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頭一片寧靜,這時就聽着外邊有玉石清清脆的聲音:“哎呀呀,你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做什麼呢?”阮媽媽聽着玉石的叫喊,手腳伶俐飛身而出,不過一息的功夫,她手中就拎了個小丫鬟進來,身後還跟着兩個丫鬟,一個是玉石,一個是蘇三小姐的貼身丫鬟。
“還是奶奶佈置周到!”玉石走進來,一臉燦爛的笑:“故意留我在外面抓那聽牆角的,果然給抓到了!”
蘇三小姐從藥箱裡拿出一包藥粉交給珍珠:“你趕緊去清水衝了來給你家奶奶喝了。”
珍珠接過藥粉包兒,急急忙忙用水衝了端了過來給秋華,服侍她喝下,然後拿了帕子遞給秋華擦嘴。秋華接過帕子在脣邊印了印,眼皮也不擡的對着跪在地上的丫鬟說:“千紅,你是做灑掃的丫鬟,到我門前來做什麼呢?”
“奶奶,奴婢實在冤枉!”千紅不敢擡頭,只是俯着身子道:“奴婢只是進內院來看看有沒有需要打掃的,沒想着卻被誤會了。”
“誤會?”秋華淡淡一笑:“你且擡起頭來看着我眼睛說話!”阮媽媽在旁邊見千紅不肯擡頭,一把將她頭髮提了起來,把她的臉板正朝向秋華。千紅眼神躲閃,不敢直視秋華的眼睛,口裡一味只喊着“冤枉”。
“奶奶,我看你不用和她客氣,待老奴好好審上一審,保管她說實話!”阮媽媽媽聽着耳朵裡邊煩躁,手上用力按向千紅的脖子後邊,頃刻之間千紅便覺得自己似乎全身被螞蟻在咬一般,瘙癢難受。她驚怯的看了一眼阮媽媽,卻見她面色有幾分不耐煩:“這還是小小的讓你嚐嚐苦頭,你若是還不老實說,休怪我下手無情!”
千紅不由得全身發顫,低聲說道:“媽媽,我說,我說。”
高夫人送幾個丫鬟到秋華院子裡頭,自然是存了派她們做眼線的心,只是秋華細心,重要的事情從來交給她們做,千紅也不過藉着掃地來聽聽壁角罷了。“奶奶,我也不是四人裡邊爲首的,千鶯纔是太太的心腹呢,太太每個月都會給她老子娘多發二兩銀子,就是因爲千鶯在這裡起作用的緣故。我見早兩日千鶯將倒掉的藥渣撿了一些包了送去夫人那邊了。”
千鶯?她竟然細心到了這種地步?秋華捂着胸口只是發慌,沒想到自己佈置得還是不夠周密,這高夫人派來的丫鬟可真真是一個也不能信。她望着千紅皺了皺眉頭,厲聲喝問:“你說的可是實話?我怎麼能相信你?”
“大少奶奶要是不相信也就算了,奴婢本來就不想給太太做這等事情,提心吊膽不說,更要緊的是如果傷天害理,日後會有報應的!奴婢的哥哥上個月已經死在外頭了,奴婢也沒什麼牽掛了……”說到這裡,千紅已經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那我便給你一條活路。”秋華望了望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千紅,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感:“我知道你和太太院子裡的千墨是手帕交,你多去找她說說話兒,看能不能聽到些什麼。”
千紅喘着氣兒癱坐在地上,一臉驚懼的望向秋華道:“奴婢……夫人很是厲害,她手裡攥着她母親傳給她的幾張獨門方子……”
“我又不是讓你幫我去害人,我只是想知道夫人有些什麼舉止行動,省得她處處暗算我,你只消假裝去做耳報神,順便與千墨說說閒話,看看能不能套到夫人究竟有什麼打算。”秋華朝千紅看了一眼:“我不是那樣心思歹毒的人。”
“奶奶,奴婢知道了。”千紅爬起身來:“奴婢會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切照常。”
“你倒也算聰明,且去罷!”瞧着千紅走出屋子的背影,秋華皺了皺眉“媽媽,你且去將千鶯捉了過來,我倒要好好問她一問。”
阮媽媽點了點頭走了出去,秋華見蘇三小姐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模樣,搖了搖頭:“天下總有一些心腸歹毒的人,即便我不去冒犯她,她也要想着法子來整治我。今日若不是蘇姑娘出手相救,我恐怕已是命喪九泉,蘇姑娘的大恩大德,秋華沒齒難忘!”
蘇三小姐嘆了一口氣,皺着眉頭道:“我原以爲我們府裡頭的事情多,可到應天府一瞧,可真真是小巫見大巫,沒想到還有這種事!容姐姐,你打算怎麼辦呢?”
秋華咬了咬牙:“一年前我曾與婆婆約好互不干涉。可今日突然發作,該是覺得我很快會有喜脈,所以索性下了狠手。左右我是要與她攤牌了,不能再住在一處了,乾脆便老死不相往來罷。”高祥今年下場秋闈,不管能不能得中,反正是要與高夫人分開纔是,住到一處,還不知怎麼就會着了她的道,真是防不勝防。
“能分開過便再好也沒有了,省得見着心裡煩呢。”蘇三小姐就如大人一般點了點頭,那神色與她的面容年齡極不相稱,她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婆媳關係素來是最最難以處理的,更何況高夫人與你又是這種不尷不尬的婆婆呢。”
這時就聽外邊傳來一陣喧鬧聲,秋華站了起來往窗戶外頭一看,就見外邊有丫鬟的身影晃晃,在月亮門外一閃而過。“出了什麼事兒?珍珠,你且去看看。”秋華才吩咐了一句,琥珀撩着門簾子進來了:“奶奶,千鶯掉到井裡淹死了!”
“什麼?”秋華吃了一驚,她才讓阮媽媽去將千鶯捉過來,怎千鶯就掉到井裡去了?不消說又是高夫人做下的手腳,想讓她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她真真是厲害,都趕在自己前邊把證據一樣樣的消滅了。
阮媽媽低着頭走了進來,見着秋華搖了搖頭:“去遲了。”
秋華心中悲憤,自己本想捉了千鶯來好好拷問,將她提去與高夫人對質,然後向高良揭露高夫人數次迫害的事情,這樣自己也纔有了搬出高府的理由,可沒想到高夫人竟然下了先手,沒有讓自己有反撲的機會。
“容姐姐,別想這麼多了,以後小心行事便是。”蘇三小姐見秋華眉頭緊鎖,趕緊出聲安慰她:“你切忌不能操心太多,這樣對身子不好,一定要保持心情順暢。”
聽着蘇三小姐的話,秋華這纔將眉頭舒展開來,朝她笑了笑:“蘇姑娘,我省得。”
“媽媽身手好厲害!蔥翠能不能跟着媽媽學這門功夫?”突然站在蘇三小姐身後的一個丫鬟開口了,望着阮媽媽眼中露出羨慕的神色:“蔥翠想學了這功夫來保護我家姑娘,可不可以?”
“蔥翠,真真是沒規矩,在外做客怎麼能大呼小叫的?”蘇三小姐回頭看了自己丫鬟一眼,這點穴的功夫是秘訣,很多人都不願意外傳,自己這貼身丫鬟不知天高地厚的就提出這要求來,就怕阮媽媽會不高興。
“媽媽,你能不能教這丫鬟幾招?”秋華望着阮媽媽,用商量的口吻問她。阮媽媽點了點頭答道:“我瞧着這丫鬟資質尚可,想來原來也練過兩手的,我便教她幾招。”蘇三小姐是自家奶奶的救命恩人,自然不好拒絕了她的要求,想來蘇府也不是風平浪靜的,教那丫鬟幾招,讓她也能護主,也算是自己替奶奶謝過蘇三小姐的救命之恩了。
秋華陪着蘇三小姐說着閒話兒的當兒,阮媽媽領着蔥翠去院子角落裡練習點穴的功夫,她發現蔥翠對於穴道非常熟悉,不由得有幾分驚奇,蔥翠笑道:“我們家姑娘行醫多年,我們也跟着學了鍼灸,認穴位是很準的。”
有了這進門的基礎,蔥翠學起來很快,學了兩招防身的點穴功夫,阮媽媽又教了她兩路拳腳:“你自己好好去揣摩,我也只能教你這麼點兒粗淺的東西,你不是我的徒弟,不能教本門內功,師門規矩不能破。”
蔥翠眉開眼笑答道:“夠了,夠了,媽媽教的這些,我恐怕要練好多年才能學精呢,哪裡還能貪多!”
秋華與蘇三小姐在屋子裡說着閒話兒,聊了不少事情,兩人皆是覺得言談甚歡,蘇三小姐向秋華道:“容姐姐,若是有空,哪日能帶我去遊應天府否?早就聽說過秦淮河的風景好,到應天府這麼多日了,可還沒去遊玩過呢。”
“沒問題,過幾日我便帶你去遊玩一趟。”秋華笑微微的點頭應承下來,蘇三小姐可是自己的大恩人,她怎麼着也該好好感謝她纔是。況且她從杭州來應天府,自己本來就該盡地主之誼。
用過午飯,蘇三小姐告辭回了竹園,秋華本想在榻上小憩,可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高夫人的臉不斷的在她腦海裡浮現,不時化身爲猛虎,兇惡的朝她撲了過來,似乎要將她吞噬。秋華坐起身子,用手一抹,額頭上涔涔的都是汗:“珍珠,玉石,快些打水,我要沐浴。”
重新換洗了衣裳,秋華這才覺得輕鬆些,帶了阮媽媽便往主院走,高夫人剛剛午休起來不久,正準備去鬆園看高瑞,見秋華走了進來,臉上露出了一絲親切的笑容來:“老大媳婦,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婆婆不愧是出身國公府,學識淵博,秋媳婦自愧弗如。”秋華望着高夫人那張粉撲子臉,心裡實在是噁心,她極力壓着心裡不舒服的感覺,雙眼直視高夫人:“媳婦有一件事情想請教婆婆,最近嘴刁,實在想吃些新鮮菜式,又恐怕吃了相生相剋的食物對身子不大好,聽說婆婆有家傳的方子,能否賜媳婦一觀?”
高夫人臉上微微變了變顏色,瞬間便神色如常,那微微突出的顴骨似乎更凸出了些:“老大媳婦,你在說什麼糊塗話兒?什麼相生相剋的食物?我可是頭一遭聽說。”
“婆婆竟然是第一次聽說?原來我弄錯了,還以爲婆婆精於此道呢。婆婆,不要把別人都當糊塗人,不要以爲自己做下的事情沒有人知道,我不想多說,過了端午我們便要搬出府去,究竟該用什麼名頭搬出去,請婆婆自己想辦法與公公去說。”秋華冷冷的望了高夫人一眼,轉頭便走,她已經不想和她再多說一句話,這種人,心裡存着那惡毒的念頭,自己再多說也無用,只能態度強硬些。
高夫人呆呆的看着秋華走出去的身影,捏緊了拳頭:“真是可惡,竟然還威脅起我來了。”轉臉望向楊媽媽,吩咐她貼了耳朵過來,在她耳邊細細說了些話,楊媽媽聽着不住點頭:“夫人,你放心,我定然會去辦好這事兒,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捨得花銀子,還怕沒有人願意來做這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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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天氣晴好,秋華瞧着是好出行的時候,一早便起身帶了丫鬟婆子往竹園這邊來,竹園本來只住了徐靈枝一人,蘇三小姐來應天府以後也住在這裡。
蘇三小姐聽說秋華要帶她出去玩,很是高興,趕緊梳洗打扮停當了,隨意吃了些早飯便與秋華一道走出了屋子,剛剛到門口,便瞧着徐靈枝從外邊走了進來,見着秋華在前院,不由得吃了一驚:“大嫂,你怎麼會在這裡?幾日不見你去給婆婆請安,原以爲你生病了,沒想看着還是好好的。”
從那日開始,秋華已經懶得去應付高夫人,晨昏定省這種最起碼的表面功夫她都不懶得再做,因着她每次見着高夫人,心裡便會覺得不舒服,幾乎想要嘔吐一般。現在聽了徐靈枝這般發問,秋華只是微微一笑:“婆婆憐惜,說我正在調養身子,免了我的晨昏定省。”
“原來是這樣,我姑母人是頂頂好的,最體恤不過了!”徐靈枝細眉細眼,笑得漾出一陣春風:“大嫂與蘇三小姐準備要去哪裡?”
“我帶着蘇三小姐去遊秦淮河,表小姐若是沒有旁的話要問,那我們便先走了。”掃了徐靈枝一眼,見她臉上的笑容僵硬,秋華也不想與她多說,帶了蘇三小姐便往外邊走:“我現兒覺得要應付這些人實在不舒服,一點興致都沒有了,只想着自己該怎麼樣好好的活得舒坦纔是。”
“可不是這樣?”蘇三小姐點了點頭:“人活一世,草活一秋,只要自己過得順意便好,哪裡能管旁人的看法?我在這裡才幾日,只覺得這位徐小姐真是怪,都不想和她說話。”
秋華驚訝的看了蘇三小姐一眼,見她雙眼明亮,似乎有洞悉一切的神情,不由得點了點頭,高夫人打什麼主意她大致也能猜着一兩分,定然是想要將蘇三小姐聘了來做兒媳婦,也好照顧高瑞,而徐靈枝有意於表兄,自然對蘇三小姐不會有好臉色。
“蘇姑娘,有些閒人你便不必管了。”秋華點了點頭安撫她:“世上多的是這種自以爲是的人,鵷鶵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嘗非甘泉不引飲,鴟得腐鼠,卻以爲鵷鶵要來奪食,豈非可笑?”
“可不就是這樣?”蘇三小姐挽起秋華的手道:“容姐姐說的話實在得我心。”
兩人帶了丫鬟婆子出去,先去了夫子廟那邊遊玩了一回。夫子廟是應天府有名的遊玩之地,位於秦淮河北岸的貢院街旁,是祭祀孔聖的地方,女眷是不能入內的。所以去夫子廟遊玩,其實是指去廟寺街和秦淮河玩耍而已。廟寺街是經過夫子廟大門的一條街,全部是由青石修築,街道兩旁全是店鋪,賣的是應天府的各色特產,每逢廟會之日,附近鄉鎮還有不少趕集的背了自己編織的手工藝品來擺攤出售,極盡繁華。
馬車停在廟前街外,秋華帶着蘇三小姐被人流推着往裡面走。她特地派人打聽了廟會的日子,所以今天剛剛好趕上了廟會,不僅遊人多,擺攤的也很多,這樣蘇三小姐不僅能看到熱鬧場景,還能買些東西回去送人。
各個攤位賣的,基本上都是一些手工藝品,例如泥人、糖畫、木雕和尋常人家自己打的各色絡子,蘇三小姐畢竟還是有些小孩子天性,喜滋滋帶着丫鬟們在各個攤位上轉來轉去,和攤主們討價還價,不多時,手裡就拿滿了東西。
“蘇姑娘,讓丫鬟們先把東西先去放到車上,然後再去叫艘船去遊秦淮河罷。”秋華見蘇三小姐和身邊幾個丫鬟的手裡沒空着,全是在廟會上買的一些小玩意,幾乎再也捧不下來,笑着建議道:“這些小玩意不過是買個新鮮罷了,買多了回去玩幾日也便丟了。”
“也好。”蘇三小姐朝秋華笑了笑,吐了下舌頭點頭同意了,身邊的丫鬟們抱着東西去廟寺街前邊去找馬車,剩下秋華與蘇三小姐,身邊站着阮媽媽停在一家店鋪前面。
突然有幾個穿着粗布衣衫的漢子朝她們走了過來,眼睛裡有着不懷好意的神色,斜着眼在打量盯着秋華。秋華心裡一怔:這些漢子是衝她來的?她的穿着打扮來看是有身份,有來頭的,這些漢子不會沒眼色的想來調戲她,想來想去便該是高夫人派來的人了。可是她轉念一想,在這樣的鬧市,難道他們還能下手?按道理,應該是在比較僻靜的地方纔是。
果然,那幾個漢子雖然是一副猥瑣的樣子,但卻只是盯着她與蘇三小姐看了幾眼以後就大大咧咧的走進了她們身後的小衚衕裡,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秋華和蘇三小姐相互看了一眼,鬆了一口氣,原來自己是多慮了,與高夫人在內宅鬥得久了,瞧着什麼都可疑,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丫鬟們回來以後,大家便挨挨擦擦的去了秦淮河邊。秦淮河自大周前朝開始就已經遠近馳名,不僅僅是它的清姿麗質,更是因爲入夜以後秦淮河上那迷人的燈光。
秦淮河兩岸有不少別緻的建築物,遠遠看去還以爲是富人家的高樓,其實那都只是一些秦樓楚館而已,每到晚上,這些青樓就會把自家泊在秦淮河的畫舫上那成串的紅色燈籠點亮,映得河水都成了汪汪的一抹緋紅,再加上一船的鶯鶯燕燕,舞袖生風,那香氣隨着風飄得很遠,讓岸上的人看了都恍惚覺得那畫舫上肯定是天宮仙境。
此時的秦淮河上停着許多畫舫,秋華派阮媽媽過去租了一艘,幾人上了船,艄公將繩子解開,用竹篙用力一撐,船隻便慢悠悠的劃到了河中去了。
今日是五月初一,暮春已過,但兩岸依舊有不少鮮花,河堤上綠柳成蔭,千萬枝條點在水面上,圈圈漣漪不住的盪漾。耳邊槳聲欸乃,眼前風景如畫,實在愜意,那艄公也是個機靈的,能說會道,一邊划船,一邊說着最近應天府的新鮮事給她們聽。
“要說奇怪的事情,最近應天府還真不少。”那艄公說完了一件風流韻事以後接着八卦,聲音壓得極低:“夫子廟最近鬧鬼了!北門的更夫這幾天晚上都瞅着有幾條黑影飄進夫子廟,沒聲沒息的,怪嚇人!”
“是他看花眼了吧?這世間哪有鬼怪?”秋華頗不相信,原來高升酒樓大家都說鬧鬼,可這鬼還不是人裝出來的?。
“那打更的素來是個膽子大的人,他昨晚追着過去,結果那黑影兒就飛起來了,一眨眼的功夫沒有,人就不見了!現在都傳着是孔聖人顯靈,想替當今聖上選拔英才,今年恐怕應天府會出個狀元呢!”艄公一邊划槳,一邊呵呵的笑:“應天府出狀元怕是三十多年之前的舊事了,這般地靈人傑,實在也該再出個狀元纔是了。”
“呀,竟有這麼一說!”秋華的手握住帕子,心裡有些不寧:“今秋的鄉試一日日的近了,恐怕這折桂之人也快冒出頭了。”
“沒多少天咯!”艄公指着秦淮河邊的貢院:“過了盛夏準備開科舉,這裡就熱鬧了!但是熱鬧歸熱鬧,應天府拔尖兒的不都在金陵書院嗎?想要出人頭地,還得去那裡讀書纔是正經出路!”
秋華聽了心中大喜,艄公說的這話她愛聽,高祥正在金陵書院攻讀,不知道是不是能做那折桂之人?
在畫舫上用了晚飯,天色還未暗,蘇三小姐遊興正濃,一直在說着要夜遊秦淮河,阮媽媽擡頭瞧了瞧遠方,搖了搖頭道:“蘇三小姐,還是回府去罷,一入夜秦淮河魚龍混雜,保不定會出什麼亂子。”
秋華也想到了第一次來應天府時遇到杜鳴聲那個惡徒之事,也點了點頭:“蘇姑娘,咱們回去罷,明日我再帶你去鐘山遊玩。”
蘇三小姐沒有堅持,看着阮媽媽鄭重其事的臉,笑了笑答道:“我也只是想看看晚上秦淮河上滿河畫舫滿河燈籠是什麼樣子而已,既然都說不安全,那咱們便回去罷。”
主僕上船,乘了兩輛馬車,朝高府趕了回去。秋華與玉石珍珠阮媽媽坐在第一輛,蘇三小姐主僕乘着第二輛,馬車裡邊主僕正說說笑笑,毫無預警的,馬車突然一顛簸,猛的往旁邊一歪,秋華和丫鬟媽媽撞到了一團。
阮媽媽身手敏捷,掀開簾子往外躥了出去,然後又伸出手來攙扶秋華:“奶奶,將你的手給我,老奴將你拉出來。”
玉石和珍珠在裡邊推,阮媽媽在外邊拉,總算將秋華扯了出去,她撞到了額頭,上邊很快有處紅腫,扶着頭只覺得眼前發暈:“究竟出了什麼事兒?”
“大少奶奶,咱們這馬車的軸壞了,輪子掉出來一個。”馬車伕爲難的看了看秋華:“只能請大少奶奶到旁邊暫時歇歇,我們看看能不能將馬車修好。”
秋華疑惑的看了看那歪倒在一旁的馬車,搖了搖頭:“這馬車的軸壞了,一時片刻怎麼能修好?不如你留在這裡修車子,我與蘇三小姐擠一輛車先回府去。”
“就這樣安排罷。”蘇三小姐也從馬車上下來走到秋華身邊,走上前看了看那馬車的下邊,皺着眉頭道:“容姐姐,你說的是,咱們倆擠一輛車,丫鬟們走路便是,天色漸漸晚了,這地方瞧着又有些偏僻,儘早回府爲妙。”
“沒錯。”阮媽媽讚許的點點頭:“我們趕緊回去。”
“哈哈哈,車子壞了想要早些回去恐怕有點爲難吧?”一陣囂張而刺耳的聲音傳了過來,秋華心下一驚,轉頭一看,不知從何處冒出幾個漢子,正朝她們圍了過來,而自己府上的車伕卻不見了人影。仔細辨認,這幾個漢子有幾分眼熟,正是在夫子廟遊玩的時候曾經見到過的那幾個人。
看起來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秋華盯着那幾個漢子,很平靜的問:“能從夫子廟跟到這地方,你們早就算好了吧?馬車的軸應該也是你們做了手腳,請問幾位準備如何爲難我們?”
身邊的蘇三小姐看了看那幾個漢子,撇了撇嘴:“我們來做個交易,我願意出兩倍的價錢給你們,你們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能放我們走,大不了你們和那個委託你們來的人說我們有很厲害的幫手就是了。”
“哈哈哈,小姑娘說話有點意思。”爲首那漢子哈哈大笑:“如果我們就這樣和別人做交易,那以後我們還要不要在道上混?”他指着秋華道:“僱主只要求我們做了她,和你沒關係,你讓開些,小姑娘,小心誤傷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