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姜慕箏從京畿襄邑趕回康安,連夫家都沒回,便直接奔到了柿豐巷孃家。廖傳睿大年三十趕回襄邑,便將二叔和二郎都要去肅州的消息告訴了妻子,姜慕箏心急火燎,好不容易熬到大年初二,便急急往回了。
廖傳睿陪着妻子到了北院,先給祖母拜了年,一問才知二叔一大早就出門了。姜慕箏便先拉了二弟回房說話,“怎麼回事兒,你怎麼也?”
姜二郎安撫姐姐道,“萬歲下旨派八百羽林衛保護二叔去肅州,我主動報了名。二姐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二叔的。”
姜慕箏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這麼幾天就……那個武雲山,咱們決不能饒了他。”
姜二郎道,“他已經被趕出康安,御史中丞的位子,他也坐不了幾天了。”
在康安百姓看來,若不是武雲山站在宮門外激姜二爺,姜二爺就絕不會進宮在萬歲面前自請去肅州。姜二爺爲君爲社稷之心可歌可泣,卑鄙小人武雲山便該罵該挨千刀!
在明昌坊賃屋住的武家被房主人掃地出門,康安城各處的客棧都以客滿爲由不讓他們入住,走投無路的武雲山只得狼狽帶着家眷,搬回他在南城外村中置辦的小院裡。聽說他回村後,日日有婦人在武家門外大罵,罵的武家人連門都不敢出。
姜慕箏擦了下眼淚,“你想保護二叔的心思我明白,可你……”
姜二郎笑道,“二姐可別小看我,我跟着二叔出京,絕不會拖二叔的後腿。你安心在康安等着,最遲明年秋,我們就能回來了。”
姜慕箏吃驚道,“一年還回不來?”
姜二郎壓低聲音道,“姐夫沒跟你說?二叔去肅州,可不只是查案這麼簡單……”
從太康回到康安纔得到消息的姜慕容,也急急從靖善坊趕了回來,她在祖母和母親面前還能忍住眼淚,一見到二嬸和三妹,便忍不住了,“二嬸,我二叔……”
雅正用帕子給她擦眼淚,溫和笑道,“莫哭,你二叔是奉命出京辦差,很快會回來的。你幾時進城的?”
姜慕容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道,“路上有積雪不好走,我們天不亮就上路了,巳正才進城。得了消息,我便連忙趕了回來。”
雅正溫和道,“回來後還沒墊補點東西吃罷?便是你不餓,正秋和盈兒也該餓了。”
姜慕容回道,“我娘讓廚房給盈兒煮了餛飩,盈兒她爹那麼大人了,餓一頓兩頓不妨事。”
雅正看向大侄女,她提起李正秋的語氣,似與之前不一樣了。
姜二爺回府,見兩侄女都含淚盯着他,眼睛看他,便倒背雙手問道,“誰給你們氣受了,告訴二叔,二叔給你們出氣去!”
李正秋嚇得一激靈,廖傳睿裝着怕怕地向姜慕箏討饒,“夫人,救命。”
他這話一出口,含着淚珠子的姜慕箏硬生生被逗笑了,姜慕錦和姜留也跟着笑了起來。
姜二爺瞪了廖傳睿一眼,“油嘴滑舌!”
“二叔教訓得是。”廖傳睿入西城衙門半年,早就摸透了姜二爺的性子,站起身乖乖領罵。
姜二爺回來後,姜平藍也帶着孩子過來了,一家人熱熱鬧鬧吃過午飯,姜二爺便將廖傳睿叫去了前院書房。
還不等姜二爺開口,廖傳睿便道,“二叔,小婿已請示了母親,待正月十六,小婿隨您一塊去肅州。”
姜二爺頗爲嫌棄地看了廖傳睿一眼,“我連劉君堂都不帶,又怎會帶着你?”
又被二叔嫌棄長得醜帶不出門的廖傳睿早已習慣了,他好脾氣地道,“小婿曾在外跑過幾年生意……”
“你也跟着去肅州,
我把西城衙門交給誰?”姜二爺沒好氣道,“你老老實實守着西城衙門等我回來,若讓西市被東市比下去,看我回來怎麼收拾你!”
廖傳睿愣了愣,小心翼翼問道,“二叔回來後,還要回西城衙門?”
姜二爺白了他一眼,“不回西城衙門我去哪?”
您老不是去兵部當侍郎了麼,還怎麼回西城當兵馬司指揮使?廖傳睿默默把這個難題甩給了恩師張文江,躬身應道,“是小婿愚鈍了,二叔放心,小婿一定打理好西市,等您回來。”
姜二爺這才滿意地衝着廖傳睿勾了勾手,“我已跟其他四城的指揮使打好了招呼,你若有事兒不方便去找府尹大人,就找趙少尹或去北城找李長存。賴三他們幾個,你也要盯緊了……”
廖傳睿一一應下後,從懷裡掏出一沓銀票,雙手放在桌上,“小婿不能跟二叔去肅州,這點銀兩您別嫌棄,帶在路上……”
又是一個錢多的!姜二爺把銀票推回去,“你的心意我領了,我這裡不缺銀子。你若有心,便好好待箏兒,別讓她受委屈。”
廖傳睿保證道,“二叔放心,小婿待慕箏如珠如寶,絕不會讓她受委屈。”
姜二爺滿意點頭,“大郎和你姐夫讀書的事兒,你也盯着些,特別是你姐夫,若發現他不思進取,就回來告訴你岳父……”
姜二爺在前院叮囑廖傳睿時,姜慕容把女兒交給奶孃,將丈夫帶到了自己的閨房中,道,“二叔即將去肅州了,夫君去前院尋父親和二叔, 問一問你能幫着做些什麼。”
李正秋猶豫道,“我能做什麼?”
姜慕容言道,“不管咱們能做什麼,你過去問,就表明你有這份心。難道你不擔心二叔和二弟,不想幫着出力?”
“我自是想的……可……”
“那你就去,只要你想,肯定有你能做的事。”姜慕容說完,又叮囑道,“我已跟二叔說了夫君這幾日待我和盈兒極好,你放心去,二叔不會難爲你的。”
李正秋這才咬牙應下,硬着頭皮去前院尋岳父和二叔。
他走後,姜慕容找到二妹,問道,“你現在住的巷子裡可有空着院子?我不想再在靖善坊住了。”
姜慕箏應道,“空院的事我回去問問,不過大姐若搬到崇化坊來,姐夫就離着李夫子遠了。”
“他也不是每日都去夫子家裡請教,大部分時候都是待在家裡讀書。”當初是爲了丈夫讀書方便,姜慕容纔去李夫子居住的靖善坊賃屋住的。現在她卻不想住在那邊了,一是因爲進那個院子她就想到青梅,心裡不痛快;二是那邊沒有聊得來的鄰居,搬到西城來住,去坊市方便,每日也有人一塊說說話。
姜慕箏端詳了大姐片刻,笑道,“我怎麼覺得過了個年,大姐跟以前不一樣了呢。”
姜慕容坦然道,“有什麼不一樣的,我還是跟之前一樣又懶又笨,搬過去跟你做鄰居,只想讓自己住得舒坦些罷了。畢竟從小到大,我能欺負的人也只有二妹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