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今日只能雙更了,昨天出去玩啦,不好意思了,明日一定三更!
因爲新來了不少看文的菇涼,在此重新聲明一句:凌晨發佈的新章都是防盜章,請訂閱的菇涼們注意,每日八點以後來看替換後的新章節,感謝各位菇涼對某煙的支持理解!
隨雲苑的門口依舊是一副對峙的局勢,容三爺站在院子外邊,正對着裡邊罵罵咧咧,而秋華站在門檻上,寸步不讓的看着容三爺,也不與他爭辯,只是讓身後的丫鬟婆子將棍子握得更緊些,“祖父說過,只要父親再來隨雲苑胡來,只管打便是,”
容夫人風風火火走到隨雲苑門口,看到兒子縮在門外不敢進去,裡邊婆子們手裡拿着棍子,不由得吃了一驚,往容三爺身上打量了一番,見兒子沒有吃虧,這才放下心來,伸手指着秋華便罵:“你的書是白唸了不成?家裡花了重金請李娘子來教你禮儀,這下倒好了,竟然拿棍子對着你爹!”
秋華朝容夫人行了一禮道:“正是因爲秋華唸了書才這樣做。祖父吩咐過,若父親再來隨雲苑吵鬧,只管拿棍棒將他趕出去,長輩的話,秋華自然要聽從,否則便是大不孝。”
容夫人氣得臉都有些歪,跳着腳道:“這隨雲苑你父親自然能順意出入,哪來的吵鬧之說?我是你的祖母,也是你的長輩,我現兒便讓你把棍子收起來,你聽是不聽?若是不聽,那你也是大不孝。”
秋華瞥眼見着父親忽然縮了縮脖子,心裡便知定然是祖父趕了過來,這才放下心來,笑着朝容夫人行禮道:“孫女當然要聽從長輩吩咐。”轉臉朝丫鬟婆子使了個眼色:“將棍子收起來罷。”
容夫人見着秋華雖然對她微微的在笑,可依然能見她眼底的一抹倔強,穿着一套綠色的衫子站在那裡,婷婷而立,彷彿一株小小的松柏般挺得筆直,心裡很是不歡喜。這個孫女真是個掃把星,自打她出生,老三便沒過上什麼太平日子,不僅如此,她還剋死了自己的金孫,早知如此,花些錢讓穩婆將她溺斃了纔是正經!
容三爺見着母親趕過來,心中還歡喜了下,可轉眼便見到父親的身影,整個人不免泄了氣,原先打好的腹稿立時不翼而飛,只是縮在容夫人身後,眼睛直往地上瞟,連頭都不敢擡起來。容老爺走了過來,也不看兒子,只是走到秋華面前慈祥的問道:“秋華,跟你母親說,千萬不要胡思亂想,好好將養着身子纔是正經。”
聽了這話,秋華心中一暖,淚盈於睫,哽咽道:“祖父,你便答允了母親罷!”
容老爺嘆了一口氣,摸了摸秋華的頭髮:“她和離以後,孤身一人出府,又如何生存?她身子這般弱,總要人貼心照顧不是?在容府雖不誇錦衣玉食,可終究還是有人照看她,衣食住行,樣樣說得上是過得去,還算豐足。”
秋華含淚搖了搖頭,心裡感激祖父體恤,可母親要的不僅僅是簡單的穿衣吃飯,更重要的是她要擺脫這沉重的精神負擔,在容家再這麼呆下去,她用不了多久便會鬱鬱而終。上次聽說父親曾向容太后請求,母親死後便將賈姨娘扶正,若母親不死,還不知道他們又會想什麼惡毒法子讓她受刺激呢。
鍾大夫說了,母親這病其實並無大礙,只是鬱積於心,只要能心裡舒暢些,好生將養,自然也會痊癒,可在這容府裡呆着,她絕不會有痊癒的那一日。想到此處,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朝容老爺磕了幾個響頭:“秋華又如何不想在母親身邊盡孝?可母親這身子卻是再也受不得刺激了。方纔父親跑到隨雲苑來叫囂着要休妻,若是母親聽到了,還不知道該有多傷心呢!鍾大夫說過,母親是再也受不了一丁點刺激了,可是父親……”說到這裡,秋華淚如雨下,一堆話堵在喉嚨口,卻被那滿腔的憤怒壓着,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會嗚嗚咽咽的大哭了起來。
聽着秋華這般說,容老爺轉過臉來望向容三爺,厲聲喝道:“你這畜生,書娘哪點不好,你竟想到了休妻?七出之條她犯了哪一條?”
容三爺本來還在畏畏縮縮,聽着秋華將他要休妻的事情揭露了出來,索性橫下心來破罐子破摔的喊道:“惡疾,去。她季書娘終年臥病,難道不是惡疾?我又爲何不能提出休妻?父親爲何要如此護着那季書娘,她不過就是一位故交之女罷了,難道能親過我這個做兒子的不成?”
“毓兒說的是!”容夫人此時也站到了容三爺身邊爲他鼓勁:“若是用七出之條來衡量,她季書娘是該被休!”
“你們母子倆是早就商量好的?”容老爺氣得全身都在發抖,休妻,以後書娘還要做人嗎?出了容府便會被千萬人的唾沫星子淹死!旁的被休的女子還能回孃家,可書娘又能去哪裡呢?容老爺閉上眼睛,心裡很是哀傷,沒想到自己一片苦心替兒子求來這位才情上佳的女子,最後卻讓她落到了這個地步!
“祖母,父親,你們兩人說得不對!”秋華止住哭聲站了起來,擦了下眼淚,眼睛裡邊似乎有怒火噴出:“七出之條原出於漢代《大戴禮記》,婦人七去:不順父母,爲其逆德也;無子,爲其絕世也;淫,爲其亂族也;妒,爲其亂家也;有惡疾,爲其不可與共粢盛也;口多言,爲其離親也;竊盜,爲其反義也。”停了停,秋華望了下站在一旁,眼中滿是鼓勵的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微微一笑,大聲而響亮的說:“聽聞父親幼年不喜詩書,文墨不通,故而對這七出之條都不能很好的瞭解,只顧自己斷章取義便拿來想套到母親身上來,可見讀書識字,通情達理是頂頂重要的。”
容三爺聽着秋華這般損自己,暴跳如雷,指着秋華便罵:“誰告訴你說我幼時不通文墨?你、你、你,你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竟然敢罵你爹!”
秋華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眼中露出一絲不屑,沒有開口說話,站在容大奶奶身邊的春華此時卻開口了,點着頭應和着秋華的話道:“李娘子教過我們這個七出之條的意思,惡疾並不是指三嬸孃這種臥病在牀的情況,《大戴禮記》特地將惡疾標註,與其不可與共粢盛也,三叔,你知道這話的意思嗎?”
夏華在一旁細聲細氣道:“三叔多半不知道,我來解釋下罷,那意思便是說因爲生的病太厲害,或者太奇怪,不能與家裡人一起參加祭祀,這種病才叫惡疾。可三嬸孃每一年都有參加祭祀,哪裡能用惡疾的由頭來休棄她?”
容老爺聽三個孫女引經據典,說得頭頭是道,心裡頭總算舒暢了一點,看着容三爺耷拉着腦袋站在那裡,厲聲怒喝道:“畜生,書娘嫁了你真是糟蹋了她!也罷,既然你都橫了心想要將那賈姨娘扶正,那我便做主讓書娘與你和離!”
容老爺說完這句話,心裡一陣難受,自己百年之後,如何有臉去見故人!只是與休妻來比較,和離是一個好一些的選擇。書娘若是被休棄,出府後日子不好過,秋華和嘉徵也要大受影響,不如就答應她和離出府罷,免得她在這裡受氣。
院子門口吵得熱熱鬧鬧,誰也沒有注意到季書娘已經從裡邊慢慢的走了出來,當秋華聽到響動時,發現母親就站在自己身後,不由得驚呼了一聲:“母親,你怎麼出來了?”
季書娘臉色慘白,朝容老爺和容夫人吃力的彎下腰去行了一禮:“多謝公公婆婆答應書娘和離的要求。”
容夫人嘴巴咂了兩下,還想說些什麼,可見着容老爺那嚴厲的眼神,不由得打住了話題,骨篤着嘴不再開口。容老爺望了一眼枯瘦如柴的季書娘,滿臉愧疚:“書娘,是我不好,沒有照顧得你周全。”
季書娘搖了搖頭道:“書娘不怪公公,只怨書娘命不好。”她的眼神落在了秋華身上,含淚道:“公公,還請好好照顧秋華,不要她被旁人欺負了去。”
容老爺站在那裡百感交集,這個旁人指的是誰,他心裡自然有數,看着秋華閉緊了嘴脣站在那裡,一雙眸子清冷,暗自想着,無論如何他也要好好的保護着書孃的這點骨血,不能叫她吃了虧去。
容三爺見休妻的要求被駁回,卻答應了季書孃的和離,也不再開口,反正只要她走了便好,將三少奶奶這位置替表妹騰出來便行,想到此處還頗爲開心,以後便能名正言順的問表妹要銀子花了。而站在一旁的容夫人卻有些着急,老爺哪能就這樣輕易答應了呢,和離和休妻那可是有天壤之別,和離還能提出些條件來,少不得要帶走些東西,況且這珍瓏坊她季書娘好歹也要交出來才能走罷?
“老爺,和離可不是一句話,還得寫上條款,雙方和中人皆在契書上籤了名兒,這才能算了結,咱們也別光站在門口說話,趕緊到隨雲苑裡邊去商量下具體細節罷。”她轉身吩咐沈媽媽:“趕緊坐馬車去將二太爺接過來!”
秋華聽着祖母這般說,心裡自然知道祖母的眼睛已經瞄準了珍瓏坊,可上次族裡的契書寫得清清楚楚,這珍瓏坊歸母親和她所有,難道祖母還弄些什麼把戲出來不成?她閉眼想了想容二太爺,通過幾次和他打交道,她覺得容二太爺算是一位正直的長者,再加上祖父在場,應該再怎麼樣也翻不了盤。
衆人一併涌入了隨雲苑,季書娘被婆子扶着坐在了椅子上邊,替她蓋了一牀薄薄的毯子,日頭已經快到中天,和煦的陽光照在她臉上,蒼白的肌膚裡邊竟然還有一絲絲紅潤,秋華見了心中一動,看起來母親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和離了,這樣很好。
前院靠牆有一張大桌子,是秋華姐妹們練習寫字畫畫用的,李媽媽將那桌子端到了前院中間,又搬出些凳子來,大家圍着桌子團團而坐,鬆硯研好墨汁,容老爺親自動手寫起了和離的契書:“書娘,你有些什麼要求,只管提。”
“我別的願望沒有,只希望秋華和嘉徵能夠繼續住在隨雲苑,不要有人欺負他們。”季書娘坐直了身子,滿眼含淚的看着容老爺:“書娘真的什麼都不要,只願秋華和嘉徵能平平安安長大成人。”
容夫人聽了這話大喜,趕緊催促着容老爺道:“既然書娘什麼都不要,你就快些寫罷!”
容老爺嘆了一口氣,想了想便動了筆,容夫人站在旁邊看着那單子上的字越來越多,不由得臉色不虞:“書娘不是說了她什麼都不要,爲何老爺還寫這麼多東西?”容夫人低頭看着五萬兩銀子、隨身僕婦若干之類的字樣,只覺得被人勒緊了喉嚨,寒磣得慌:“老爺,你……你是要將整個容家的庫房都倒騰空了不成?快快停手罷!”
容老爺厲聲喝道:“無知婦孺,休得囉嗦!容家虧欠書孃的太多了,豈止是這點東西能補償的?我寫這些出來,也不過是圖個心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