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剛學會翻身沒多久,皇后將他放在東次間的大炕上讓他來回翻身自己玩,不過一會兒工夫就累得犯困了,皇后見狀便命人把大皇子抱下去睡覺,又向徐芳卿笑道:“你只管放心,本宮不會把你隨便配人的,像你這樣的美人才女要好好挑了有爲才子來配纔是。”
徐芳卿自然不會同皇后說我也不喜歡什麼才子,只喜歡睿王陸昀,只好做羞澀狀,低了頭淺笑。
出宮時一個嬤嬤將徐芳卿送出甘泉宮,將皇后賞給徐芳卿的點心交給跑腿的小太監,又令那小太監遠遠的跟着。徐芳卿見狀略有些緊張,難道皇后還是要把自己指婚給她孃家的紈絝,所以讓這嬤嬤來勸自己?
嬤嬤一邊走一邊向徐芳卿笑道:“自從娘娘有了大皇子,常說多虧了徐姑娘家薦了那位神醫進宮,這就看出誰心裡有娘娘,誰是真心爲娘娘好。”
徐芳卿忙應聲道:“娘娘過譽了,那都是身爲臣子們應該做的,不值什麼。”
嬤嬤笑得更高興了,道:“不瞞你說,有資格進宮的這些貴女裡邊,娘娘心裡最喜歡的就是徐姑娘你了,這些日子一直爲了那件事頭疼,還說回頭一定要好好替徐姑娘尋一門婚事,叫徐姑娘嫁在這京城裡,以後還能長長久久的進宮陪娘娘說話兒。”
聽到這兒,徐芳卿也只好紅着臉低下頭。
那嬤嬤拉住徐芳卿的手,推心置腹道:“娘娘說就拿徐姑娘當親妹妹一樣看待,徐姑娘要是對自己的婚事有什麼想說的,可千萬別見外才是啊,就是這會兒跟我說了也成,橫豎我雖然當不得家,也能在娘娘面前說得上話。”
徐芳卿被她忽悠得險些就要說出心裡話,幸好話到嘴邊猛地驚醒過來。皇后就是皇后,怎麼可能真的把自己當做親妹妹一樣呢,要是把實話說出來。只怕立刻就會被唾棄然後丟到一邊罷。
徐芳卿心中大呼好險,面上仍舊做羞澀狀,將手輕輕抽回,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要說上一世徐芳卿的側妃經歷只是開闊了她的眼界,學會了許多內宅鬥爭手段的話,這一世刻意討好皇后,頻頻進宮陪侍讓她懂得上位者待你友好只是因爲你爲她帶來了利益,或可能以後會爲她帶來利益。都說伴君如伴虎,徐芳卿初時不懂得這個道理,還以爲皇后成爲皇后之前也不過是同自己一樣的貴女罷了。說不定二人可以建立更深厚的感情。就像手帕交一樣。
但是宮女福喜的死就像一盆冰水。徹底澆醒了徐芳卿。福喜是之前因長得喜慶,說話利索,被皇后瞧見後調到甘泉宮的,初時頗爲得寵。徐芳卿那時還不是很得皇后的待見,在甘泉宮的時間有一多半是在等着皇后有閒工夫召見自己,所以常常同福喜說笑聊天。
後來徐芳卿利用上一世先知的能力爲皇后剷除了一個隱瞞懷孕消息的大宮女,漸漸得到皇后的倚重,心也漸漸高了起來。突然有一天進宮時便不見了小宮女福喜,徐芳卿就去問旁的人,有人偷偷告訴她,前一日皇后午睡醒來極爲煩躁,剛好聽見福喜嘰嘰喳喳在廊下同人說話。一時氣上來便令人將她打了二十板子,然後送出宮了,記在冊子上的原因便是“因口舌出宮”。
福喜出宮後沒幾日便因棒瘡發作死去,徐芳卿自那以後時常想起她。福喜因爲能說會道而得到皇后青眼,卻轉眼間就因爲口舌出宮死去。自己同福喜又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呢,不過都是皇后可以隨意丟棄的玩物罷了。好在現在自己還有一些籌碼,使得皇后只能對自己和藹可親,萬一以後被皇后判定爲沒有使用價值,只怕很快就要遭到拋棄了。
那嬤嬤將徐芳卿送出宮去,回到甘泉宮向皇后回道:“老奴一說起婚事,徐姑娘羞得頭都擡不起來了,我勸了那麼久,她還是什麼都不說,看着倒不像是有什麼心上人的樣子,娘娘可以放心了。”
皇后現在是有子萬事足,除了麗嬪的大肚子礙眼之外,其他的事都看得淡了些,便道:“本宮原打算成全她這一樁事的,既是沒有心上人,想來她這麼費盡心思的鑽營不過是爲了父兄謀前程,也罷,等她哥哥回京,本宮就叫人關照他一些。”皇后也曾特意叫陸昀來甘泉宮以此試探徐芳卿,可是也不見徐芳卿有什麼異樣的表現。今日又特意讓嬤嬤去試探她,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不管她有沒有心上人,以後給她指了婚,她都不能再說什麼。
徐芳卿還不知今日皇后的確是有那麼一點好心是要成全她的,若是她說出陸昀的名字,最多年後便可以接到賜婚聖旨,成爲睿王側妃。而此時陸昀與阿林的感情尚不明朗,若是側妃已定,阿林絕不會再同意嫁給陸昀,只可惜徐芳卿想得太多,生生錯過了這個機會。
徐芳卿是個聰明人,那嬤嬤也是擔心這一點,便向皇后道:“這位徐姑娘看上去比她父母聰明多了,萬一她以後不聽娘娘的話……”
皇后聞言淺淺一笑:“本宮要的就是這種聰明人,聰明人做事有跡可循,出手之前總是瞻前顧後左右思量,若是沒有變故,就不怕她做出於本宮不利的事,總之比不長腦子的笨蛋強多了。”
“徐姑娘過了年就十六了,要是娘娘不管,只怕他們徐家就自己做主了。”嬤嬤還擔心着這個,昨兒個皇后計量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不要把徐芳卿這枚好棋子放到自己孃家,畢竟徐侍郎一家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皇后黨,無需再去加強聯盟,這對兩家都是一種浪費。
皇后卻不擔心:“徐侍郎如今就靠着他女兒在宮裡的臉面,怎麼敢私自給徐芳卿定親,不過最遲明年年底,也該給她指婚了。”皇后心裡已有定計,只是一年的時間太長,變數也太多,暫且放在心裡罷了。
大雪初晴,京城裡一片銀裝素裹,沈灝府上傳來喜訊,沈灝的妻子杜氏生下一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沈夫人聞訊等不及辦洗三,立時就叫人備轎,帶着大兒媳黃氏去了沈灝那裡。
沈灝前兩個月考中了庶吉士,如今正在翰林學學習,也曾隨上官進宮爲皇帝講解經籍,只等三年後庶吉士的學習結束,便可選官赴任,很是前途無量的樣子,如今終於有了後代,比之一般做父親的還要高興萬倍。
過幾日羅承嶼從京郊大營回來,聽說這個消息也替沈灝高興,快馬去沈灝家看了看小嬰兒,回來就撫着雙卿的肚子滿足道:“他家的小子長得忒醜,一定沒有咱們倆的孩子長得好看。”
雙卿的預產期就在臘月底正月初,因爲是第一胎,預產期提前或推遲都是常事。她母親嚴氏來了靖國公府好幾回,就怕雙卿像她當年一樣,生下長女後傷了身子,好幾年都沒有懷上,暗地裡不知受了多少氣。
又一場大雪落下,羅晴嵐幾人已經在準備回老宅過年了,大房出外做官的大少爺羅承祖也已經送了信回來,言道十日左右即可到京。宮裡則又傳出喜訊,選侍井氏和卓氏雙雙有孕,晉升位份爲才人,賞其家人宮緞表禮並金銀錁子。
自皇后有孕,宮裡頻頻傳出喜訊,如今大皇子聰明健康,若是不出意外,定然就是太子人選了,之前有心送女兒進宮搏前程的人家又開始左右搖擺。若是沒有韃靼大汗來訪之事,轉過年應當就會開始選秀,現在皇帝沒有心思,只道再拖一拖,年齡大些的姑娘只好棄了進宮這個念想,老老實實託人說媒,十三四歲這一批則是趕上了好時候。
臘月間家家戶戶都忙碌起來,靖國公府的十幾個門房每日忙得腳打後腦勺,同僚下屬送的年禮,遠親近鄰上門拜訪,沈夫人也累得瘦了好幾斤。
這日張岱之母金氏和郭熙之母姚氏結伴上門來送年禮,沈夫人便忙請她二人到豐樂園說話,又悄悄安排丫鬟去六合園叫阿林來見禮。
張家和郭家本是高攀靖國公府,只有女方挑選男方的,沒有男方挑選女方的,不過沈夫人想得實在,既然女兒嫁過去,自然希望她同婆家處得好,出來見禮也是應當有的禮數,沒得以後讓人挑嘴說阿林性子傲。
木槿聽聞是張家和郭家的主母來了豐樂園,忙去翻衣櫃,將阿林沒有上過身的新衣都找了出來。丁香進來一看,沒好氣的笑道:“咱們姑娘又不是上趕着要嫁人,穿這麼隆重沒得讓人看低了,就找那穿過一兩回的家常衣裳就是。”
阿林懶得理會,任由她們往自己身上套了桃紅的短襖栗色的百褶裙,雪青緙絲的氅衣,又重新梳了雙環望仙髻,繫上綴珍珠桃紅色緞帶,外頭披上大紅羽緞鑲白狐皮毛的斗篷,被一衆丫鬟婆子簇擁着去了豐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