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其鏜也不知道自己來找蘇旋樺究竟是爲了什麼，或許就是爲了聽他講一講這個所謂的故事。
十二年前的冬天，管家以炭火問題把奶孃騙到了自己的房間，逼迫做了那檔子事。當時蘇旋樺奇怪炭火怎麼會有問題，皇上賞賜的明明很多，所有想找管家理論，主要還是怕奶孃吃虧。
他們誰都以爲八歲的孩子什麼都不懂，但是蘇旋樺比誰都聰明，他知道那是在什麼。
“奶孃叫的有多慘你不知道，我多在院子中間的花壇裡都聽的清清楚楚。她甚至還叫了我的名字。”蘇旋樺的表情異常的狠厲。
“之後那畜生總是找奶孃，而且越來越肆無忌憚，甚至伸手打她。我問奶孃傷口怎麼來的，她只會哭，一直說着沒有我你該怎麼辦？”
蘇旋樺回頭看向戰其鏜，“你還覺得那個畜生是無辜的嗎？”
戰其鏜說不出話來，她沒有奶孃，卻是有娘。想想這事發生在自己身上，那人恐怕早就粗骨揚灰了。
蘇旋樺淡淡的笑道：“所以我沒做錯什麼，我折磨他，就像是他折磨奶孃一樣。”
“奶孃是冬天裡別人按在水裡淹死的。其實真正的死因應該是凍死。他們把奶孃扔到了亂葬崗，我偷偷跑出去，抱着她哭。她最後對我說，要我好好活着。”
“那天我回去的很晚，府裡的人找我找了好久，管家居然還對我大呼小叫，讓他的女兒把我關在房間裡不給飯吃。搞清楚誰是主子，誰是奴僕。你不知道吧，他女兒總是欺負我，搶我的東西，覺得整個王府都應該是她的。”
蘇旋樺冷笑：“後來祖母過來幫我把管家和那些親戚驅逐乾淨了。王府我自己就能管理。我把管家安排在我房間下面，日日聽我歡愉。”
“我讓人當着他的面壞他女兒的貞潔，把他妻子小妾都賣到了妓院裡，染了一身的病再來跟他做。讓他再也站不起來……”
“行了，你別說了。”戰其鏜呼啦一下站起來，深吸一口氣，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蘇旋樺倒是很淡定，還笑着說道：“怎麼，這就聽不下去了。你不想知道那些刑房裡都是爲誰準備的嗎？我這還有很多故事呢。”
戰其鏜二話不說拔腿就往外走，她開始後悔來這個地方找虐受了。爲什麼要聽一個瘋子講話呢？
但是你讓她全然的去責怪蘇旋樺，她也罵不出口。這世間的因果報應很簡單。如果管家本本分分的，哪可能有這等災難。
回去之後蘇政華也發現戰其鏜心情不是很好，明瑤宇過來說明情況她也興致缺缺，平時最怕無聊，最怕自己一個人待着，居然主動提出回屋歇着。
要知道現在馬上是晚膳時間，這個點歇什麼歇啊？
蘇政華和明瑤宇議事過後才進去找戰其鏜，果然見她並沒有休息，而是在望着牀幔上的花紋發呆。
“怎麼了？蘇旋樺跟你說什麼了？”
戰其鏜搖了搖頭，“沒什麼，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蘇政華
也知道必定不會是好事。便坐下來，也不說話，單純的陪着戰其鏜發呆。
身邊有個人到底安靜不住，戰其鏜坐起來問道：“你覺得蘇旋樺該死嗎？或者你覺得管家該被原諒嗎？”
“犯錯誤當然該死。”蘇政華說完就明白戰其鏜在糾結什麼了。
蘇旋樺的做法極端，那也是因爲自己受到了傷害，所以才極端。管家該死，可是受了這麼多的折磨，這把年紀了又似乎值得被原諒，畢竟也未必有幾年好活。
所有的問題，關鍵都在於你站在什麼角度去想。
蘇政華嘆了口氣道：“棠之，你要知道，這世界上不是非黑即白，有些事，有些人，就是處於灰色地帶，我們沒有辦法一一的去做出判斷。”
戰其鏜點了點頭，表示她知道。“可是，現在我們是判斷的人啊！”
“那就爲死者說話吧！”蘇政華於是說道：“他們都害死了人，不管處於什麼目的，總有無辜的死者，無法從輕發落。”
戰其鏜有點釋然了，但從方弦之的敘述她還不覺得蘇旋樺可憐，可是蘇旋樺那麼癲狂變態的敘述，反而讓她產生了同情心。
原本他們應該是一起長大，共同成爲一個好人的。
蘇政華見戰其鏜不那麼抑鬱了，拉着人起來道：“好了，這下可以吃飯了吧！”
戰其鏜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她確實也餓了，自己跟自己較勁兒不想去吃而已。
“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蘇政華被戰其鏜的問題問的一愣：“你覺得我對你好嗎？”
戰其鏜點頭，“好啊。”
她指着端着菜進來的小秋子道：“你看，那些菜都是我愛吃的。我就從來沒聽過你說你愛吃什麼？還有夜風，他告訴我，你交給他的任務就是保護好我。還有好多，我平時想幹嘛就幹嘛，你都不管我的。”
所有人都以爲戰其鏜不懂，她習慣了自己的生活，可是她明白，她能夠有恃無恐的做任何事，除了她不觸犯底線之外，還因爲蘇政華就站在身後，一直支持着她。
蘇政華想說因爲上一世你一直在保護我，所以才換我這一世護你周全。但這話未免太驚悚，他想了想說道，“你是我的太子妃，我不寵你寵誰呢？”
戰其鏜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笑得甜甜的。“那我下輩子還要做的妻子，你得一直這麼寵我才行。”
蘇政華被忽然表白，心裡也甜滋滋的，面上偏偏要不動神色的說道：“好。”
“什麼嘛！毫無反應啊！瑤曦跟我說，我要是說這句話，你一定會很高興的！”戰其鏜不滿的戳了口飯。
蘇政華好笑的說道：“我當然是高興的，不過我很好奇瑤曦什麼時候跟你說的這句話，你是因爲她讓你說你才說的？”
“纔不是，哎，你怎麼這麼煩人呢！”戰其鏜一說道情話的時候就臉紅不願意面對，“很早之前的事了，一直覺得肉麻兮兮的，所以沒說。剛剛覺得你是真的不錯，才說的。”
蘇政華不知
可否的繼續吃飯。
戰其鏜反而自己心癢癢的問道：“那你願不願意娶我啊！”
“當然願意，不過……”蘇政華特意說話大喘氣了一下道：“我可能醒悟的比較晚，你要一直等等我！”就像上一世那樣，不要放棄我。
戰其鏜點了點頭，“行吧，我就勉強同意了。”
蘇政華被她這小模樣給逗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表白這東西有下飯的功能，兩人都吃的挺開心，比平時多吃了一碗飯。
管家的情況並不了觀，太醫院岸邊給的回答就是受到了刺激，無法正常溝通，所以問不出什麼來。
蘇政華卻覺得管家沒瘋，他搶士兵的刀自刎時，每個動作都很流暢，甚至讓周圍人都沒反應過來，這不像是一個瘋子能夠做出來的。於是他跟明瑤宇相約，第二天去看一看再說。
第二天戰其鏜也跟着去了，雖然她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但她還是想聽管家怎麼說，該怎麼爲自己辯解。
管家坐在牢房裡一句話都不說，任誰說什麼他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明瑤宇有些無奈的攤手道：“太醫給他包紮完後，就一直有人在審問，結果你也看到了。”
蘇政華點了點頭，圍着那管家走了幾圈。管家看都不看他一眼。
昨天夜裡戰其鏜已經把蘇旋樺跟她說的話告訴了蘇政華，所以現在蘇政華也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不過就是需要管家作證蘇旋樺跟冷冉光的關係，以及王府和江南那邊的主事人究竟是誰而已。
“你知道蘇旋樺已經被抓了嗎？”蘇政華坐在地上，正面直視管家淡淡的說道：“他說了怎麼對待你的正室，小妾和女兒的。還說了你的生命力很頑強，我想你求生意識這麼強，應該不會是想做個活死人。”
這就是蘇政華覺得管家沒瘋的原因，別人那麼折磨還活着，蘇旋樺可是沒封他口鼻，咬舌自盡還是可以的。要說沒什麼支持他活下去的事情，實在很難令人信服。
“我給你兩條路選擇，第一呢就是在這裡坐牢，然後蘇旋樺被放出來繼續過的好日子。”蘇政華盯着管家道：“第二就是你跟他一起死。”
管家依然一動不動，似乎在等蘇政華放他一條生路一般。但是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自己做的孽，總要有報應的。
蘇政華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管家有任何的反應。他的耐心也有限，乾脆站起來往外走道：“他這條線就放棄吧，冷冉光那邊問出什麼來了沒有？”
明瑤宇跟在後面道：“沒有，八貝子倒了他就必死無疑，所以打死他都不會說一個字的，現在弦之的身體還不好，定罪只能單向定。”
蘇政華眉頭微微皺起，“去趟你家看看弦之，能不能再找到其他的人證。”
戰其鏜走在最後，基本上沒有聽兩人在前面講什麼，只是頻頻回頭看那個管家，她總覺得那人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蘇旋樺纔對。
果然，那管家忽然擡起頭道：“你們能保證處死他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