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沒有故事的阿正

六公子忽然覺得今天的驚喜實在太多了。他覺得老天重新又站回到他這邊來。

但六公子馬上意識到阿平和尚的臉色有點不對。

“他中了毒?”

“六公子請恕老朽無能,我在落霞救下他的時候,他已經中毒了,之所以把大師倒立袋中也是要助大師自行他的倒轉乾坤內功心法以護住心脈之故。大師所中之毒我從未見過,因此不敢妄自用藥。”

“連觀主都不識此毒,那阿平和尚還有命麼?”

“話非如此!老朽山野村夫,世上能人強過老夫者濟濟如過江之鯽,老夫舉薦一人或可醫得阿平大師。其實本來該老朽親自去求醫纔是,無奈老朽還有一件要事不能抽身前往,倒是要偏勞公子了。”

“請指教?”

“紅名村阿正。”

“他不改正是他的錯,但我們不給他一個機會,則是我們的不對了。” 無極道人將走的時候說。

“爲什麼我們總喜歡把犯錯的機會留給別人?”六公子反問道。

無極道人一怔,認真思考了一下六公子這句似是而非的話,忽然笑了:“好一個六公子!我們總有再見的時候!”

紅名村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它的名字就很奇怪。

什麼樣的人名字纔是紅色的呢?當然是犯了重案秋後待斬的囚徒了。但是本朝皇帝天性恭憫,加之有一段時間中州四海昇平,一派和平氣象,當時皇帝下旨大赦天下,並廢除死刑,若有重犯一律放逐至一處偏遠小村永世不得踏出小村一步。

這個村莊,就成了現在的紅名村。

當然了,這裡的重犯之所以沒有踏出小村一步並不是因爲他們感激皇帝老子的龍恩,而是因爲這裡有個阿正。

但是如果你認爲阿正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俠,你就錯了。因爲阿正根本就不會武功。但如果你認爲阿正根本不會武功,那你也錯了,因爲阿正是一個大俠。

“——不是我故弄玄虛,只是我對‘武功’的理解和你們不同罷了。”

阿正是這樣解釋這句看似很有點矛盾的話的含義的。

阿正也是一個奇怪的人。

沒人知道他是憑什麼力量讓這些十惡不赦的江洋大盜人見人怕的殺人狂魔老老實實地呆在紅名村裡從來不敢越雷池一步的。甚至在阿正出現之前,人們都在譏笑阿正這個異想天開的想法。但是不可思議的是,阿正做到了。

但是仍然沒有人知道阿正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後來這裡的人都叫他“沒有故事的阿正。”

六公子看到阿正的時候,阿正正在睡午覺。六公子找了個椅子輕輕的坐了下來。

過了半個時辰六公子聽到阿正彷彿囈語一般的到:“你來了!”

六公子剛想起身問禮,卻發現帳子後面阿正又有了鼾聲。六公子笑一下又重新坐好。

忽然六公子一個激靈。他覺得剛纔那句“你來了”的問話聽起來竟然是那麼熟悉,就象一個老朋友久違的問候,卻也更象一個潛藏心底揮之不去的惡魔的詛咒。六公子凝目望進帳子裡,卻只能看到一個彎曲的,自己並不熟悉的背影,但六公子的目光再也不肯挪開了。

又過了盞茶的功夫,帳子裡的阿正好象終於睡醒了,他先從牀上坐起來,打個長長的哈欠,伸了個懶腰,然後掀開帳子走了出來。

“你來了。”他似乎早就料到六公子會來一樣。

仍然是那個熟悉的聲音。

六公子盯着眼前的阿正看了一會,發現他並不認識這個人。

看來倒是自己多慮了。六公子自嘲的笑了一下,施了一禮,剛想說明來意,阿正一揚手柱子阻止他,指着地上的阿平和尚,又指了指自己剛睡過的那張牀說: “放他上去,你出去吧。”

六公子依照吩咐把阿平和尚平放在阿正的臥榻上,然後走出阿正的房子,反手帶上門。

六公子本想在村子裡轉一轉,想想還是罷了,就在門外踱起步來。心裡卻隱隱着有什麼事情提着放不下來。踱了兩圈之後六公子忽然打了一個冷戰。

他終於想起來那個熟悉的聲音是誰了。儘管他很不願意相信他的猜測是對的。

怪不得這裡的紅名人不敢擅離這裡一步,因爲如果阿正要真的是他所猜到的那個人的話,那麼他不想讓你離開這裡,你就一輩子也別想離開這裡。

怪不得六公子初見之下還是沒認出他來,因爲如果這個人不想讓你認出他,那你一輩子都別想認出他來。

怪不得無極道人說阿正可以醫得阿平和尚,因爲如果這個人想不讓你活下來,那你甚至一輩子都別想死掉。

六公子又想起十年前江湖上風靡一時的那首歌謠。

百無禁忌,

變身爲神;

星垂野闊,

君之萬民。

是的,他就是無所不能的百變星君。

六公子越想越怕,急忙一掌擊開門闖了進去。

然而此時阿正的房間裡已經再也看不到阿正了,甚至連阿平和尚都失去了影子。

六公子不僅心頭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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