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心中一凜,她的孃親從來就不喜歡塗脂抹粉,更別提什麼研磨胭脂了,這顏皇后居然知道她最在乎的人是她的母親,她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孃親出事,當下沉聲說道:“下官孃親身體不好,吹不得一點冷風,這入宮一路不算近,皇后娘娘一向體恤百姓,就不要爲難一個婦人了吧。這辦法是人想的,也不會完全沒有其他之法。”
沒有辦法,楊昭只能退一步說話。否則就算顏皇后自己不出手,也會有人替她在楊府對孃親下毒手。這討好皇后可是誰都不會拒絕的,更可況那人還是皇后昔日好友。
顏皇后嘴角輕笑,露出了得意之色,笑道:“能承蒙皇上的青睞,楊大人必定是聰慧不凡之人。那就請楊大人說說,這有什麼辦法可想?這要是說得好了,本宮一高興,勉強用用這胭脂俗粉也不是不可以。”
不給楊昭絲毫迴轉的餘地,顏皇后竟直接的逼迫楊昭就地就給她一個說法。若是鳥兒放走了,很可能就飛不回來了。
楊昭心中思忖,瞥了一眼那冊子,抱拳說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何高見,可告知楊昭一二,也好讓楊昭有個底。”這官位空缺雖多,可也不能隨便亂升遷。顏皇后的堂弟雖政績不錯,但最多也只能升個一級而已。
朝廷官員賞罰有度,各部分工明確,各司其職。就算是同等品級的官,也各有不同的公事。
顏皇后眼觀前方,戲謔說道:“本宮這個堂弟雖比楊大人年長,但這閱歷資質只怕還真比不上。不如.....”轉向楊昭,眼帶深意。“就隨楊大人一起做個吏部郎中,還請楊大人多多關照纔是。”
吏部郎中是從五品,顏皇后的堂弟要升到這個位置也算是有些過分。只是同在吏部,楊昭可不就等於在對方的眼皮底子下做事了。
好個顏皇后!
楊昭內心驚歎,這替堂弟求官是假,在自己身邊安插眼線是真。這目的倒是跟沈明風有些不同,顏皇后已不是試探了,而是明目張膽的在向楊昭挑釁。
“楊大人,你緊張什麼啊。”顏皇后見楊昭眉目一斂,故作無辜不知的說道。“本宮不過是想要堂弟多學些本事,免得家族蒙羞而已。本宮只怕這小子福薄,得不到楊大人的幫忙。可憐我這堂弟也是沒孃親照顧,這沒孃親的苦,楊大人怕是還不能感同身受。”
顏皇后聲線起伏,帶着難以言喻的怪異。這麼說話的人,往往都是希望對方能明白這話裡的意思。
楊昭臉色冷得如一尊石像,雙脣緊閉,她自然聽出了顏皇后這話裡的深意。無非就是想警告楊昭,這喪母之痛可不好過。“若是這小子真有出息,自然不會忘了您這個曾經的恩師的。而本宮也會感激不盡,這難道不是兩全之事?”
顏皇后心機深沉,懂得收放自如的道理。逼得太緊,只會惹得雙方都不好看。
楊昭沒有說話,只是眼觀鼻,鼻觀心。
滿屋子只剩下寂靜,楊昭雙眼有些放空,她的腦子在很快的思考着。這答應了顏皇后,無疑就等於是得罪了佳貴妃,也等於是在皇上那邊埋下了一個隱患。可若是不答應,那她的娘可是在將軍府會遭到不測。
顏皇后見楊昭一副失了魂的樣子,一時也
不多加催促。她人就在自己的宮殿裡,就算她這麼坐上一天也該有個結果,無論怎麼拖延都是沒用的。
“辦法是有一個。”楊昭沉沉的開口,語氣陰森恐怖。“但就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有沒有這個膽子。”
楊昭冷眸中泛起的殺意,讓顏皇后心中一寒。她走上這後位,也不知除掉了多少眼中釘,只是沒有一個人能讓她這般的從心底生寒。
“什麼法子,你只管說就是。”顏皇后開口說道,她已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在微微的顫抖。
楊昭在椅子上斜斜的靠坐着,滿是無禮倨傲,悠哉說道:“皇后娘娘該清楚,這升遷嚴明不得妄爲。這要越級升遷,其中的一些勾當,就不用楊昭明說了吧。”
顏皇后在初做皇后之時,就已經給自己家族的幾個男兒特例的使了手段,讓他們各個都披上了官袍。這之中那些不爲人知的事情,她當然一清二楚。
“這說就不方便說了。”楊昭神秘的笑了,抱了抱拳說道。“皇后靜待佳音就是,時候不早了,下官告退。”
沒等皇后說話,楊昭就已站了起來,不再抱拳行禮直接背過身去大步離去,那背影深沉穩健,儼然就是一座難以撼動的山峰。
顏皇后面色一青,眉目間滿是怒意,直直盯着楊昭彷彿要將她撕成碎片。只是現在她有求於楊昭,此時若是發作起來,那二人這次見面絕對會傳到皇上耳朵裡。
她爲堂弟求官,本就是不恥之事。楊昭言辭拒絕,不肯徇私,這公正大義四字就會落在她頭上,這比不划算的買賣,顏皇后當然不會做。
“娘娘,要不要奴才找人收拾她一頓。”老太監不知何時已悄悄走到了顏皇后的身邊,低頭小聲說道。
顏皇后只是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下來,說道:“不必了,這楊昭不是凡人,要是將她惹急了,大家都沒有好果子吃。”
老太監心裡哼了一聲,但在皇后面前卻不敢過於放肆,說道:“這楊昭不過是仗着皇上撐腰罷了,我看也就是個黃毛小子,皇后何須如此忌憚她?”
顏皇后眉目深沉,冷言說道:“不,你是沒有看見。本宮讓她擡起頭來,她居然敢直視本宮的眼睛。”這世間除了皇上跟太后之外,沒有人敢直視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一點恐懼都沒有。”顏皇后目光深邃,有些驚詫更有些難以置信。“而且本宮在她的眼睛裡,看不到一點的感情。唯有提起她孃親的時候,方纔有一絲閃動。”
老太監聽顏皇后這麼一說,也是驚訝連連,只說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楊昭唯一的弱點,看來就是那楊夫人了。皇后何不在這裡,多下下功夫。”
顏皇后側過臉來,眼神如刀狠狠的剜了老太監一眼。那老太監被這麼一逼視,也是退後了幾步,跪倒在地,連呼了幾句奴才該死。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
“你能想到的,難道本宮想不到嗎。”顏皇后不屑的冷哼,雙眸冷冷望着楊昭走出宮門的地方“連你這條狗都能想得到,只怕也不會有人想不到了。”
楊昭急步的走着,她回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楊夫人寫信。這再讓她呆在將軍府裡,無異於將一隻羊養在
狼圈裡。就算一時沒有危險,可也難保其不會受到傷害。
“楊大人留步!”一個宮女攔住了楊昭的去路。“我家主子請楊大人移步。”
楊昭心裡正着急,沒想到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不悅說道:“你家主子是誰?”
宮女低眉,口氣幹練沉穩,說道:“素鸞宮,佳貴妃。”
聞言,楊昭心中只是微微一震,而後便朝天大笑了起來,說道:“平生我只有受白眼的份,什麼時候我楊昭也變得如此受歡迎了。”對着那宮女,楊昭語氣硬朗。“你家主子有沒有說,如果我不去的話會如何?”
宮女沒有一點表情,宛然一個木偶一樣,冷冷回答:“主子說了,如若楊大人實在抽不開身,那就請今夜子時到素鸞宮一見。”
楊昭奇怪這佳貴妃怎麼如此的好說話,這樣一個隨和的人,能跟顏皇后平起平坐嗎?佳貴妃她是不瞭解,可顏皇后方纔可是已經領教過了。
“子時?”楊昭狐疑問道。這夜深人靜,前往後宮可不是什麼好作風。就算是佳貴妃特意傳召,也難免會讓人生疑。縱然衆人皆知,也會招來閒人口舌。
“對,今夜子時。”宮女說話不帶一點起伏,皆是平平穩穩。
楊昭躊躇了半響,這才說道:“深更半夜的,楊昭不得隨意進入後宮,就是對佳貴妃的名聲也不好。未免是非,還請帶路吧。”
宮女依舊冷麪,只是福了福身便帶着楊昭朝着素鸞宮前往。
楊昭心中嘆了口氣,今日她可真是一段奇遇。竟然將這皇宮中的尊貴之人幾乎都見了一面。幸而這太后喜好佛道,每日都虔誠的在佛堂裡唸經,已經許久沒有踏出門來一步了。不然,楊昭還真擔心這出了素鸞宮,再被太后給召見了去。
素鸞宮,宮如其名,果然樸素得很。楊昭只見周圍只是種着一些普通的花草樹木,幾個穿着園丁在拿着剪子認真的修剪,身上的衣服已經洗得發白了。
這宮殿雖然也是金雕玉砌,可相比起顏皇后的那些,可就少了很多溫潤的光澤。每年宮中都會抽出一筆鉅款來修繕宮殿,就算是財源緊缺,這再少也不會少了貴妃之所。
楊昭見這近乎於一攤清水的宮殿,很難想象一個貴族出身的貴妃,怎麼能生活得如此的簡樸。
佳貴妃的年紀跟顏皇后相差無幾,面上不施粉黛,可依舊眉如墨畫,面若銀盆,削肩細腰,體態比起顏皇后來多了一絲端莊斯文,少了些傲氣。
楊昭眯了眯眼,這佳貴妃看上去溫柔可親,和顏悅色。可是這人不可貌相,此人絕對沒有看上去這麼簡單。最危險的人,不是拿着刀站在你面前的人,而是拿着針帶着微笑站在你身後,讓你毫無防範之心的人。
“下官楊昭,見過娘娘。”楊昭半跪行禮,語氣不卑不吭。佳貴妃定是讓那宮女等在了外頭,也跟顏皇后一樣是有備而來,就是想半路截住她。
顏皇后在皇上之後,佳貴妃在顏皇后之後,這螳螂捕蟬的故事楊昭不想說,因爲她絕對不會是這裡面的動物之一。
“這裡也沒有外人,楊大人不用拘謹了,快起來吧。”佳貴妃柔聲說道,語氣輕柔如風,讓人聽着就覺得很溫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