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隨雲苑,秋華便將自己院子裡的幾個丫鬟排了個順序,飛煙飛花和飛雨三人輪流去珍瓏坊幫忙,遇着什麼緊急情況,也好回來報信。幾個人聽說能出府,每個月四小姐還能補一兩銀子的份例,都很是高興,圍在秋華身邊問個不歇:“我們去珍瓏坊要做什麼事?”
秋華見幾個丫鬟對這件事上心,也很是高興,簡單的和她們說了下該做的事情:“你們可以幫着夥計向進來的主顧們介紹鋪子裡的東西,帶着他們去看繡品,還可以幫着掌櫃的去端茶倒水。”
飛煙睜着眼睛聽着秋華的話,不住的點着頭,撲閃了下長長的睫毛,她揚起頭來問秋華:“四小姐,我們要不要將每日裡賣掉的東西寫下來帶回府裡來?萬一那掌櫃的不實誠,咱們也能有個對證。”
秋華望着飛煙那張小臉蛋,心裡讚歎這丫鬟真是聰明伶俐,從牙行買她們回來時秋華便教了她們識字,那些丫鬟裡邊只有飛煙最機靈,一教就會,其餘幾個還得飛煙反反覆覆的去教才能學會。飛煙這兩年都是管着看門的事,從來沒有哪次延遲過,應對來人說話也很是得體,秋華在旁邊觀察了許久,已經打定主意要重用她,這正是一個好機會。
“這個倒不必要。”秋華笑着望了飛煙一眼:“珍瓏坊的東西進庫都有個數的,進了多少,賣了多少,一個月盤次底便一目瞭然。當然你能暗地裡幫我記下來也可以,這樣我便能知道張掌櫃是不是個實誠人,只是你別讓張掌櫃發現了,免得他會心裡邊不痛快。”
飛煙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姑娘說得對,不是說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這是小肚雞腸了。”
秋華嘉許的拍了拍飛煙的肩膀道:“你這麼想原本也沒錯,做生意自然該細心一些,只是有時候不要想得太多了,反而不好。”
交代了丫鬟們這事以後,秋華總算是放下心來,在隨雲苑裡歇息了一日,等着第二日容大奶奶帶她出去看珍瓏坊開業。
這日早上起來,就見天色敞亮,一輪紅日高高的掛在了天上,綠柳指着那瓦藍的天空對秋華道:“姑娘,你看這天色多好,咱們珍瓏坊肯定會興旺發達生意興隆的!”
秋華望了望天空,也覺得眼前明亮,笑着點了點頭:“可不是這樣?”
阮媽媽站在秋華身邊嘴巴也笑得合不攏:“這珍瓏坊一家一家的開了下去,姑娘的銀子都沒處放了!”
“姑娘的銀子沒處放,自然會放些到我們手裡來!”綠柳笑嘻嘻的挽住阮媽媽的手道:“現兒大牛哥可不闊起來了?姑娘每年給他和飛紅姐姐的銀子可不少!”
秋華轉過身來看着笑得一臉燦爛的綠柳,正色道:“綠柳,飛紅與我不是一般的主僕關係,我們情同姐妹,大牛與阮媽媽和我的關係也自然不同,這就是爲何我給張掌櫃每月二十兩銀子,但給飛紅與大牛的遠遠不止這個數的原因。”她真誠的望向阮媽媽,朝她點了點頭:“媽媽委實辛苦了,就連飛紅生孩子,媽媽都只去杭州住了一個月便趕着回來了,若是媽媽沒有回,寶相寺那事也不會如此順利,這份情意秋華會記在心裡一輩子。”
阮媽媽見秋華說得鄭重,慌忙搖手道:“姑娘說的哪裡話,這都是我的分內事兒。”
“雖說是分內事,可媽媽的情意我卻始終記得。”秋華望向阮媽媽,眼裡有隱約的淚光,往事一幕幕的又浮現在她的眼前,是阮媽媽替她將父親制服,在杭州也是阮媽媽出手救了高祥,並懲罰了那賈家惡少,寶相寺裡是阮媽媽讓淑華自討苦吃,阮媽媽雖說從身份來說只是她的貼身媽媽,可對她的意義來說卻不僅僅如此。
“你們主僕幾個,一大早的在這裡說什麼呢,吵得人都睡不好覺!”一句抱怨從身後響起,秋華回頭一看,就見淑華穿了一件小棉襖站在那裡,小荷正拿着一件披風往她身上套:“姑娘,好歹得多穿點出來罷,仔細傷風了。”
淑華很不耐煩的推了她一把,將那件披風扔到了地上:“誰要穿這件,看着顏色就顯得老氣,你是想讓我看起來和那婆子差不多不成?”
小荷蹲□子將那披風撿了起來,怯怯的望了淑華一眼:“那姑娘打算穿哪一件?”
“給我拿那件梅花紅的披風來,記得要將那毛邊兒放上去,別光禿禿的弄了出來。”淑華一邊說着一邊望了望秋華:“容秋華,你穿得這麼齊整,莫非又要出去?”
秋華見淑華一副不善的口吻,沒有搭理她,招呼了綠柳和阮媽媽一聲,幾個人便往外邊走了去。淑華一步躥到了門口,伸手將那門攔住:“容秋華,我已經和祖母去說過這事了,你作爲長寧侯府的小姐,每日裡不是在閨中靜心休養,卻日日在外邊跑,這實在不成體統!以前在江陵,你倒是拿了你那母親做藉口,從祖父那裡騙了塊腰牌,想什麼時候出去便什麼時候出去,可現兒是在京城,你母親在江陵,總不至於要時常出門去看她罷?”
秋華靜靜的站在那裡望着淑華,一言不發,只是嘴角勾起了一絲微微的笑容,看得淑華有幾分惱怒,伸出手來指着她道:“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不要裝模作樣的顯得你很聰明,我今日便偏偏不讓你出門!”
見着淑華站在那裡跳着腳兒叫,秋華心裡也迅速的在盤算,淑華說的話也不算沒有道理,作爲侯府小姐,她自然不能經常出門,可別的日子倒也罷了,今日是珍瓏坊開業的頭一天,自己當然想去瞧瞧,可淑華這麼堵着門,真沒法子出去。
阮媽媽皺眉看了淑華一眼,低聲問秋華:“要不要我將三小姐提到一邊去?”
秋華搖了搖頭,轉身朝自己的屋子走了去,阮媽媽和綠柳緊緊跟了上去,綠柳有些不解的問:“姑娘,難道咱們便不用出去了嗎?”
秋華笑了笑道:“這隨雲苑裡又不只有一扇門,咱們從旁邊那條路繞了過去便是,何必與她說多話。”淑華最近有些失態,動不動便在院子裡大喊大叫,指桑罵槐的衝着她的屋子說些不着調的話,秋華有些不想和她正面發生衝突,能避開便避開。
從旁邊小路繞過第二進屋子走到院子門口,就見淑華的身影站在門邊上,依舊是穿着那單薄的小棉襖,嘴邊掛着一絲得意的笑容:“容秋華,我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告訴你,你今天別想出去!”
綠柳見了有些着急,走上前去對淑華道:“三小姐,我們家姑娘要去主院給夫人請安呢,你這麼攔着她,莫非是不想讓她盡孝道?”
淑華一愣,對着秋華打量了幾眼,撇了撇嘴角:“你真是去主院給祖母請安?”
秋華反問了她一句:“你難道不用去?”
淑華將身子挪開了一些,露出了一半門:“我等會便過去,只是我告訴你,你今日休想出容家園子,你日日出門,莫非是外邊有了情郎不成?否則怎麼會三天兩頭的跑出去?着實可疑!”
秋華從淑華身邊一步跨了出去,就好像沒聽到她那些話一般,領着綠柳和阮媽媽走得又急又快。綠柳氣喘吁吁的跟上了秋華,皺起眉頭道:“姑娘,這可怎麼辦纔好?看起來三小姐今日是鐵了心不會讓你出去了。”
秋華想了想,嘆了口氣道:“今日只好不出去了,但我總歸得想個法子讓淑華不要這麼來管我的事兒才成,否則每日與她爭吵計較,心裡總會不順暢。”
當下快步去了主院給容夫人請安,容老爺已經上朝去了,主院的大堂裡只有容夫人坐在那裡,見秋華過來,不冷不熱的應了一聲,也沒問她有沒有用過早飯,祖孫倆就這樣沉默無言的坐在了那裡,大堂的氣氛比外邊的天氣還要涼。
不一會春華也過來了,對於這個長孫女容夫人雖然不是很喜愛,可因着她就要嫁去鎮國將軍府,身份不同一般,於是容夫人還是開口與她說了幾句話,春華陪着容夫人閒話了幾句,便推說要回屋子去繡嫁妝,拉了秋華便走出了大堂。
“你和我母親什麼時候去珍瓏坊那邊?”春華滿臉興奮:“不知道今日開業會是什麼情況,我也好想去看看,可惜現兒只能被拘着在家裡。”
秋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今日怕是去不成了。”綠柳嘴快,搶着將淑華今日攔阻的話說了一遍,憂心忡忡的搖了搖頭:“若是我家姑娘今日出去了,她剛好會捉了這個把柄去老爺夫人前邊告狀,姑娘以後想出去便難了。”
“那你就不出去了?”春華瞥了一眼秋華,見她一副似乎有了主意的模樣。
“其實我去與不去,都不會影響到珍瓏坊的生意。”秋華笑了笑:“只是我現兒不回隨雲苑,得布個圈套讓淑華鑽才行,省得她每日想來捉我的錯處。”
淑華在門口和秋華鬧了一場,這才被丫鬟們拉着回屋子梳洗打扮,穿得整整齊齊去了主院,向容夫人撒了會嬌,這纔開口問:“祖母,四妹妹過來請安了沒有?”
容夫人點了點頭道:“過來了一下,早走了。”
“走了?”淑華挑起眉毛來,眼珠子轉了轉,轉身問小荷與貼身走的惠媽媽:“你們可見着四小姐回了隨雲苑?”
兩人皆搖了搖頭:“未曾見得。”
淑華歡喜得跳了起來,拉住容夫人的手道:“祖母,這兩日秋華都跟着大伯孃出園子了,我見着她今日穿得齊整,也是一副要出門的模樣。身爲侯府小姐,日日出門這可怎麼行?祖母一定要對她嚴加管束!”
容夫人眼睛一亮,旋即又暗了下來:“她有你祖父護着,什麼都不怕!”
“祖父再護着,也得講個理字!”淑華忿忿不平的喊了起來:“哪有這樣成天往外邊跑的道理?指不定在外邊認識了誰,心心念唸的只想跑出去見人家呢!”說到後邊,淑華的聲音變得格外尖銳,還伴着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鼻管理灑出幾滴清水來。
“你說的是真話?”容夫人坐直了身子,笑容滿面:“若是這樣,我可倒要好好查查,到時候將秋華送到你祖父面前,也好讓他瞧瞧他的寶貝孫女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