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衣言罷,便凝神看着心愛的夫君,只是韓良臣的怒眉不展,想必是未聽懂挽衣言下之意。不過,此刻,他並不想聽懂,他實在看不懂這個女人。
二人沉默不語地回到了府上。侯在韓府的將士們都等着爲他夫婦二人慶祝,不想,他二人回府便直接去了後院,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對府裡的人全然不顧。鄭毅、孫校他們不禁面面相覷,猜不透發生了什麼事兒,只覺得她二人之間恐有事端,留下來準沒好事兒,只好自行散了。
“哐!”韓良臣推開房門,那力道,足見氣憤。挽衣跟在他身後進來,看看門,再看看他的背影,心知他這氣是衝自己來的,這木頭又沒明白自己的心意。
“良……”
“住口!”韓良臣氣惱地打斷挽衣,“你,你,你,難道我看錯了你?難道你爲了討得皇上歡心?”
“良臣!你何出此言?”挽衣最無法忍受的便是韓良臣的冤枉,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我爲何要討皇上的歡心?”
“不然呢?歷朝歷代,哪有女人拿朝庭的俸祿,你能!安國夫人已經不能足以讓你滿足了,因而你要彈劾自己的夫君來博取更高的封賞是嗎?皇上如此厚待你,比後宮的嬪妃還要看中,是不是你……”韓良臣惱羞成怒,口不擇言,他不是沒聽過一些傳言。傳言說挽衣被高宗扣作人質之時,高宗曾幾次召見,像挽衣這樣美的女人,那高宗會放過麼?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指着挽衣的手不禁顫抖起來。爲了她生死不顧,爲了她日夜不眠,在敵軍,敵將個個垂涎三尺,回朝連皇上也在其中,他真不知自己娶回來的是否真是個禍水,這想法令韓良臣心痛,卻不知是痛自己不該有這樣的思慮還是真的痛那些思慮爲真。
“良臣,難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挽衣萬萬沒有料到,韓良臣對她竟然有如此誤解。
“我不理解。”韓良臣仍是火冒三丈,他不理解自己心愛的女人當着滿朝文武百官的面,彈劾自己,真的無法理
解。
挽衣眸中含淚,微微搖頭,原來他早忘記了他曾經說過的話,他曾對她許下的誓言,都忘了……
“你曾說過,這一戰之後,我們接回子溫,一起歸隱,你真的忘了麼?”顆顆珠淚溢出眼底,滾落。黃天蕩一戰,他聲名大振,加官受封,他終是忘記了曾經的諾言。
“你捨不得了是嗎?捨不得自己的權力,不願再陪我隱世了是嗎?”挽衣含淚凝噎,悽然看向韓良臣。
韓良臣那張勝怒的臉,已有所緩和,難道真是他誤解了挽衣麼?她彈劾自己就是爲了讓他陪她隱居山林?一時之間,竟也不知所以,與她淚眼對視良久,猛地轉過身去,沉聲說道:“我……大丈夫爲朝庭效命,就要一切聽從皇上的安排,怎可隨意退隱?”
“那當初,你爲何應我?”挽衣微微搖頭,彷彿眼前之人與曾答應與她隱匿江湖的男人不是一個人似的。
韓良臣微微閉目,“那時,以爲此戰便是最後一戰,再無回來的可能。”
“你只是和我說玩笑?你怎麼可以這樣輕言?”挽衣愈發難過地哽咽起來,“爲了你的話兒,我拼了命的要回到你身邊,爲了可以一家團圓,我才能活到現在,你卻說,只是……只是爲了哄我?”
韓良臣深吸口氣,他怎麼不想與挽衣過那般神仙的悠閒的日子呢?可是國家當前,他是一軍之帥,他真的可以走麼?他不是爲了手中的權力,他深知自己身上揹負着什麼,他不能,真的不能扔下一切。
“是的,那些只是哄你的話罷了。”他咬着牙狠狠地說道。
挽衣不願相信他的話似地拼命搖頭,幾步來到他身邊,抓着他的手臂,泣聲道:“良臣,仗是打不完的。”
“可不打,國將不國。”韓良臣甚是激動,他怎麼會不想安安穩穩地度過餘生,與嬌妻愛子共享天倫,可他肩負的是國家安危,他真的可以一走了之麼?爲何他最愛的女人不能明白他的心?那真的是在戰場爲他獻計獻策的女
人麼?真的是爲了他不顧生死的女人麼?
挽衣怎會不知他的心意,這個赤膽忠心的男人,這個爲國爲民的男人,這個不顧私情的男人,他可知有人已經對他心懷不滿,她怕,怕有一天他會遭受不測。
“良臣,今天在殿上你不覺得有異?”她開口欲提醒韓良臣自己所見之事,只是此刻的韓良臣不願與她再深論下去。他只覺對挽衣的失望,他驀地轉身,“我去看周氏,她有孕以來,還未曾見過她。”言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良臣!”挽衣追去幾步,韓良臣加快腳步,像是沒聽見似的。見他斷然離去,連一句多餘的話兒都沒有,心下黯然。
韓良臣的到來令周氏始料不及,自從韓良臣與挽衣走了之後,她以爲此生便與這腹中的孩子相依爲命了。大勝歸來,事務繁多,她以爲韓良臣會忙的無暇顧及到她呢,何況,聽說這一戰,他與挽衣也是九死一生,挽衣亦是幫他助他,功不可沒,連皇上都親自封賞,韓良臣還會想起她麼?丫頭的通報,令她全然不敢相信。
不信自己的耳朵,終是要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偉岸之人,雖是臉上並沒有笑容,可正是她日思夜唸的夫君,手中正爲胎兒縫製的小衣滑落地上,半張朱脣,竟然眼前氤氳如霧,轉瞬凝結成淚,滾了出來。
“相,相公!”周氏嘴脣噏張着,不知還能說些什麼纔好。
“嗯。”韓良臣仍在對挽衣的氣惱情緒之中,並未仔細看周氏的神情,只是看到她已隆起的肚子,心裡的怒氣稍稍緩和了一些,“你可還好?”
“好,好,多謝相公關懷。”周氏屈膝施禮,韓良臣連忙阻止,“以後無須這些繁文縟節,快坐下吧。”
“是,相公。”周氏擡腕以手帕拭去淚痕,轉顏笑道:“相公大功歸來,妾恭賀相公。”
“嗯,好,好。”韓良臣心頭一沉,腦子裡又是挽衣在大殿之上彈劾自己的一幕,怎麼也想不通挽衣此舉的目的,便又深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