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略微擡着頭看着那站在房門口的胭脂,宋珩知道胭脂肯定是聽到了自己的問話,而且她已經是生氣了,雖然從胭脂的臉上並沒有那種神色表現出來,但是那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可宋珩覺得這人生之間,一件湊巧的事情倒也是沒什麼的,但是這湊巧的事情都擺在一處,宋珩就覺得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蹊蹺在的,在這個時局裡面,如果想要讓自己安全無虞,保持適當的警惕這是最爲明智的,她不是怕那一晚的上胭脂瞧見了什麼,而是,胭脂她,到底是怎麼樣的存在。
半年
宋珩琢磨着這個時間點,或許那老鴇有欺騙她,或許也沒有,這其中有太多說不清楚的東西,世間原本就有太多說不清楚的東西。
如果一般人,在被人當場抓包到自己在背後說別人的時候,大概都會臉紅外加心跳加速,可宋珩並沒有,她神色一點未曾改變,她慢慢地上了小樓,就站在胭脂前不過兩丈左右的距離,她認真地看着胭脂,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眼神之中的惱怒。
胭脂看着宋珩,或許宋珩自己還不清楚,可在金陵城之中“宋珩”這個名字已經很是如雷貫耳了,男子都從一開始揣測着是一個虎背熊腰的女子,即便是有人曾經瞧見過宋珩不過是一個柔弱的和平常姑娘無異的,也還是照樣覺得看着是弱不禁風的人或許是個喜怒無情的,或許下一秒就會操起刀子,殺人如麻。而女子之中,多半還是羨慕着宋珩的,因爲她一個女子做到了平日裡頭只有男子纔會做的那些個事情,那種快意恩仇的應該是隻有江湖兒女纔會做的事情可她宋珩,一個高門侯女做到了。
胭脂看到宋珩朝着自己露出了笑,她撇過了頭,暗想着宋珩怎麼能夠這般的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朝着自己笑了出來,胭脂的心中有些恨意,怨怪着宋珩,她很想斥責上兩聲,但那些個斥責的話到了嘴邊的時候倒是半句也說不出口了。可事實上,胭脂卻是不敢對上宋珩的眼睛,這個女子不是平常的女子,胭脂的心中到底也是有些怕的。
“胭脂姐……”
宋珩叫了她一聲,她看着胭脂那如畫一般的半面,心中也有些複雜的神色,她並不想懷疑胭脂,她到底是救了自己的那個人,若是她是真的很可疑的話,那麼她恰如其分地出現在那邊就顯得有些深意了,宋珩甚至在想,胭脂她是否是真的想要救自己的,還是這是計劃中的一步罷了,她不得不這麼做?懷疑會慢慢地脹大,讓人開始懷疑這每一步是否都是設計好的。
如果救她真的是計劃中的一部分,宋珩覺得有些可悲,不知道是爲自己,還是應該爲他們。
沈從墨並不知道現在宋珩心底裡頭的想法,他只是知道眼下這個氛圍有着一種凝重的色澤,沉悶而又壓抑,他也跟着宋珩的腳步上了二樓,老鴇也看出了眼下這個情況有些詭異,但是卻不是她能夠置啄的,一邊是財神爺,一邊是日進斗金的頭牌,她這個媽媽是哪邊都吃罪不起的,要是胭脂一個惱怒,以後再也不願意見客了,這些個損失可不是旁的丫頭們能夠彌補的,她手上的帕子一揮,扭着自己那粗大的腰肢便是走出了小樓,只道是自己在外頭,若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即可。
“宋小姐還是喚奴家賤名即可,奴家可當不得您一聲姐姐的稱謂。”胭脂的聲音發冷,略微有些發梗,“奴家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同宋小姐沾親帶故,免得徒然叫宋小姐您起了疑心。宋小姐若是想知曉些什麼,奴家也是可以告訴小姐的。”
宋珩看着胭脂,她的眼眶微微有些紅,那如櫻一半的脣瓣開了又和的,那字字帶冷,像是被寒透了心一般。
“那鑫源茶樓的江書生的確是來過春風樓好幾回,我也曾瞧見過那麼兩次,那江書生半個月前被人發現是死在了城外的送君亭,宋小姐眼下這般問,是在懷疑這殺了江書生的人是咱們春風樓的人不成?”胭脂冷笑了一聲,她的容顏一直都是豔麗無華的,即便像是眼下這樣冷笑的時候,也是過分的好看,“春風樓做的是送往迎來的客人,旁的事情也是不參與的,有銀子的,儘管可以明日再來,沒銀子的,這邊也不是什麼善堂,不過是僅此而已罷了。”
“胭脂姐姐休要動怒,”宋珩上前了一步,柔聲地勸解道,“我剛剛那般問,只是因爲當初在金陵城中敗我名聲的,便是鑫源茶樓的江書生開了頭,我聽人說那江書生是經常來春風樓的,所以也纔會問了媽媽一些話,決計不是懷疑春風樓和胭脂姐姐的。當日,我也曾易裝來過春風樓,親眼證實了江書生在此尋歡作樂,那出手頗爲闊綽,着實不像是一個以說書爲生的書生會有的,所以這纔想問問而已。”
宋珩一邊說着,一邊打量着胭脂的神色,在她這麼說了之後,胭脂的神色略微有些訝然。江書生這件事情,也是在金陵城之中鬧的挺大,雖是無頭屍體,但是熟悉江書生的人也認出了江書生,金陵城的府衙也曾努力想要偵破,可到最後也沒有旁的人證物證的存在,所以到現在江書生的案件在金陵城之中是一處無頭公案,至今還沒有半點的突破。而她現在之所以和胭脂說這些,她是要確認,胭脂哪天晚上到底有沒有看到過什麼,或許讓她慌亂的時候,能夠看出一些旁的事情來,揣測她的真實身份
“此話當真?!”胭脂沒有想到宋珩會對自己說這些話,這訝異過後,胭脂的眸色之中有了一些氣憤,“那天殺的人兒竟然如此地敗壞女子的名節,這死了倒也是便宜了他了!”
胭脂這般說着,又是朝着宋珩福身了一番:“奴家剛剛着實是誤會了宋小姐,還望宋小姐不要見怪纔好,瞧我,這一生氣倒是忘記了請你們進去,咱們也別杵在這邊說話吧,進房再說話。樓中的女子多半都是晨昏顛倒,婉兒昨夜陪了我一夜,眼下正在休息着,若是二位有什麼想吃的想喝的,媽媽就在外頭,吩咐一聲便成。”
胭脂領着宋珩同沈從墨走進了自己的房中,房中倒是妝點的十分的雅緻,清雅淡然,房中倒也無旁的人,一旁的桌上點着一個香爐,裡頭冒着淡淡的輕煙,整個房間裡頭充斥着一股香甜的味兒。
那香味倒是有些同畫舫上的味道相似,但是卻又有些不同,宋珩對於香料一向是沒什麼研究的,不會輕輕地嗅一下就能夠嗅出那是香料之中添加了哪些東西。
宋珩打量了一番,胭脂這裡的東西很少,大約她也不是很喜歡那些個奢華裝扮的人,她不得不承認從胭脂的神色和動作來看,只有兩個可能,一來是那天晚上胭脂真的沒有瞧見什麼,二來,胭脂的手段比旁人高多了,想要用這種方式來試探她根本就是試探不出來的。
她只能從別的方法之中下手,她不能輕易地相信胭脂,因爲一個錯信很有可能導致她後半生的懊悔,只有時間才能夠真正地檢查和考驗一個人真實的性子。
想到這些,宋珩才又緩緩地開了口:“託胭脂姐姐的福,沈公子的傷也已經是好了大半,打算是要回了藏劍山莊慢慢修養的,所以也就特地來像胭脂姐姐表示謝意。”
沈從墨應和着,他雙手拱拳,朝着胭脂行了一個禮,“從墨多謝胭脂姑娘的相救,胭脂姑娘若是有什麼心願,從墨必然是會爲胭脂姑娘達成的。”
沈從墨這是第一次瞧見胭脂,宋珩帶着他上畫舫的時候,他已經是暈厥不醒的了,後來,他瞧見的也不是眼前這個豔麗的叫天地都要爲止側目的女子,初見她的時候,沈從墨的確是多看了兩眼,但是也就這兩眼,然後感嘆一聲這天地之間有這般美豔的女子罷了,沈從墨依舊覺得還是那清冷的宋珩更加想讓他注目一些,也越發的耐看上一些。
“我不過就是舉手之勞罷了,給了沈公子一處棲身之所而已,救你的人是宋小姐,你也無需多禮。我也無什麼心願,多謝沈公子的美意了。”胭脂的口吻淡淡的,她低着眉頭那一張明明是若有所思的臉卻一點也不顯露出來。
“胭脂姐姐,若是你想離開春風樓,想來沈公子也是會幫着你達成心願的。”宋珩看着胭脂,認真地道。她知道每個入風塵的女子最大的渴望就是從這“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脣萬人嘗”的不堪境地脫離出來的。老實說,宋珩心底裡頭還是有些放心不下胭脂,她的心中還是有些困惑,與其讓胭脂在這個地方,早晚會曝露一些事情的話,宋珩覺得,自己還是寧願將人安排在自己的身邊,至少離得近些,有什麼情況出現,她也就能夠找到對應的解決方式。
贖身,這或許是一個很可行的方式。
沈從墨也緩緩地點了點頭,他不在意這些錢,只要宋珩發話,即便是千銀萬金,他也是願意拿得出手的。
胭脂看着宋珩,她輕輕地笑了笑,她看向沈從墨,“奴家同媽媽是簽下了契約的,定會在這春風樓之處呆足半年,而下月初便是奴家滿這半年之約,可在這個月的月底,春風樓有一場鑑寶大會,若是沈公子方便的話,且在那時拍下奴家,”胭脂的聲音之中帶着一些無奈,“奴家,並不想叫那些個男子得到奴家。”
沈從墨不是傻子,自然也是曉得胭脂這話裡頭是什麼意思,那所謂的鑑寶大會,鑑的都是女子,都是這些個清倌,一旦拍下某個女子,這女子初夜也便是到了這個人的手上。
沈從墨的臉色微紅,他略微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畢竟這是胭脂對他的懇求,而他念着那些恩情自然要回報的,可……沈從墨看向宋珩,只見她神色之中並無任何的異樣,也着實是猜不出她此時此刻的心思。
沈從墨同宋珩並沒有在春風樓之中呆上許久,胭脂也是一個知情識趣的人,曉得宋珩一個女子不該在這種地方呆上太久,也就催促着宋珩趕緊離開,免得被人嚼舌根子,還說若是以後得空也可以一同上畫舫遊河一類的,宋珩虛虛地應了下來,然後便是同沈從墨沿着原路到了後門,上了馬車。
“阿珩你有心事?”沈從墨從最初的時候就一直很想問宋珩這一句話了,雖然她還是神色一如最初的時候一般,笑容之間也無旁的,但是沈從墨就是覺得宋珩眼下是有着心事的存在,只是他還不知道,宋珩到底是有些什麼心事在的。
“你覺得胭脂姐如何?”宋珩看了一眼沈從墨。
乍然聽到宋珩這麼一個問話,沈從墨的臉色乍然一變,他看着宋珩,那神色之中有些慌亂,聲音裡頭也有些急切,“我併爲對胭脂姑娘有什麼旁的心思,我只是……我只是……”
沈從墨很想對着宋珩說,在他心裡頭在意的人從來之後她一個,沒有旁的人,可這種狂浪的話,一向不是他這種有些木訥的人能夠說得出口的。
美在型不在心,這是宋珩對於胭脂的看法,從剛剛的接觸來看,胭脂似乎也是在躲避着她,說的都是一些不甚緊要的事情。而且最可疑的一點,是胭脂居然沒有依着她給的臺階下,一點也不像是別的青樓女子應該有的,雖說是有着契約在,可那貪財的老鴇也不像是一個很難對付的角色,只要給足了足夠的金銀財寶,再施以威脅,難道還怕她真的緊攥這那一紙契約不成?
那鑑寶大會,是青樓女子的噩夢,一個未經人事的女子在那麼多男人的面前被他們品頭論足敲定着銀兩,這種難堪,不是誰都能夠接受的,胭脂寧願在青樓之中留到那一日也不願意跟着他們此刻離開,這根本就不符合人性的心理,所以只能說胭脂有什麼理由不得不留在青樓,或者在等着什麼人的到來,但是那個人,絕對不是沈從墨。
“阿珩,你……”沈從墨見宋珩皺着眉頭不說話,他鼓足了勇氣,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宋珩會拒絕一般,“你可願意嫁我爲妻?”
沈從墨問出這一句話來的時候,整個人像是鬆了一口氣,從那一晚一同浸泡在冰冷的喝水之中,她以脣爲他渡氣的時候,沈從墨就知道自己已經是逃不掉了,或者說,在她上藏劍山莊,拿起那破軍的時候,他們之間就已經是牽扯了。
“……”
宋珩雖是沉靜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思考着那些話,但是並不代表者她沒有留神沈從墨,他那一句問話雖然是輕聲,但她還是聽見了,聽得清清楚楚的。
她這樣,算是被求婚了?!
宋珩睜大了眼睛看着沈從墨,而沈從墨見宋珩這樣看他,那臉色一下子爆紅了起來,身體的熱度比他受傷發熱的時候還要來得高,他眼睛都不敢看向宋珩,頭有些耷拉着。
“沈公子……”宋珩的聲音乾巴巴的,“我記得你說過,你是註定要死在破軍劍下的吧?”
沈從墨微微一怔,還是點了點頭,沈家的先祖從製造出這三把神兵利器的時候,就已經是面臨了這個命運,而且無一倖免,沈從墨也從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是下定了決心,絕對不會喜愛上一個女子,即便是喜愛上一個女子,他也不會告之於人,因爲他不忍心旁人爲他傷心難過,可有些時候,他即便是知道這樣是錯的,卻還是有些無可奈何。
明知是錯還是要犯,那是他的嗔,他的念。
“我若是嫁給了你,等待那麼一日,你這是想我手刃親夫?”宋珩的聲音有些驚訝。
沈從墨原本還有些鬱悶的心情,被宋珩這一句問話給攪合了,有着一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味兒,他是怕宋珩堅定不移地對着他說上一個不字,他光是想着宋珩對着他說上這麼一個“不”字的時候,胸口處就有一種隱約的悶疼,可眼下宋珩這麼問了之後,雖說她也是拒絕了自己,卻是叫他半點也不曾難過,因爲他覺着,若是真的那樣宋珩一定是會受盡千夫所指的,而他實在不忍。
這般一想之後,他倒是覺得被拒絕,也沒有那麼的難受了。
“是呀,這是我忘記了。”沈從墨輕聲地道,是他忘記了自己當初的誓言,是他貪了。
宋珩微微撩起了簾子,見馬車已經到了一處僻靜的地兒,她鑽出了馬車,也不讓車伕停下,輕快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沈從墨那骨節修長的手指微微撥起馬車車窗的一角,看着那漸漸遠去的背影。
“沈從墨,你是個不錯的男子。”
他想着宋珩剛剛同自己說的那一句話,嘴角的笑容越發的溫和了起來,她覺得自己是不錯的,這樣也是好的,這樣他也應該滿足了。
等下一次見面的時候,給她唱一曲吧,沈從墨想,她雖不願意給自己唱的,可他是想給她唱一曲的,就像是小時候,父親唱給母親聽的那一曲。
大概是那一日自己訓斥了薄大學士的緣故,或者是那薄大學士也真的是曉得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翌日宋珩再見到那薄大學士的時候,那自視甚高的大學士倒也沒有之前那樣的矜貴了起來,言談舉止之間對她有了三分尊重,也認真地說着關於之前自己接待西芳來使的時候所感所悟。
使臣前來是大事,而一路上使臣都是在各地的驛站之中做停留着的,每一日宋珩都會接到那些個飛鴿傳書,然後估算着西芳來使的速度和到達的時間。
西芳的來使大約是會最先到達的,從今日的飛鴿傳書來看,大約再過三天左右就會抵達金陵城之中,東極和南嘉大約晚上一日,越是迫在眉睫,宋珩也就覺得自己的壓力也就越發的沉重一些。
這一日剛剛吃了晚飯同月氏說了一些話回到自己的房中的時候,宋珩剛剛一踏進房門,就已經是察覺到了不同的訊息,她的動作未頓,像是沒事一般關上了自己的房門,然後落栓。
“你可以出來了!”宋珩站在門邊,看着自己那已經落着牀幔,冷聲道。
“呵呵……”一聲輕笑聲音從那牀幔後頭傳來,然後便是一雙掀開了牀幔,一個穿着再平常不過衣衫的男子從牀幔後頭起來了,坐在牀畔看着宋珩,那一張臉極其俊秀,可比那一張形俊的臉,那一雙璀璨如星辰一般的眸子燦爛到讓原本有些昏暗的房裡一下子燦爛了起來,叫人一下子移不開目光。
在宋珩的記憶裡面有這樣一雙好看且叫人移不開目光的眸子的人只有一個——孤引月。
“小丫頭,你這般的毫無警戒之心,若是我剛剛出手,只怕你眼下已經身首異處了吧!”
孤引月坐在牀畔,微笑地看着宋珩,那聲音裡頭還倒是有些怨怪的意味,他一個不請自來的人倒是怨怪着宋珩因爲是在宋家是在自己的房中而沒有半點的警戒之心。
“哦?”宋珩看着孤引月似笑非笑的,“那你剛剛沒有出手倒是真的一個錯誤了,我在剛進門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房中又異,眼下我又落了門閂,你說要是我現在動起手來,你的贏面有多大,我的贏面有多大?畢竟眼下是宋家,只要我這邊有什麼異狀,宋家家僕肯定是會一涌而至,你認爲以寡敵衆有沒有半點的勝算?東極國的三皇子殿下。”
孤引月露着笑顏看着宋珩,似乎一點也沒有爲宋珩說的話感到苦惱的地方,好像眼下的這種困境一點也沒有困擾到他一樣,倒是在宋珩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的神色才微微有些的動容,眼下的笑意也就更加的盎然了。
“你果然是知道了!”孤引月雖然身在東極,但是不代表着金陵城之中沒有他的人,同樣的,在東極之中也是有不少北雍的暗樁,傳遞着彼此之間的消息,以做準備。
孤引月也自然是知道宋珩大破南嘉那無用的皇子設下的陣法,然後成了北雍唯一的女官,他倒是覺得這件事情頗爲有趣的,當然他也知道,這一次的春宴之行,宋珩也會知道他的身份。
“原本還有些遲疑,但是現在是確定了。”
“那眼下你可以過來伺候本皇子了!”孤引月肆意地躺在了宋珩的牀上,似乎正在等着宋珩的伺候,那姿態就好比是在自己的房中一般的恣意。
“東極參加婚宴的兩位皇子殿下還有四天才能抵達金陵城之中,若是眼下叫別人知道東極的三皇子殿下已經到了金陵城,你說別人會是怎麼想,會以爲三皇子殿下是來做些什麼勾當?”宋珩從架之上抽過那破軍劍,她慢慢地從劍鞘之中抽了出來,劍刃同劍鞘摩擦的時候發出一些聲響,劍刃在燭火的反射之下有着一種森冷的光芒,“眼下我殺了你,對外只要宣稱一句採花賊就好,旁人能說得了什麼?”
宋珩有這個自信,她雖然沒有和孤引月交過手,但是以她的實力應該也不會讓他討到什麼便宜,而且打鬥起來之後,家將肯定也會來,她的贏面應該大一些。
宋珩的聲音冷然,那劍慢慢地抽出,那壓迫之感迎面而來,彷彿現在不是在劍鞘中而是在人身體上,從頭上劃過,鮮血四溢,光是看着就叫人有些不寒而慄。孤引月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小看宋珩了,的確,她原本也就不是一個平常的女子,要是她真的像是平常的女子一樣花容失色尖叫連連,他倒是真的半點興味都沒有了。他就是愛看這樣果敢冷然的女子,這纔是不枉他費盡心思從使團之中現行而來,只爲看着讓他爲之側目的姑娘一眼。
孤引月輕輕地笑開了,他從牀榻之上站了起來,“我的好姑娘,太過激動可是不好,我這一次來,可是想同你做一筆交易來着。”
孤引月的聲音帶着一些蠱惑,像是要催眠宋珩一樣,“你不是很不喜歡朝堂上的那阮老頭麼,我幫你扳倒他,不過你也得用一樣東西來換!”
“什麼?”宋珩眯着眼睛看着孤引月,他居然知道自己不喜歡阮明道那老傢伙,那個時候的他應該還在東極之中,卻是能夠知道北雍的事情,可想而知他在北雍之中有着不小的暗線的存在,“我爲什麼要和你合作?”
宋珩是不大喜歡阮明道,可她還不至於敗落的要同別國的人合作來讓自己達成目標,她自己有這個能力,不過就是或早或晚的時間罷了,和這個人合作,似乎自己是半點的好處也沒有,天知道現在他的心底裡頭在算計着什麼,只怕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
“好吧好吧,本皇子一向是對於美人兒一向是很寬容,你雖不是本王子瞧中過的美人兒中最是叫人移不開視線的,卻是最爲特別的,本皇子一向是俯首甘爲美人卒。”孤引月高貴優雅地微微作揖,笑容勾起的弧度清雅若蘭,清新無比,“那我再多拿一個條件和你換,而且我要的也不是什麼貴重的物品,不就是你手上那一把破劍而已,反正你也不是挺喜歡那劍的,換給我又有什麼可計較的。”
孤引月的臉上的笑容很是可愛,他那模樣倒有些像是孩子一般,想着“我拿糖果換你的餅乾”這一類的,可說出來的話,卻是帶着無限的殺機,這隨便動作下去,如果沒有扳倒阮丞相,只怕她宋珩就要死在阮丞相的反撲之下,雖然她對於手上的破軍劍倒也是可有可無的,並不算是特別的憐惜,但是對於自己這條命,宋珩從來不會覺得太長,沒有誰會嫌棄自己的命太長,尤其是還是死在自己的對手手上,那隻會叫她覺得嘔死。
“那得視乎你的條件而定!”宋珩看着孤引月道,要是條件很是優渥的話,她倒是可以思考一下,反正天下間也沒有絕對的敵人和戰友,阮相這個砝碼還不大夠重量,還不至於讓她想要同一個別國的人談這筆交易。
孤引月執起宋珩的手放在自己的脣邊,眼睛勾魂無比,他輕吻了一下宋珩的手指:“我的好姑娘,你絕對會是喜歡這個交易的!”
宋珩抽回自己的手,想着自己絕對應該是一劍砍死這個男人才對,而不是在這裡和他討論這些個問題,她將自己那被觸及到的手指在衣袖上重重地擦拭着,她不喜歡孤引月的觸碰,眼前這個男人就像是一條蛇,吐着性子,窺視着一切,等着伺機而動,或許自己也是他的獵物之一,她不喜歡,很不喜歡。
“這一次我們東極來,還有另外一個目的,是想同北雍結親,而眼下北雍可以嫁人的皇室之女大約只剩下永寧郡主了吧,聽說她同你是很好的,且是寧王和太后的掌上明珠,我那二哥雖然腦袋不怎麼樣,倒是個憐香惜玉的主,這府上姬妾成羣的,也不知道永寧郡主能不能駕馭那些個人。”孤引月手搭在宋珩的肩膀上,眉頭微微地皺着,“一個阮丞相,一個永寧郡主,換你手上那破軍劍,這交易是再合算不過了,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這對於你來說,簡直就是百利而無一害。”
宋珩略微有些遲疑,原本這結親一事還在傳言之中,現在聽到孤引月這麼說,那是真的有這麼一回事了。永寧的性子是那般的活潑,要配那姬妾成羣的花心皇子,似乎的確不怎麼樣,永寧一向是不擅長處理府上的那些個事情,要是真嫁過去了,只怕府上那些個人還不得奴大欺主起來,而且東極離北雍又那般的遠,就算是有些什麼只怕永寧也只能偷偷地哭着,尋不到一個說話的人。
她還那麼的小,那麼的年輕。
“你確信自己
宋珩想了想之後,點了點頭,她答應這一筆交易。
”好!“
孤引月勾脣一笑,越發的明媚了起來。
”來吧,我的好姑娘!“他走近宋珩一步,低聲告訴了她一件成年往事,宋珩越聽越是吃驚,到最後幾乎是要以瞠目結舌來,除了驚訝就是震撼。
”眼下這破軍劍先寄放在你這邊,等到你心願達成的那一日,你再給我也不遲!“孤引月很是大方地說道。
宋珩消化完孤引月說的那件事情,只覺得整個人還震撼的不能自抑,這一擡頭又看見孤引月那一張如月一般的臉孔,只覺得自己心中略微有些寒意,她半分誇獎,半分嘲諷,”三皇子好手腕,居然這些個事情都能夠知曉。“
”過獎!“孤引月淡淡一笑。
他走到了門邊,開了門,很快的那一抹黑影就徹底地融在了月色之中,半點痕跡也是不露的,就像是他來的時候那樣沒有驚動一個人,這走的時候也沒有待帶走一片雲彩。
宋珩靜靜地站在自己的房內,她低眉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破軍劍,心中暗自分析思考着,孤引月提前來金陵城肯定是有目的,而且他這個冷血無情的人怎麼會突然之間那麼好心地同自己簽訂這些個條約,明面上看着好處都是她的,可實際上那就說不準了。
他那麼清楚眼下北雍的情況,幫助自己剷除丞相,想必那朝廷之中肯定也是有他的人安插着,阮丞相一倒,自然也就能夠扶搖而上,不想自己的兄長娶了永寧郡主,那是因爲現在東極王正在病中,怕自己那個兄長娶了永寧郡主之後一家獨大,因爲和北雍有着姻親關係而登上帝位吧。
不過,孤引月有利的,未必就是對她無利,宋珩嘴角微微勾起一笑,她把破軍劍插回劍鞘之中,想這破軍自己會認住,孤引月想要,也得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拿走才行。
宋珩想自己應該是孤引月棋盤中的一步棋,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起着什麼樣的作用,她明知道孤引月是別有目的的,但是還是心甘情願地跳下了這個陷阱。
雖然說觀棋不語真君子,可她從來不曾自詡是個君子,她一貫是個難養的女子罷了。
宋珩走回到塌邊,正想躺下休息,卻想到自己這牀榻已經是被孤引月給躺過的,她走到門邊喚了一聲水碧,水碧還沒有睡下,原本是打算端着洗面水給宋珩的,聽到宋珩這麼叫着自己,她的腳步也就越快了一些,走進了宋珩的房。
”小姐有什麼吩咐?“水碧放下了洗面水問着。
”將牀榻上這一牀被褥都換一下,我難受得慌!“宋珩吩咐着,被孤引月碰過的東西,她是不敢要了。
水碧有些奇怪,這被褥前兩日剛剛洗過換過,但是宋珩的吩咐她哪裡是敢不聽的,急忙從櫃子裡頭取了一牀新的給宋珩換上,只要小姐舒坦就行。
宋珩沒有去查孤引月在離開了她的房間之後去的是哪裡,她也沒有那個心思去探查,因爲在孤引月到訪過的第三日,西芳的使團便已經是正式到達了金陵城之中。
使團來的時候是在正午,原本西芳在昨日傍晚的時候已經到了金陵城外二十里地的地方,雖然是使團,可也是代表着西芳國的國君,其中又是有着那尊貴的公主,自然不會在傍晚時候籍籍無名地進了金陵城,所以先是在城外的客棧之中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再準備進城。
宋珩率着薄大學士還有驛館之中即將要伺候着西芳來使的人在清晨就已經等候在城門口,半點也是不敢怠慢。
這一等就是等到了正午時候,這才瞧見那使團的出現,行在最前面的是十六個勇猛的女子,她們身上穿着繡着繁瑣花樣,衣襟裙襬袖口繡着飛鳥,腰間別着彎刀。
後面便是一輛樸素的馬車,而那樸素的馬車,薄大學士看着那馬車上的花樣告訴宋珩,那應該是隨行女官的馬車。
而這一輛樸素的馬車之後,是一臺攆轎,由十六個男子擡着,那十六個男子身上打着赤膊,露出結實的手臂,還有肌肉糾結的身軀,他們高高地擡着那一擡攆轎,轎子除了頂蓋,四周都輕紗圍繞,被風一吹就是飄然而起,隱約可見一個女子端坐在轎上,用珠簾蒙面,半點也是瞧不見她的真實面容。
想來那就是西芳的七公主殿下了。
這攆轎後頭又是兩輛馬車,馬車邊站立着八個女子,而馬車最後又是十六個配着彎刀的女勇士。
”臣,宋珩奉旨接待西芳來使,公主千歲!“宋珩揚高了聲音,雙手作揖,以臣禮拜見了西芳的公主。
最前的那一輛馬車的簾子微微撩起,一個女子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她穿着一身西芳的服飾,輕薄無比,露着手臂和小腿,這女子赤着腳,雙腳上各戴着用金線纏繞着的一圈鈴鐺,每走一步,那鈴鐺便是輕靈作響,歡快的就像是一首歌一樣。
她走到了宋珩的面前,那聲音也是甜美無比:”這北雍國內,什麼時候有女官了?想北雍一直自詡泱泱大國,總是覺得女子不如男,怎麼如今倒是允許女子當官了?莫不是男子都已經抵不過女子了吧!“
她的聲音歡快的如同腳上作響的鈴鐺一般,那問話卻是犀利無比。
------題外話------
麼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