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卿有孕的消息自然也沒瞞過羅家老宅的大太太秦氏,去向羅老太太報喜時,羅老太太雙手合十唸了一聲佛,道:“要是嶼哥兒的媳婦再生不出孩子來,無論如何我也得出面替嶼哥兒再討一房媳婦,你們怕那個徐次輔,我可不怕!現在有了也倒好,省得我這個老婆子一把年紀還去惹人厭了。”
秦氏聞言自然是連聲勸解,正好趕上自幼在羅老太太身邊長大的大房嫡長孫羅天覆下學回來,幾句話就哄得羅老太太開心起來,秦氏便趁機說了第二天去靖國公府探望的事,羅老太太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就不再理會她。
從羅老太太的榮壽堂出來,秦氏一路撿着樹蔭回了自己的正院,一邊向心腹陳嬤嬤冷笑道:“你看看,只要一說起二房的嶼哥兒就千好萬好,恨不得日日捧在心尖上,把我的渭哥兒、憲哥兒比得什麼都不是,恨不得提起來就罵——這還是在她跟前兒長大的呢,硬是比不上嶼哥兒這樣從小沒見過一面的!”
這也不是秦氏第一回抱怨了,陳嬤嬤笑道:“太太息怒,您單聽見老太太嘴上說心疼二房的二少爺,您哪見過老太太給過他一個大錢兒的東西呢,庫裡的金銀古玩還不是任由咱們二少爺三少爺拿去換銀子使?可見啊,老太太疼二房的二少爺也就是嘴上說說,真正心疼的還是咱們府裡的少爺。如今那邊的二少奶奶有喜這麼大的事老太太都不說從私房裡拿點東西賞過去,可不就是沒把那邊放在心上嗎?”
秦氏聞言轉怒爲喜,道:“還是你這個老人兒會說話,其實老太太最疼的還是老爺,我的渭哥兒、憲哥兒不愛念書,就入不了老太太的眼,二房一窩子武夫,自然更叫老太太瞧不上,我也犯不着跟那邊較勁。”
陳嬤嬤笑着應了是,心道您整天籌劃着從那府里弄銀子,這還叫不跟那邊較勁?
秦氏回了房就叫人去把陳年的老人蔘拿出來包好,等着明日去靖國公府時帶上當做賀禮,轉過頭又打發人喊大兒媳過來議事,商量過些日子給老太太過大壽的事。
羅老太太今年七十九歲,正好可以過八十整壽,要是以前秦氏也沒有心思給羅老太太張羅過壽,不過如今形勢不同了,羅文簡聲名煊赫,連皇帝都親自登門請他還朝,朝廷上下沒有一個人敢說他什麼。再加上弟妹沈夫人一直作風低調,無論是搬家還是過壽都不曾驚動人,害得那些想要找機會攀關係送禮的人家都急得不行。
既然要借靖國公的名頭給羅老太太過壽,秦氏自然要提前同羅文簡和沈夫人打聲招呼,否則二房以後少不得要說些閒話。因此就算沒有雙卿有喜的事,這兩日秦氏也要去靖國公府走一趟的。
一大早,雙卿美美的睡到自然醒,大丫鬟春芳捧着一個紅漆匣子喜滋滋的進門來,向雙卿笑道:“這是前些日**裡賞下來的楓鬥,太太說全都給二少奶奶用。”楓鬥被譽爲“中華九大仙草”之首,歷來只供應宮裡的貴人們使用,一年只怕也只有一點點罷了,這一匣子楓斗真正是大手筆了。
雙卿從這一匣子楓鬥又想起了一直以來的心事,便問春芳:“二少爺哪去了?”
話音未落,羅承嶼就掀了簾子走進來,笑道:“醒了?想吃什麼,我叫人去廚房吩咐?”
雙卿隨口說了兩樣早點,便招手叫羅承嶼過去,指着桌上裝楓斗的匣子道:“你看,那是方纔從正院送過來的楓鬥。”
羅承嶼看她面有憂色,便道:“怎麼了?是這楓鬥有什麼不妥嗎?”
雙卿搖頭道:“母親把御賜的楓鬥都送到我們院來了。”
羅文簡聞言一笑,寬溫道:“你是擔心大哥大嫂多想嗎?儘管放心好了,大哥從來不關心這些東西,大嫂也不是小氣的人。”
雙卿蹙眉,推了羅承嶼一下,道:“別亂打岔行嗎,先聽我說完。”
羅承嶼探過頭去在雙卿臉上偷了個香,笑道:“你說,我洗耳恭聽。”
雙卿道:“都說出頭的椽子先爛,如今咱們府裡實在太出風頭了,我真是擔心以後。”看羅承嶼要出言反駁,雙卿又壓低聲音道,“你不相信?別的不說,單說西北那十幾萬將士,皇上爲何遲遲不放咱們家的人回去?就算是父親年事已高不宜帶兵,可是大哥既是世子,又年輕力壯的,如今也只是在宮裡帶着一小隊禁衛軍罷了——還不是因爲皇上不放心那一支虎狼之師掌握在外人手裡?”
看雙卿一派認真擔憂的態度,羅承嶼雖然心中不當回事,但是也不好表現出來,只勸慰道:“等到明年正式與韃靼在邊關開放互市,西北的那些將士就會有一半領了銀錢回鄉去,想來到那時皇上就會準大哥往西北去接管羅家軍了。”
看羅承嶼依舊不爲所動的樣子,雙卿不禁氣餒,只好道:“等着瞧好了,總有一天我要證明給你看。”
羅承嶼只是笑着伸手撫了撫雙卿散落的長髮,轉而問起白日裡她要做什麼來消遣。
上午時分,秦氏果然來了靖國公府看望雙卿。春芳聽說秦氏要上門,趕緊把屋裡檢查了一遍,將仍在桌子上擺着的楓鬥收進箱子裡。
看春芳一副守財奴的樣子,雙卿不由笑倒在榻上。之前還在羅府老宅住着的時候,雙卿的一支純金鏤雕梳篦就被大房的三少奶奶隨口討走了,那梳篦只有薄薄一片,極爲精巧,是雙卿的愛物,從那以後,春芳就長了心眼,但凡遇上大房的人來,都要先把屋子裡收拾一遍,生怕再有人討了什麼物件兒去。
雙卿笑夠了才道:“看你那麼緊張,想必不是大伯母一個人來的?我那幾個堂嫂都來了?”
春芳道:“大房的大少奶奶沒來,只有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