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了子時,望春樓裡仍舊燈火通明,熱鬧至極。
只是這前廳的嘈雜卻絲毫傳不到後面去,即便凝神聽去,也隱隱聽得個人聲。正是夜深人靜,有古琴之聲錚然作響,叫人的心思也隨着沉靜了下來。
葉輕綃坐在桌案之上,端着一杯茶,撐着額頭看着窗前撫琴的男人。
他仍舊帶着一張銀色面具,在夜色中泛着冰冷的光芒。只是這琴聲卻是格外悠揚,彷彿勾勒出高山流水,意境悠遠。
然而這份難得的寧靜,很快便被人打破。
“我說,姓溫的你也忒不仗義了吧!”
門從外面被人大力推開,繼而便見一個男人頭髮鬆散的走了進來。這人生的一雙狹長的眼,內中帶着點點波光,一張臉格外瘦削,自帶出一種弱質風流的模樣來。
若單憑相貌,倒是像極了青樓楚肆裡的——小倌。
葉輕綃看了他一眼,頓時便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不是別人,正是欽天監監正,曹楊。
曹楊沒想到這裡還有其他人,待得看到葉輕綃之後,霎時便似笑非笑道:“曹某一直在想這幕後金主是誰,不想,竟然是葉將軍。久仰。”
聞言,葉輕綃彎脣一笑,不鹹不淡的回道:“曹監正,久仰。”
溫子辰的手在古琴上翻飛,只是琴聲卻從先前的悠然變成了鏗鏘有力之聲,叫人聽了渾身一震。
曹楊這纔想起自己的正事兒,收了臉上笑容,走到他的面前,伸手便壓上了那琴絃。
只聽得錚然之聲頓起,嘈雜的聲音難聽且刺耳。
溫子辰擡手便朝着他的手打去,曹楊不遑多讓,兩人頓時棄了琴,打了起來。
待得過了十多招後,溫子辰這才收了手,氣定神閒道:“每次都打不過本座,你還來逞強。”
曹楊咬了咬牙,呸了一聲道:“我說溫子辰,你這不要臉的本事又見長了,你要是不專撿你這兒貴的東西砸老子,老子會輸麼!”這溫子辰,每次打架就把自家貴重物品砸向自己,一開
始他還沒發現對方什麼目的,可等到他打的酣暢淋漓之後,溫子辰就拿起鑲了象牙的金算盤,噼裡啪啦的報給他一串賬單!
而且只要不還錢,溫子辰什麼卑鄙無恥的法子都能想得出來,逼得最後曹楊不得不破財免災,到現在他還欠着這廝的債呢!
一想到這兒,曹楊就忍不住怒火中燒,偏溫子辰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嗤道:“東西都是本座拿銀子買的,你砸壞了還有理了?”
“你!你就是個不要臉,老子懶得跟你說這個!”說到這裡,曹楊又咬牙切齒的問道:“我問你,今夜說好的讓你去支援,你幹嘛去了?”
聞言,溫子辰指了指葉輕綃,一臉無辜道:“美人在此,本座忘了。”
“你這個,重色輕友的混蛋!”曹楊鄙夷的看了一眼溫子辰,一屁股坐在桌子前,拿起茶盞咕咚咚喝了一大杯,方纔氣呼呼道:“虧得老子工夫好,不然今夜非栽到那兒不可。”
聽得他這般說,葉輕綃也明白過來,旋即關切的問道:“曹監正,事情可是成了?”
曹楊嗤了一聲,臉上怒氣霎時不見,意得志滿道:“我曹楊出馬,還能有不成的事情麼,放心吧,蕭承派去的人在誤殺了瑾妃的人之後,都被我解決了。唔,不過我還留了一個活口,你猜留的是誰?”
說到這裡,他衝着葉輕綃眨了眨眼,霎時便被溫子辰一個暴慄賞到了頭上,淡淡道:“收起你的表情,齷齪。”
曹楊回眸瞪了一眼溫子辰,卻見對方端起一杯茶,閒適的喝了一口,只是眼波流轉時,卻帶着赤裸裸的威脅。
“我留的孫韜。”
聽得曹楊不甘不願的回答之後,葉輕綃的笑意霎時便爬滿了臉,而後又收斂了歡喜,疑惑道:“你們似乎將蕭承的關係網,盤查的很清楚。”
那孫韜雖是蕭承的人,卻跟裘天闌走的很親近。只是這事情她從未告訴過溫子辰,他們卻能將事情完成的如此圓滿。
暗門的勢力,到底有多大!
見她吃驚的模
樣,溫子辰莞爾一笑,意味不明道:“查清楚蕭承不是難事,不過,本座倒是對你更感興趣。”
聞言,葉輕綃擡眼瞥了一眼溫子辰,挑眉笑道:“溫門主還真是,不要臉。”
她的話一出,曹楊頓時撫掌大笑:“難得定北王同我想法一樣,當引爲知己。”
倒是溫子辰一臉的無語,指着二人道:“齷齪,當真齷齪。本座不過是好奇,你與蕭承有何深仇大恨,值得你屢屢下死手罷了,你想到哪兒去了?”
溫子辰的話,讓葉輕綃心頭一跳,那些往事一幕幕皆在眼前,雖爲前塵,卻決計不會被她忘記!
只是,暗門的勢力再大,也窺探不到屬於她心中最隱秘的過往。念及此,葉輕綃再次彎脣,輕笑道:“溫門主,你這暗門莫不是要改成包打聽了?”
溫子辰將摺扇唰的打開,而後一字一頓笑道:“若是爲美人,有何不可。”
葉輕綃睨了他一眼,莞爾笑道:“溫門主這情話張口就來,卻不知禍害了多少良家女子了。”
她這話一出,曹楊登時附和道:“唔,大抵從這望春樓能排到護城河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將溫子辰擠兌了半日,不想後者卻仍舊一副閒適的模樣,神在在道:“本座生的這般人神共憤,哪是你們這種凡人可以理解的。”
他的話,迎來了兩個共同的白眼。
直到葉輕綃離開之後,曹楊才收了臉上笑意,蹙眉道:“子辰,你不是從不插手朝廷之事麼,這次破例,莫不是真看上葉輕綃了吧?”
聞言,溫子辰神情有些悠遠,好一會兒才道:“你猜。”他如今還沒有查清楚事情真相,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他同葉家的確有關係!
畢竟,平治十六年的七月初四,他被溫夫人從亂葬崗撿到的那夜,定北王妃裴氏誕下的兒子,也剛巧是個死胎!
他從來不相信巧合,一切的巧合都是人爲。而他現在所要做的,便是查出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那個幕後作妖之人又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