與他是有過幾面之緣的。彼時玉筆先生的名頭已經在王都打響。
京城中多少女子對這妙筆生花的先生諸多揣測。直到那一日,她偶然聽到他與友人的對話。方知這便是王都一筆淡墨寫深情的玉筆先生。
那日他錦衣狐裘,眉目如畫。路過她身旁之時心無旁騖, 彷彿她讓男子神魂顛倒的美貌只是衣袖間的塵埃。
這樣一個人,和她或許不會有任何瓜葛。直到芳蕊在花月樓遇到了另一個假扮他的女子......
今日她才知道, 原來他也會這般失魂落魄。
舒少源轉身大步走向蘇青簡的房間, 推門想要衝進去解釋。可是手扶在門上, 腳步卻止住了。
良久,舒少源又折了回來, 路過芳蕊身邊的時候輕聲道了一句:“照顧好她。”
芳蕊張口想要說話,但舒少源已經大步離去了。
而屋子裡蘇青簡醒來時,已經是翌日清晨。五師兄正在爲她把脈,他兩隻修長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小七,你這傷到不至於致命。只是明日就要迎戰突厥高手, 未免太過勉強。如若不然,
你索性一走了之吧。出了什麼事兒, 我們幾個師兄都能給你兜着。”
“騎虎難下, 現在哪裡是一走了之就能解決的。”蘇青簡搖了搖頭, “何況要我以後孤零零一個人,我寧願死在擂臺上。至少以後還有你們這麼多人在我墳頭上柱香。”
“不許胡說。”五師兄眉頭微皺。
“放心吧, 明日我不會逞強。該當如何,走一步算一步。車到山前必有路。”
“你倒是豁達,可憐你哥哥,昨夜進宮吃了個閉門羹。在宮門口吹了一夜的冷風。還有老四,他也是——”
五師兄說着忽然住了口。蘇青簡神色果然變了,但是她猶疑了片刻,低聲道:“五哥,我問你。倘若我說是四哥打傷的我,你信嗎?”
“不信。”五師兄斷然否定了這個答案,“我知道你一定是看到了什麼鐵證,纔會如此懷疑。只是老四這些年來種種,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對你如何,你也該知道。說是其他人我或許會信,可若是他,我絕不相信。”
蘇青簡想起那一日的針雨。她和四哥從沒有真正交過手,若是打起來,他必定不是她的對手。
可是磁石之事,只是一日他們一起看星星時候,胡亂掰扯的。那次是他們倆單獨出的任務,沒有別人知曉此事。如果不是舒少源,又會是誰?
不過五師兄那麼說,蘇青簡覺得心裡舒服了很多。她也覺得此事疑點重重,還是等以後好好查一查再說。
“對了。五哥,你有沒有什麼暫時提升功力的法子。我想......”
五師兄搖了搖頭:“急功急利的法子對身體損傷都太大。這種涸澤而漁的行爲是斷不可取的。你的身體也承受不住之後的反噬,恐怕有性命之憂。小七,你今日好好休養,明日一戰盡力而爲吧。”
蘇青簡點了點頭。
只是她心裡明白,明天這一戰,不用打她就輸了。
王都上上下下,從聖上到平民百姓,街頭巷尾都在談論這件事情。甚至連賭坊也開了盤,賭他們誰輸誰贏。
蘇青簡的賠率還挺高,說明王都人民對她頗有些信心。當然,蘇青簡本人是不知道的。
太子乘坐轎攆低調地路過如意賭坊的時候,聽到裡面正在吆喝:“來來來,下注了啊。千牛衛中郎將蘇青簡,賠率,一賠三十!”
太子脣角綻開一絲笑意,他擡了擡他養尊處優的手。立刻有隨從上前來。太子指了指如意賭坊:
“去,賭蘇青簡輸,下注三千兩。”
這樣大手筆地送錢來,賭坊老闆樂得合不攏嘴。連忙兌換了一張賭券。
太子將那張賭券攏在袖子裡。什麼叫羊毛出在羊身上。當初這臭丫頭搶走了他一間宅子,事到如今就當是她付的房錢。
很快,蘇青簡和突厥高手的大戰之日來臨。
邵承玉跟隨聖上一同來到了看臺,心情忐忑地等待着蘇青簡的到來。最近他總覺得心神不寧,彷彿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突厥的王世子和盛秋懷一同出現在了看臺之上。一番寒暄之後,邵承玉注意到那個突厥高手已經走上了演武場的高臺之上。
這高臺佔地很廣,可容納幾百名士兵在此操練。皇上閱兵之時,多半是在此處。
因着此事關係到突厥與大業的榮辱,所以王都裡的百姓也擠在了外圍觀看。
突厥高手站定之後良久,蘇青簡這才姍姍來遲。她是一人前來的,一襲白色廣袖襦裙,未施粉黛。
這樣嚴寒的天氣,她卻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紗衣,越發顯得人很瘦小。彷彿風一吹就會隨風飄走。
邵承玉看着蘇青簡慘白的面色,那種強烈的不詳預感又浮了上來。他看到不遠處蘇琅軒正緊隨着蘇侯爺坐在右側,便不動聲色走了過去。
“蘇中尉,阿簡神色不太對,這是怎麼了?”
蘇琅軒覷了他一眼,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了看蘇侯爺,然後將邵承玉拉到了後方,低聲道:“十四殿下,阿簡受傷了。”
邵承玉的心一沉,不詳的預感成真了。他擔憂地看了蘇青簡一眼,她已經飛身落在了擂臺之上。
“是誰傷的她?”
蘇琅軒頓了頓,這才道:“還不清楚。不過今天,她恐怕會輸。十四殿下,我爲我此前的無禮道歉。但,若你真的愛阿簡,可否今日之後便馬上帶她離開?”
邵承玉看着遠處羸弱的身影,鄭重地點了點頭:“今日,無論是否失利。我都會帶着阿簡離開這是非之地。”
蘇琅軒深瞧了邵承玉一眼,目光中透出隱隱的擔憂。他一直以來不希望邵承玉和蘇青簡在一起,很重要的一個原因便是他的身份。
邵承玉對蘇青簡的情意,他是看在眼裡的。一個人的眼神是做不了假的。可是光有真心有什麼用。
既然身在帝王之家,即便他無心爭奪權位,他人又豈會如此輕易放過他?蘇青簡跟在他身邊,註定要捲入這場漩渦之中。
可是事到如今,只要他願意遠離是非。蘇青簡跟他,或許是最好的選擇了。
蘇琅軒嘆了口氣,他爲了這個妹妹,可謂是殫精竭慮。但若能看到她幸福無虞,這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了擂臺之上。
蘇青簡負手看着突厥高手,她面上絲毫不露懼色。即便是重傷在身,但氣息也沒有分毫紊亂。
突厥高手擺開架勢,用生硬的漢語道:“出招吧。”
蘇青簡沒有動:“別急着出招啊。咱們還沒決定比什麼呢。”
突厥高手怔住了,疑惑地看着蘇青簡。她嫣然一笑,未施粉黛的一張臉瞬間明豔動人起來:“光是硬碰硬地打,實在是無趣。我提議,咱們比一些更高深的武學。你覺得如何?”
“你想如何?”
“很簡單,你我各提出一個比試項目。第三局的時候再行比武,三局兩勝。”
“好。”突厥高手沒有任何猶豫便一口答應了,“我念你是女子,由你先行出題。”
“聽好了。第一局,咱們比摘花。”
“摘花?”突厥高手皺起了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一會兒我二師兄的風隼將會飛過頭頂,灑下花瓣來。到時候,而你我和就在花雨之中將牡丹花
瓣摘取出來。花瓣落地便不可再摘,落完即止。誰摘得花多,誰就能獲勝。”
突厥高手沉吟了片刻,頷首道:“好。”
對於突厥高手的惜字如金,蘇青簡卻是鬆了口氣。三局兩勝,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倘若她能夠不硬碰硬在前兩關中取勝。那麼便不需要第三輪的比武了。
演武場的上方,一隻巨大的木鳥飛過。全場發出了驚叫聲,不少百姓抱着頭蹲了下來。
皇上側身問身旁的內侍官:“這是何物?”
“回稟陛下,這是空溟先生二徒弟所制的木鳥。此人擅機巧,製作的木鳥不但能飛上天,還能載人,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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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頷首道:“空溟先生的徒兒個個都是我大業棟樑之才。”
這句話落在了邵承光的耳中。他心中嗤笑,在他看來,個個都是不識時務的蠢材。大業的官員,哪個不知道他是儲君。想要上趕着巴結他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卻連他的袍角都摸不着。
可這幾個人倒好,一個個自命清高,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這樣不能爲他所用的棟樑,又有何用?
太子正走神,忽然瞧見木鳥上落下了紛紛揚揚的花瓣。無數緋色的花瓣落下,像是一場燦爛的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