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良臣雙眉一斂,帶着魅惑的語調,輕柔地問挽衣:“若有來生,我把你讓給亞默吧。他對你的情義太深,深得讓我都感動了。”
挽衣聽了他的話兒,不言不語,心裡卻暗自思忖着:是啊,來生,我該愛亞默,這樣纔不負他今世的情。可是,真的有來世嗎?人不就活在一世,來生,總說來生,卻沒人知道來生。她擡眸去看韓良臣灼熱的目光,眼底已氤氳成霧,與他這一世情緣可要好好珍惜,來生他就不是她的唯一了。
二人各自懷着心事,相擁良久,直到子溫發出輕微的聲響方纔如夢初醒一般,齊齊將目光投了過去。
子溫醒了,卻也不哭鬧,動動小嘴兒,吧唧幾聲,像是在說餓了,挽衣與韓良臣相視一笑,便將他自搖車裡抱了出來。
挽衣褪下半邊衣襟餵乳,韓良臣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心底竟然格外的平靜,四周似都被愛意包圍,只呼吸這空氣都是幸福的。
“對了,到底誰召你進宮了?”韓良臣又想起此事,便輕聲問道。
這話兒卻讓挽衣渾身一震,復又想起那些驚恐的事來,榮妃的話兒果然能當真麼?然而,既然榮妃都知道了這件事,皇上真的會不知道麼?幾多疑惑令挽衣挑眸去看韓良臣的臉,卻見他仍沉浸在愛意之中,臉上的線條柔和得誰會想到他是那戰場上一夫當關,衝鋒陷陣的大將軍?
“榮妃想看看子溫,叫抱去看看。”挽衣故意說得輕描淡寫,只是一雙清眸仍是盯着韓良臣看,“宮裡沒事嗎?”不知爲何竟然兀自問出這句話來。
“這話正是我想問你的,怎麼變成了你來問我?聽說你被叫進宮去,我還納悶,後宮繁雜,我怕你應付不來那些人。”韓良臣說得一本正經,認真的樣子倒是讓挽衣有些意外了。
“我以爲你不知宮裡那些兇險呢?原來相公都懂?”挽衣似笑非笑地話兒,說得韓良臣一臉正色,“我怎麼會不知,只是不願敷衍罷了。”
“你既然知道勸我,爲何自己不多留心那些人?”挽衣不禁疑惑地問起他來。
韓良臣伸出手指在兒子那可愛的小臉兒上輕撫了兩個,呶了呶嘴兒,莞爾一笑,才說道:“那怎麼一樣,我自己與他們對持不怕,可你不行,我不能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這話說得挽衣心頭一暖,同他一起輕撫兒子的粉嫩的小臉蛋,柔聲道:“若是有一天,挽衣真遇到難事,相公萬萬不可感情用事,萬事多爲子溫想想。”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兒?我越聽越不明白了。”韓良臣又凝起了雙眉,不明白挽衣到底要說什麼,“是不是真的有事發生?快告訴我。”
“哪有什麼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我只是,只是怕……你也知道宮中爭鬥總是不斷的,你又是皇上心中的紅人,總要遭人妒恨的。”挽衣正聲說道,而這也是實言。
韓良臣垂眸端看挽衣的臉良久,方纔相信,“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良臣,何時我們才能過上歸隱的日子就好了。”挽衣又提起舊事,韓良臣卻聽得喟然嘆氣,想起這些日子朝上議過的事,才驅走的煩惱便又聚上心頭。
見他嘆氣,挽衣一雙眸子盯在他的臉上,問道:“爲何這般嘆氣?”
“恐怕又要出征了。”韓良臣終是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挽衣,他多想這樣安安穩穩地和挽衣母子過些清靜的日子,只可惜天不隨人願。
“何時?”挽衣知道戰事說來就來,不是他們所能左右,正色問道。
“三五日內。”韓良臣沉聲回道。
“這麼快?”挽衣仍是瞪大雙眸,轉而便說道:“將子溫留在將軍府吧。”
“你,你要和我一起去?”韓良臣聞言便問。
“當然。”挽衣堅定地回答,那神色之中全然不由得任何懷疑似的。韓良臣瞥一眼才三個多月大的子溫,頓覺對不起兒子,“可,可子溫真的不需要娘在身邊嗎?”
“明兒,我便讓林婆去找個健康的奶孃來。”挽衣當即說道,語氣堅定無比。
韓良臣瞧着她堅定的臉,又看看兒子,心裡卻又萬分憐惜,“子溫還小,若是……若……”那些不吉利的話兒,韓良臣怎麼也說不出口了。他怕若真有什麼不測,終是失去一個親人,比失去兩個好,可挽衣若與他一同出征,誰又能保證每一戰都能全身而退呢?
“子溫有他的未來,而他的未來絕不是你我,我想他長大了,也會懂他的爹和孃的。”挽衣輕撫兒子熟睡的小臉兒,溫和地笑道,“你看他,從來不鬧,是個福娃娃。”
韓良臣亦是看着兒子,嘴角微微揚着,是啊,他忘了,這是誰的孩子,既然是他的孩子就一定要堅強勇敢,無論任何逆境都要頑強地生長,這纔是他的兒子。
“可我不能讓你一個人上戰場,你答應過我的,怎可失言?”挽衣半是撒嬌半是惱地說道。
韓良臣將愛妻攬在懷中,“辛苦挽衣了。”
這一次,雖是不去遠處,只在家門口的鎮江金山,而這一役,挽衣留下了流芳千古的佳話兒,卻也是這一役,挽衣這傳奇的女子,更加傳奇了。
周氏沒想到自己的把戲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秘告宋高宗,全然沒有反應。又想以榮妃之手解決了挽衣,不想,榮妃也有自己的心思,根本不受周氏的誘惑,回到自己的屋內,便坐在牀邊凝思,胸口鬱結着氣,悶得極不舒暢。卻也是周氏從未遇到過對手,素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主。
見宮裡宮外沒了反應,周氏便重新思量着這件事兒爲何無人去提去管,真是功大於一切,就真的沒辦法治服挽衣了麼?
越想越是覺得自己委屈起來,怒火中燒,將屋子裡的東西摔了一大半兒,嚇得丫頭傭人們沒人敢進來。
事傳到韓良臣和挽衣那兒,韓良臣不禁皺眉,“知道她所爲何事?”
“不知,新夫人隻字沒說,只是
摔了東西。”來報信兒的丫頭回着。
“隨她去吧。”韓良臣的心思並沒有放在周氏身上,對於周氏,韓良臣卻也不是像對別的女人那般煩感,畢竟周氏也是極出衆的女子,倍受朝中官員們喜愛,只是,相對於挽衣而言,韓良臣更將挽衣當作知己,愛人,心都可以掏出來似的,可在周氏那兒全然不同的。
“你還是去看看吧。”挽衣不禁有些擔心,柳眉輕皺,推韓良臣過去。
“不去了。”韓良臣臉上並無波瀾,對周氏,總有些說不出的感受,只能風花雪月,卻不能真的推心置腹。
挽衣面色一凜,“畢竟都是你的女人,你也不該這樣偏愛了。”
“她早就知道在我的將軍府裡會是這樣的結果,是她的命運。”韓良臣無波無瀾的話兒卻讓挽衣有些心寒。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她終究是你的妾呀。”挽衣想起周氏心底總有些許的心酸,這或許是因爲她們都同樣出自青樓麼?她甚至知曉周氏的心思。
“可我不喜歡心機太多的女人。”韓良臣直言。
挽衣微微一怔,周氏的心機卻實讓她難以琢磨,輕輕一嘆,仍是柔聲勸道:“你這般樣子,又讓府上的女人都忌恨我了。”
“難道我便不能專愛一個女人?”韓良臣聞言一臉莫名,像是不懂挽衣的話似的,“那時,你讓我娶她,爲了不招惹是非,我不去她那邊過夜,你又推我,我……我是和她有肌膚之親,那,那也是一時之需。”
“良臣,話可不能這樣說,你們這些男人總是不懂女人的心。”挽衣截斷韓良臣的話兒,也有些惱了。
兩個之間就這般說着說着,心裡都有了氣,吵了起來。
“好好好,世上哪有你這樣的大方的女人?你去她那邊去。”言罷,韓良臣便起身走了出去。
挽衣看着他氣惱的背影,一時之間卻也被氣得不置可否,心中幽幽道:我又怎麼不願你只愛我一人?可既然你娶了她,便是你的女人,我又怎麼願去爲難一個女人?見韓良臣不懂她的心思,又與她這般生氣,心痛起來。
周氏萬萬沒想到韓良臣會突然出現,看着一塊打翻打碎了的東西,一臉難色,惶恐一禮,“將軍大人怎麼突然來瑾兒這裡了?實在讓瑾兒受寵若驚。”
“你這是在幹什麼?”韓良臣本就在挽衣那兒惹了氣來的,話說得並不柔和,還帶着一半兒的氣。
“我,我,我只是恨自己不急氣……”周氏吱唔了半天總算找到個理由來,“嫁進將軍府幾個月,仍不能懷上將軍的骨肉,惱自己呢。”
韓良臣聞言,便也是心中一軟,瞥一眼周氏,“這又怎能急得來?”剛剛那般強硬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這幾日看着子溫,便越發覺得要爲將軍多生幾個兒子纔好,不然辜負了將軍。”周氏一聽韓良臣的話兒軟了,旋即又說了幾句動聽的話兒,便將韓良臣那一腔子怒意熄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