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在一間昏暗的屋子裡,一張狹窄的牀上躺着一個青年,此青年臉色發白,此時看到一箇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低聲叫道。
“文兒。”
這青年便是被打了板子逐出將軍府的趙文,而中年男人,便是他的乾爹,趙江。那三十個板子要去了趙文半條命,他被趕出府之後隱藏在這裡休養了兩個多月,卻還是沒有痊癒,每到陰天下雨的時候,他全身都會疼痛不堪。
“最近,將軍府的日子還好過嗎?”趙文問道,他如今每日呆在這昏暗狹窄的小屋子裡,陽光進不來籠罩在這裡的只有黑暗。他不知道何時是白天,何時是黑夜,只能一直渾渾噩噩地過下去,整個人都陰鬱了起來。
“有少夫人在,恐怕我這老骨頭,用不了多久也會被趕出來。”趙江嘆了口氣,說道,語氣中滿滿的都是對林鈺的厭惡。自從一個夥計因爲一點兒事情而被趕出去,林鈺便接二連三地尋理由將一些夥計趕了出去。而這些夥計,自然都是站在他這邊,他這些年悉心培養的。林鈺甚至連臨陣倒戈的人也不接受,他特意去安排的人,自然也是沒有派上用場。
現在,林鈺的心腹替代了他的人的位置,將軍府的事情,他越來越插不上手。這新來的將軍府少夫人是真的不簡單,老太太和楚少陽對他言聽計從,讓趙瑩嫁給了農戶,讓趙文於此受罪,而他也失去了將軍府總管的位置。恐怕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把他這老骨頭趕出去了。
他沒有想到,自己聰明一世,竟然要晚節不保。可是,如今他也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來與懲治林鈺。上次的事情,便是他不佔理,最終能夠留在了將軍府,還是靠老太太顧念舊情,沒有告老已是萬幸。而如今老太太寵着林鈺,林鈺做事又未留下什麼錯處,他要怎樣才能扳倒林鈺呢?
趙江一籌莫展,纔會想到來看趙文。然而趙文,除了一腔憤恨之外,也不能給他什麼好的建議。
“那賤人又做了什麼?”趙文看趙江這樣,問道。
“他把爲父多年來辛辛苦苦培植的勢力一點點從將軍府拔出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把爲父也拔出去。”趙江說道,難掩心中的憤恨。他爲將軍府兢兢業業了半生,老太太和楚少陽都十分倚重他,如今竟然被一個剛來將軍府幾個月的女子打敗,他不服。
“那父親打算怎麼辦?”趙文問道。
“爲父如今並無良策。”
“兒子此時卻有一個辦法。”趙文笑着說道,笑容中盡是得意。
“什麼辦法?”趙江沒有想到趙文竟然真的可以給他解決方法。
趙文貼近趙江耳邊,對趙江細細說了他的辦法,趙江開始雖然是還有些猶疑,但很快就點了點頭,這方法確實不錯,他怎麼忘了還有這麼個方法可用呢?真是天不亡他!
趙江與趙文商量好了計策,趙江便離開了。
***
度日如年的十天終於在周炎的盼望中度過了,他終於可以離開了。其實他覺得幾天之前他就已經好了,根本就不需要在牀上躺上十天。可是林鈺不讓他走,不給他衣服,他就只能躺在牀山,天天喝着又苦又澀的藥,還是一天三次,他活了二十來年從來就沒有喝過這麼多藥。
不過好在他終於可以擺脫了。
可是……林鈺怎麼辦?
雖然他扮作男子,平時也是男子做派,但他已經看出他是個女子,而那天他竟然看了自己的身體,他的身體還沒給別人看過呢?師門教導,做一個江湖俠士要敢作敢當,對林鈺,他還是要負責的。
但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和林鈺說,如果直接拆穿他的身份,恐怕不是很好,那要怎麼辦呢?
周炎正想着,林鈺拿着乾淨的衣服過來了。
“你盼着這天盼了很久了吧。”林鈺拿着衣服過來,將衣服放在牀上,自己坐下來,笑着向周炎問道。
“嗯。”周炎遲疑了下,但還是點了點頭。再躺下去他都要發黴了,現在就感覺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出去之後一定要趕快練幾套劍法,舒展下筋骨。
“雖然是萍水相逢,你在我這兒呆的時間也不短了,今天也別就這麼走了,我們先去醉仙樓慶祝一下,之後你願走還是願留,悉聽尊便。”林鈺覺得他對周炎可謂是仁至義盡了。雖然他之前逗弄於他,但是對他還是非常好的。
於是,周炎之前各種負責的心思,被林鈺這麼一說,全都拋在腦後了。
但是他並不覺得林鈺於他恩惠很重,他捉弄自己更多,他如今只想要儘快離開,他再也不想和林鈺這樣的人打交道了。
林鈺和周炎去吃了頓好的,周炎終於脫離了林鈺的魔爪,海闊天空。
第二天,林鈺並未出來,準確來說,是並未能出來。他被迫留在了將軍府,因爲……有客來訪,不得不留下來,特別是這客人還是爲了他來的。
“鈺兒,這是少陽二叔家長子的媳婦,秦氏,是你大嫂,這是少陽三叔家長子的媳婦,李氏,是你二嫂。”楚少陽有三個叔叔,其中小叔比較小,而二叔三叔只差一歲,二叔和楚少陽父親也只差一歲。三叔與楚少陽的父親乃是一母所生,但楚少陽父親是嫡長,而二叔和小叔都是庶出,且並不同母。
楚少陽父親二十出頭的時候便娶了老太太過門,然而多年無出,直到老太太三十歲的時候,才懷上了楚少陽,可是楚少陽的父親卻過世了,楚少陽成了遺腹子。而楚少陽的二叔家有一子二女都比楚少陽大,三叔家有兩子比楚少陽大。而楚少陽小叔家的獨子也只比楚少陽小一些,還沒有娶親。
“大嫂好,二嫂好。”林鈺有點兒摸不着頭腦,這二位好像在他成親的時候也沒有特意留下來,怎麼這個時候竟然出來了,若不是真心關心他,便是另有目的。
“四弟媳婦果真是年輕漂亮,這麼一比,我都嫌棄自己了。”李氏說道,沒有多少酸氣,都是豔羨的意思,然而林鈺卻沒有在裡面聽出什麼善意,只有客套而已。
“二嫂比我長几歲卻還年輕着呢,倒是我覺得羨慕呢。”林鈺說道,雖然極力裝成一個好弟妹,但是這反胃的感覺怎麼就止不住呢?他在家的時候也沒有正面和妹妹們對上過,讓他裝女的還好,在老太太裝乖巧也不錯,可是讓他應付這羣女人是怎麼回事兒?
“四弟媳嘴真甜,怪不得大伯母和四弟都這麼喜歡。”秦氏說道,自己笑得像朵花,卻不知林鈺在心裡已經把她罵了千八百遍,而老太太的臉色也並不是很好,似乎是不太歡迎這兩個不速之客,剛纔的介紹其實也是十分不耐煩的。可惜,客人好像並沒有看出主人的抗拒。
“兩位嫂子怎麼想到要來我這裡了?”秦氏說完話,安靜了好一會兒,林鈺才因爲想要緩解氣氛而開口問道。
秦氏和李氏沒想到林鈺竟然會這麼直白,轉過頭看了對方一眼,卻只看到了對方眼裡的迷茫。不過,她們當然不會說她們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他們一定是另有目的。
“四弟出征了,身爲嫂子,我們自然是要來陪陪四弟妹和大伯母的。”秦氏笑着說道,好像是真的很關心林鈺和老太太一樣。
“哦,是嗎?”林鈺點點頭,“少陽都已經離開兩個多月了,前日來信說是很快就要回來了,兩位嫂子如今來的並不是時候啊,下回可要記得來早一點兒。”
林鈺笑着看着兩個人,他的話一落,秦氏和李氏的臉色都不太好。要不是爲了面子,恐怕就要繃不住了。而老太太卻好像是十分愉悅,絲毫沒有怪罪林鈺的意思,還隱晦地對着林鈺笑了笑。
“之前不是有些事情要忙嘛,纔會耽誤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時間我們就趕快來了,四弟妹就不要和嫂子們計較了。”李氏笑着打圓場,而秦氏的臉色一時緩不過來,若不是李氏掐住了她的手,她真想狠狠瞪林鈺一眼,就算他的丈夫是楚家正統的繼承人又怎樣,楚家的一切,早晚會是他們的。
她們是真沒想到林鈺竟然這般牙尖嘴利,而且說話一點兒都不客氣,好歹她們是他的嫂子。但是林鈺是看到了老太太並不歡迎她們,所以纔敢說這樣的話。而他說完了這樣的話,發現老太太似乎很愉悅,便知道老太太並不歡迎她們。再聯想一下每月給楚少陽的叔叔家送錢,以及一些其他事情,林鈺便知道,楚少陽家和這些叔叔家的關係並不好。
“哦,原來是這樣,這我也理解,不過下回嫂子們可要來得早些。”林鈺笑着說道,彷彿他什麼都不知道,剛纔的話也不是給她們下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