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挽衣始料不及的是進來的竟然是個年輕的女人,而隨她飄裡來一股熟悉的香氣,那香氣似曾相識。挽衣驀地瞪大雙眼,她想起來了,這香氣不就是在她昏迷時,時時出現在她牀邊的麼?
“你,你是?”挽衣向後退了兩步,與那女子保持了距離。在不知道這女子身份之前,挽衣仍是本能地防備着她。
“我會送你出去,不需要死,你是韓將軍的夫人,對嗎?”耳畔忽然響起一個溫柔似水的聲音,愕然盯視着她,秀致的臉頰,膚色細膩潤白,眉如新月,丹朱的脣,一身淺紅的西夏女裝。她怎麼可以這般隨意地在這裡行走?難道?挽衣一邊打量這女子一邊琢磨她的身份。
見挽衣警覺的模樣,那女子便苦笑道:“我是冉俊的妻子亞蘿,他這個人不管是誰家的女人,只要看上眼的必定會搶來,可他性格暴躁,能留下的女子並不多,最後的下場多半是……”亞蘿說到一半兒,便看着挽衣沒再說下去。想來下場多半不好,不然,也沒見這裡多幾個女人,連女侍女都少的可憐。
“你爲何要救我?”挽衣不解地看着她。
她嘴脣微微翕動着,想說什麼最終也沒再開口,神情有些侷促不安,喟然輕嘆轉過身,只留下那深不可測的一瞥,似怨似軟弱,似悲又似無耐,道不盡說不清的淒涼之感。
“他一會兒會來,今晚,有祭祀,他一定要出席不能離開。那時,我再過來。”亞蘿邊向外走邊對挽衣說:“你準備好,隨時跟我走。會騎馬嗎?”她復又問了一句。
“會。”挽衣本能地回答道。
“那太好了。”亞蘿說完,便拉上了門,上了鎖,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這一切好像就是一個夢似的不那麼真實,挽衣只覺得是不是自己的腦袋真的被打壞了,纔出了幻覺。
“是夢麼?”她問自己,用力的拍了拍腦袋,她頭仍不那麼清醒,還是有些渾濁。
亞蘿說能送她出去,這簡直是再鼓舞不過的事情,但在走之前,她一定要確認冉俊是否真的放了雪素。亞蘿說得沒錯,沒過多久,冉俊真的來了,而他今天的衣着與往日不同,更加莊重了許多,像是一種朝服,或許就是亞蘿口中所說祭祀的盛裝吧。挽衣總算相信,剛剛那女子是真的出現過,一切並非一場夢幻。
“雪素姐姐呢?”挽衣絲毫不想和他多說一句話,直接問道。
冉俊面色肅然地凝視着她,“你答應過我,你會留下。”
“只要你放了雪素姐姐。”挽衣意志絕然,臉上的神色也樣堅定。
冉俊凝視她良久,才轉身走到桌邊自己倒上一杯茶,喝了下去,“她已經快到宋營了。”
“我怎麼信你?”挽衣不敢相信,冉俊真的會放雪素平安回去,即便他是找人把雪素殺了,她不是無能爲力麼?她只用這四兩的情去博他千金的狠。
冉俊對她的話簡直是置若罔聞,一副愛信不信的樣子,聳聳肩膀,攤開兩隻手,“信不信由你。”
“如果你是個男人,我相信你不
會騙我,若是有一天我知道你騙了我,我會親手殺了你。”挽衣咬着牙狠狠地說道,“你還要一個隨時可能會要你命的女人麼?”
無論這時雪素是真的被放走了,還是有什麼不測,挽衣幾乎別無選擇,拼得只是一個情字,一個信字,世間最難看透,又最難做到的兩個字。
挽衣才說完,門又被推開,魚貫而入許多人,有幾個上了年紀的女傭人手裡捧着衣服和首飾。個個垂着頭,向冉俊施禮道:“將軍,可以梳洗了。”
冉俊看着挽衣,那眼神顯然柔和了許多,淡聲說道:“今天有祭祀,既然你決定留下做我的女人,我帶你去看看。”
挽衣聞言,如五雷轟頂,亞蘿說過,祭祀的時候來送她出去的,冉俊卻說要帶她去觀禮,腦際只有一個念頭,拒絕。
“我不去。”挽衣斬釘截鐵地說道。
“這由不得你。”冉俊的臉再次冷了下去,全然沒有商量的餘地,便對着幾個女傭人說:“給挽衣姑娘梳洗。”
“不,不行,我頭還暈沉沉的,萬一去了,給你丟臉。”挽衣急忙找藉口。
冉俊對她這句話莫名地歡喜,她已經知道顧忌他的臉面,那就是真的願意做他的女人。心裡一片春光明媚,臉卻仍舊冷着的。
“半柱香後,我來接你。”冉俊不再多言,說完就走了。
任挽衣再怎麼着急,也沒敢喊住他,怕再惹懷疑。可此刻,她要如何告訴亞蘿,冉俊要把她帶去祭祀觀禮呢?
挽衣絲毫沒有機會給亞蘿報信,那些老女人把她當作玩偶似地擺來擺去,從頭到腳,考究得好像今夜就是她大婚的日子似的。直到被她們折騰完,看着鏡中的自己,竟然有些呆滯。萬萬不會想到,自己這般異族人的扮相,另有一番風情,更顯得她氣韻不凡,只是那張臉仍是有些憔悴的沒有血色,這不能怪她,他那兩掌打下去,沒死已經算是幸運。這時,腦海裡又浮出亞蘿悽楚的苦笑,她說那些被他搶來的女子最後的下場都不好,想必一定有人挨不過那兩掌,而她不也差一點死掉麼。
異族人多兇殘,挽衣只這一個心念。
半柱香後,他果然如期而至。站在門口等挽衣出來,由那些身材浮腫的老女傭人簇擁着,光鮮多奪的髮飾,繁花似錦的鍛裙,略施薄粉的臉蛋掩住她原本的蒼白,只在擡眸的瞬間,冉俊已無法呼吸。
這女人真的太美,是他此生見過最美的女人。儘管在西夏看遍美女,都不及挽衣分毫。冉俊從未想過,他會這樣陷入她的情網之中。
但他臉上並未顯出異色,“我們走吧。”
“只有我一個女人麼?”挽衣連忙問道。
冉俊不解地回首看着她,挽衣又道:“今天去祭祀只有我一個女人去麼?或者說,冉將軍沒有其他夫人了麼?”
“除了正妻,是沒有資格觀禮的。”冉俊肅聲說道。
“冉將軍不會還未娶妻吧?”挽衣聽他這話不禁探問道。
冉俊被挽衣問得一怔,盯視着她那雙疑惑的眸子,
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他當然有正妻,而且還是堂堂國舅的女兒。
“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你沒有資格問問題。”冉俊突然眼神一變,駭人地吼着,嚇得幾個老女傭瑟瑟發抖。想必這幾個老女傭經常是幫他伺候搶來的女人的,依挽衣的猜測,冉俊也一定當着他們的面打死過女人。
這個男人實在是可怕,挽衣只覺得自己的小命時時刻刻都遊走在生死邊緣,只待他冉將軍心情好壞。若是識相一點,便依着他的性子,順從一些保全性命便罷,可她挽衣一心求死,還懼怕什麼?
她只是笑着看他,像是沒聽懂他的警告似地眨着眼睛笑道,“冉將軍何須這般惱火,挽衣只是受寵若驚,萬萬想不到會是將軍的正妻,挽衣在霍將軍那裡也只是個四夫人,冉將軍可真是大方。”她故意這樣說,看到冉俊眼底佈滿怒意,心中有股莫名的快樂。
“啪!”
“不要再說了。”冉俊果然大打出手,打在挽衣的臉上,挽衣遠遠地摔倒在地,腦袋隨之又是轟地一響,眼前竟然一片黑暗,半晌兒才緩了過來。
他的女人肯定都是被他打死的。挽衣悽苦地一笑,又想起亞蘿那一臉的難色,掩着心酸與痛苦,挽衣不知道做這樣一個男人的正妻,是什麼樣的感受,不禁同情那個可憐的女子。
冉俊走上前去,就像拎起一隻小雞一樣把挽衣拎了起來,貼近她的臉低聲說道:“不要惹怒我,我不想打死你。”
“是不是你的女人都是被你打死的?”挽衣不依不饒,她想這樣或許可以讓他惱羞成怒,最後留下她,不帶她去祭祀了。
可她失望了,冉俊幾乎是拖着她走出去的。
他是個瘋子,他一定是個瘋子。挽衣只能這樣形容這個男人。
祠堂裡坐着的老臣們都不解冉俊怎麼會帶一個不相干的女人進來,還將她按在夫人位置上,那個位置應該是誰的,他們彼此都十分清楚。可這一幕上演的又是哪齣戲,誰也不知道,誰也不敢問,甚至連面面相覷都不敢,生怕被冉俊提到名字。
“祭祀開始。”冉俊大聲宣佈。
他定定地望着挽衣,陡然將她拉入懷中,並將她的頭貼在他胸膛上,魅惑地說道:“聽,我的心跳,全然是因爲你,若是沒有你,我寧願它不再跳動,所以若你敢離開我,我絕對會將它掏出來,然後立下毒咒!”
“毒咒?”挽衣一臉茫然,這西夏也真讓人成長了。他癡迷地輕撫着挽衣的臉頰,眼中似閃過抹掙扎,嘶啞着仰頭,切齒道:“是,毒咒,我會詛咒你永生永世不得與他在一起,我會詛咒將你的魂永封入那透明的石頭內,然後讓你深埋荷花池底,讓你靈魂獨自孤獨幾百年,直到遇到我,纔可以解封,我會如此咒你,所以不要妄想離開我,就算不成,我也會盡力一試,我會讓毒咒纏着你永生永世,直到你魂飛魄散。”
挽衣聽得一陣哆嗦,世上真有這種咒語嗎?他真的好恐怖,陰翳籠上心頭,且不斷蔓延,一股寒意也從腳底直竄心間,突感逼人的冷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