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令一甩官袍,朝着窗外朗朗說道:“我杜令七尺男兒,從不受任何人的脅迫。你的貴人只怕是將我想歪了,這孩子生來自有她的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說罷一甩官袍,大步而去,剩下一臉驚愕的顏臨木立在原地。
顏臨碰了釘子,像個傻子一樣的抱着木盒子離開。他此刻是一頭霧水,從杜令的話聽來這鐲子該真就是他女兒的,用自己的親生骨肉做威脅,杜令還是如此的硬挺。不知顏皇后有沒有想到,反正顏臨是沒有想到。
走到後堂,杜令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這個人不知是怎麼進來的,可杜令驚訝之餘卻也並不害怕。
楊昭正通過窗戶望着外面失魂落魄,不明所以的一張臉,顏臨是被顏皇后給試探了一番。這鐲子是杜令女兒滿月之物,但顏皇后並沒有告知他事情的原委。而是在考驗他的反應能力跟臨場的氣魄,很顯然面對杜令,顏臨是一敗塗地。
杜令走到楊昭身邊,也朝着外面看去,嘆息一聲,說道:“顏家這位少爺可跟幾位叔叔差得遠了,這顏家可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楊昭笑着回頭,說道:“那敢問杜大人,楊家到我這一代,該是如何呢?”
杜令坐在楊昭身側,思索了片刻,苦笑搖頭,說道:“楊家代代人才輩出,各個文韜武略,只不過都太老實了沒有大作爲,但凡通曉一些爲官之道。如今,只怕也沒有孫沈兩家這般勢力了。”
在楊昭面前,杜令絲毫不隱瞞。這番話若是讓顏臨聽見,那杜令就算是顏皇后放過他,孫沈兩家也不會放過他。
“你究竟是怎麼進來的?”杜令還是覺得奇怪,這後堂他一直沒有瞧見有人進來。除了門口之外,這後面可是軍營的操練之地,空曠無比,一覽無遺。別說一個人了,就是一隻鳥兒飛過都會看得清清楚楚。
“我怎麼進來的很重要嗎,現在重要的是怎麼對付顏皇后。”楊昭動了動自己那傷的手臂,沉沉說道。“顏皇后似是不相信你我這一出苦肉計,但也許那些賊人會相信,再沒有弄清楚之前,我們還是少見面爲好。”
杜令點了點頭,二人如今最好不要再有交集,免得這計謀不攻自破。這後堂要不是藏着很多機密文件,杜令也不敢跟楊昭坐在這面對面的談話。
杜令說道:“聽昭弟所言,可是有了辦法了?”
楊昭神秘一笑,說道:“你說着後宮之中,除了顏皇后之外,還有什麼人能夠比顏皇后還要大呢?”
後宮如今最受寵的就是佳貴妃,可貴妃終究是貴妃,在份位上還是低上顏皇后一截。可這後宮之中不止有妃嬪,還有一個舉足輕重,連皇上也要禮讓三分的人。
杜令眼前一亮,興奮說道:“你是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登時又迷惑了起來,這太后吃齋唸佛,從來不邁出佛堂。爲此皇上還特地在後宮裡建了一尊金身所塑的菩薩,凡是伺候太后的奴婢太監,每日都要參拜。這麼虔誠的太后,心地善良,仁慈寬厚,又怎會幫助他們來壓制顏皇后?
楊昭起身,也不回答杜令,只是笑得狡猾,說道:“杜大人還是趕緊去安置妻兒的好,顏皇后此舉主要是爲了考驗顏臨,可也不排除會破罐破
摔。小女孩是無辜的,可別讓人家白白的失了性命。”楊昭閃身走了出去,這一提醒,杜令纔想着好久都沒有見到自己的小女兒了。正當杜令回過神來,楊昭就已從刑部消失了。
跟顏臨一樣,杜令也開始迷惑了起來。這楊昭神出鬼沒的,當真不是能夠了解的人物。
楊昭半掛着手臂,因爲受傷的緣故,在吏部已是告假多時了。但告假並不意味着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不會做。吏部某位老官,因爲身子不好已向皇上提出了告老還鄉的請求。
這老官辭歸本是正常,年輕的帝王也不希望自己的朝中有過多了老者。雖說老臣經驗老道,總能提出一些一語中的的意見,可有時候也未免過於固執。皇上對老臣的辭歸,從登基至今從來沒有挽留過一個人。
老臣的歸去卻顏臨覺得有一絲不妥,可他又說不上來有什麼不對之處。當他看到新上任的官員時,一切就都明白了。
“吳爲康!”顏臨吃驚得喊出了那新來之人的名字,瞪大了雙目,似是見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蹟。
“喲,這不是顏大公子嗎。沒想到你也在這吏部當差,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吧。”吳爲康身材瘦長,粗眉大目,一襲官袍穿在他身上,顯得他更加的纖細。面如傅粉,就像個梨園的戲子。
楊昭饒有興致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手撐着下巴,像個看好戲的大爺。這吳爲康是她想辦法弄進來的,費了她大半月的功夫。顏皇后讓她將自己的堂弟給調入了吏部,那她就如法炮製,將佳貴妃的堂弟也給調了進來。
不是冤家不聚頭,楊昭調查之下,發現這二人居然曾經還是同窗。吳爲康好耍心計,每逢應試之時,總能耍小聰明讓自己名列前茅。而顏臨資質平庸,但家族規矩嚴明,在學堂是恪守規矩,每次考試都在吳爲康之下。
吳爲康見不慣顏臨這等故作姿態,清高的做派。每每拉結衆人去奚落顏臨,現在二人的堂姐都爲後宮女人,還處處針鋒相對。這兩家人之間,可算是結下樑子了。
“嘖嘖!瞧你這一身官袍穿的,我怎麼覺得倒是大材小用了。”吳爲康眯着眼睛,歪斜着腦袋打趣說道。
“這做人總該知道自己的分量,從這郎中做起也沒有什麼不好。”顏臨冷淡說道,但話語中藏着一絲不忿。
“顏大公子怕是誤會我的意思了。”吳爲康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說道。“這大材小用說的是你的官服,這郎中之職可是關乎朝廷命官的前程。讓你這等目光短淺的人來掌握考察效績,我大梁只怕要多出很多你這樣的庸才了。”說罷便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顏臨面容鐵青,氣得是義憤填膺,雙拳緊握。可他也只能忍下來,吳爲康看上去骨瘦如柴,可他的功夫全在一雙手上。在學堂之時,顏臨就見過還是少年的吳爲康,用雙手將硯臺拍了個粉碎。而他除了簡單的劍法拳法之外什麼也不會,多年未曾操練,現在只怕連剛學武的小孩子都不如了。
楊昭低下了頭,默默的也跟着笑了。顏皇后想用這樣的人來監視她,那她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顏皇后的死對頭的堂弟也招來,幫助楊昭做一個擋箭牌。
吳爲康跟顏臨
一樣,都是在小縣城裡開始做官。可吳爲康的出手十分闊綽,他沒有送禮而是直接將吏部的官員,還有其餘能邀請的官員都發了請柬。在休息的一天裡,一同到京都最好的酒樓裡開了一次宴席。
顏臨心中氣憤,不接受邀請則有失氣度,但去了就必然還忍受一通白眼。楊昭身上有傷,不便喝酒但爲了應酬還是跟着一起到了那酒樓。
晚上飲酒總容易不醉不歸,吳爲康比起顏臨來要圓滑得多。楊昭注意觀察這吳爲康的一舉一動,只見他每到一桌敬酒,總有那麼幾個官員沒有好臉色。可三杯下肚,幾句話便說得衆人喜笑顏開,紛紛的舉杯飲酒。
楊昭藉口小解,離開了那歌舞紛紛,簫鼓其鳴的場合。這太過於喧囂,對於無心交際的楊昭來說,可就是不是什麼值得忍受的事了。
“楊大人。”吳爲康不知何時竟然跟了出來,對着楊昭笑着抱了抱拳。
楊昭見了那副笑得有些陰沉的面容,當即也是回了一個禮,說道:“吳大人不在裡面喝酒,跑出來做什麼?”
吳爲康斜眼看了看身後,見四下無人,細聲說道:“在下多謝楊大人提攜之恩,這是一點意思還請楊大人不要嫌棄。”從袖中悄悄的亮出了一個細小的玉戒指。
羊脂白玉,可算是珍品。而吳爲康遞過來的這一個,質地圓潤,滑膩晶瑩,這等的潤澤沒有上萬兩銀子是買不下來的。
按照大梁的國庫,這一年的進賬也才十萬兩銀子。這佳貴妃斷然沒有這麼多的積蓄,這隻怕是吳家上下的意思了。
楊昭冷冷一笑,吳爲康一家名勢上都不如孫楊沈三家,沒想到居然能拿出這麼貴重的東西。這民脂民膏,可搜刮得太厲害了。
“這是家父早年經商之時,在西域邊境跟商人貿易所得。當時的交易價值並沒有現在這般昂貴,楊大人不必介懷。”吳爲康將戒指塞入了楊昭的手中,似是看出了楊昭所想。
楊昭微微一怔,這吳爲康果然是比顏臨還厲害多了。心中不由得多了一份提防,這養虎爲患的道理她知道。就算現在吳爲康對她是恭恭敬敬,可若有一天局勢變了,他照樣是會做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楊昭勾起脣角,得意的將那羊脂白玉戒指戴在了自己斷臂的手指上,目光滿意的點了點頭,貪婪的笑了,說道:“很好,既然是吳大人的一番美意,那楊某豈能拒絕。”側目望着吳爲康。“這在皇宮中做官可跟縣城裡不一樣,這有的人即使對你笑了給你送了很大的禮,也未必是真心服你,你可千萬別被那些笑呵呵的狗給騙了。”
吳爲康面容抽搐了一下,僞裝得自然,說道:“多謝楊大人提點,來時姐姐就說過,楊大人年小志高,千叮萬囑要我向楊大人多多求教。如今看來,果是如此了。”說罷深深的朝着楊昭做了一個揖,半弓下了身子。“爲康愚鈍,還望楊大人不吝賜教。”
楊昭冷笑着擡起了自己的手臂,示意其起身,說道:“顏臨不足爲患,顏皇后沒有佳貴妃那麼好命,有一個好弟弟。不過輕敵是大忌,你我二人之間,最好不要過多的親密。”
不單是因爲吳爲康的奸險,更多的是爲了保全杜令,跟自身的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