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忠得知張浚只是假意屈從苗劉二人,心下也有所懷疑,身披戰甲立於船上,不肯登岸。張浚令人冒着危險將絕密書信拿給韓世忠看,韓世忠方纔信以爲真,不禁大悲而泣。
張浚迎韓世忠到平江府,並一共議事。韓良臣本對高宗有所不滿,可畢竟高宗仍是大宋的皇帝,反叛這樣的事,絕不是他所能爲之,因而對苗劉二人十分反感。當即便要發兵討伐他二人。不過,張浚阻止韓良臣,這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一定要想到一個萬全之策再行動。
而這時韓世忠在苗劉二人心中也頗俱威懾,一邊讓韓世忠的愛妻前去安撫,一邊關注着韓世忠的動向,聽說他到了平江府亦是緊張,彼時,收到韓世忠的來信,信中說:韓家軍沭陽潰敗,部隊殘損,想回到杭州補充。
苗劉二人見此,以爲韓世忠有歸服之意,喜出望外。以爲挽衣已經見到了韓世忠,勸服他投靠他們,便答應韓世忠到杭州。韓世忠帶上所剩不多的韓家軍決定出發去杭州。可真到了杭州附近的秀州時,韓家軍的軍隊遠遠不止所剩那幾千兵馬,多了三倍。 Www ★тTk an ★co
苗劉二人以爲韓世忠直接到杭州受封,卻不想韓世忠走到秀州便稱病停留不再向前。
鄭毅走進營房,見韓良臣對着地圖凝眉思索,上前報道:“潑五,攻城的雲梯都造好了。”
“好。”韓良臣回首看鄭毅一眼,“讓兄弟們都加緊修理兵器,接下來恐怕也會是一場惡戰。”
“嗯,已經命令下去了。”鄭毅又道。
“有事?”見鄭毅不走,韓良臣不禁問了他一句。
鄭毅略有躊躇,可話就在嘴邊的樣子韓良臣怎麼會看不懂,便走到桌邊,讓鄭毅也坐下來,親自倒了杯茶,“鄭大哥有話要說是嗎?”
鄭毅憨然一笑,坐了下來,“潑五,你叫我一聲鄭大哥,真讓我汗顏,挽衣的事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有想法,可我……”
“往事無需再提。”韓良臣擡手阻止鄭毅說下去。
“你還是讓我說完吧。”鄭毅又言,執起茶盞喝了下去,放下茶盞抹了一把鬍鬚,“當初的事,我不後悔,或許在你心裡我這樣做有些無情無義,但在我心裡,我要保護的是你,所以我無怨無悔。”
韓良臣微微一笑,垂眸輕嘆,“鄭大哥無須多言,我又怎麼會不懂。男兒志在四方,這曾是你我許下過誓言,只是,挽衣也是我一生摯愛,我無法視她的安危於不顧。”
鄭毅點點頭,“男女之間這份情,我也能懂。現在,弟妹也在杭州,我是怕,怕他們再拿弟妹來威脅你。”
韓良臣聞言,總算明白鄭毅這備話中之意,笑道:“鄭大哥有何高見?”
“若真是他們拿弟妹相脅,你有何對策?”鄭毅沉聲問道。
韓良臣略凝眉,面色肅然,說道:“不瞞大哥,我今天才收到一份線報,說挽衣不在杭州城。”
“哦?可,可不是說弟妹被一同帶到杭州了?”鄭毅大惑不解地看着韓良臣,只見他微微搖頭:
“沒得到挽衣的消息前,我也不敢確定。”說起挽衣,韓良臣的目中只剩柔和,而其中又藏了份憂思,這個令他日牽夜掛的女人,又飄在何處?從軍的男人是否永遠不能給所愛女人一份安定?這種隱隱的不安,時時怕失去的感受,怎麼一個難字了得。
鄭毅見韓良臣這份憂色,便也跟着輕嘆,“難怪你到了秀州卻不向前。”
韓良臣英眉輕攏,想起挽衣爲了找韓剛而來,每憶起這女人善良之舉,即是無奈又是憐愛,韓剛是曾經害她的陶姑所生,她卻不惜生命之危而隻身犯險。也不知是該說她太傻還是太執着。
“順便考驗一下苗劉二人的耐力如何。”韓良臣輕吐一口氣。
“我再找人問問,看看弟妹是否真的離開杭州城了。”鄭毅尋思了半晌兒,當即說道,便起身要走。
韓良臣並未阻擋,若是有挽衣的消息,任何事都無所顧忌。
三月春光無限美好,新綠滿枝,春花初綻,江南風光惹人心醉,可在此刻這兩個策馬狂奔的人眼裡,真是辜負了此番美景,挽衣柳眉輕顰,朱脣微抿,只盼着快點見到夫君,十萬火急的軍情在手,哪還有心思去賞春贊綠。
可是這般人間畫卷之下,似乎淹沒了那宮中爭鬥,戰火狼煙。
“挽衣,前面就是秀州了。”亞默轉首對挽衣說道。
“嗯。”挽衣眺望前方,應着,終於要再與他團聚了,情不自禁間笑痕已蕩在臉龐,本就是一張絕色的臉,此刻更是明豔襲人。
亞默看着即愛又痛,終是這般神色不是爲他而綻放開來。
挽衣催馬向前,二人終是進了城,一路來到韓家軍駐地,“來者何人?”有兵卒指着他二人大聲問道。
挽衣萬萬沒想到韓家軍的兵力忽然增至三四倍,短短的時間怎麼可能補充到這麼多兵力,心下狐疑,自腰間娶出韓家軍的官佩。
“這是?”那兵卒見此物不凡,但終是沒見過,連忙去問,須臾,便有另幾個兵卒跟着跑了出來。
“韓夫人!”其中有兵卒連忙垂首半跪,餘下的幾個兵卒像是明白了什麼似地,跟着跪下去。
挽衣只是說了句:“快起來吧。”便繼續催馬向前。
軍營裡呆得久了,主營在哪兒不用問都能找得到,挽衣與亞默一路來到了主營前,“韓,韓夫人!”守在韓良臣營外的待衛像見了鬼似地結巴了。
挽衣對他揚起下巴,傲然一笑,像沒事兒人似地繼續往前走。
“韓夫人!”
本在房內的韓良臣正看着地圖,他以爲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外面的待衛在叫韓夫人麼?現在的韓夫人不就是挽衣?大腦正轉不過彎來,帳簾已經被掀了起來,刺目的陽光直射進屋內,韓良臣只盯着那光亮處,便已經見到一個身影,那麼熟悉的身影,讓他日思夜盼的身影,這,這,挽衣?真是挽衣?
“你沒做夢,是我。我回來了。”挽衣笑臉輕揚,看到韓良臣的一瞬,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似地渾身一顫
,可見到他那般愣怔的神色,卻越發想逗逗他了。
韓良臣當真是沒有回過神來,只覺前一刻還在與鄭毅說着要探一探挽衣的下落,怎麼這一刻人就站在他面前了,還告訴他不是在做夢?這夢裡也會有人勸嗎?不禁傻在那兒了。
“不信?”挽衣見他愣愣的樣子,又上前一步。亞默已經抱着韓剛進來了,如此,韓良臣方纔恍然回神,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挽衣,你,你,你怎麼找到這裡的?”韓良臣幾步來到挽衣面前,抓住她纖弱的肩膀因太過激動,猛地搖晃起來。隨即又像是回過神似地,停住,“啊呀,對不起,對不起,挽衣,挽衣,真的是你?”一時之間竟然語無論次。
挽衣實在無奈,看着那雙深邃的雙眸,閃了光似的晶亮,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可她不就是想看到他這般驚喜的樣子麼?
“你快把我的骨頭搖散了。”挽衣笑道。
“真是你,真的是你。”韓良臣全然不顧忌還有亞默在場,猛地將挽衣抱了起來,原地轉了三圈兒。
“咳,咳,這裡還有別人呢。你能不能剋制一下?”亞默看不下去地說道。
“不能。”韓良臣絲毫不客氣,那些時候心裡對亞默的感激之情像是全都沒有了似的。
亞默輕瞥,卻也含笑搖頭,倒不像是真的嫉妒,亞默的愛卻真是超脫了,“那我先行迴避。”便轉身要走。
“哎!”韓良臣突然叫住亞默,放下懷裡的挽衣,徑自向亞默走去,一臉歉意,“亞默,大恩不言謝。”
“別,別,別,我可不是爲了你,我只是爲了挽衣。”亞默也絲毫不給面子,但那話說得也沒有敵意,兩個男人都愛着挽衣,韓良臣不得不承認亞默愛得更脫俗。
“好了,我完璧歸趙,先走一步。”亞默將韓剛放進韓良臣的懷裡,轉身便走。
“亞默!”韓良臣急喚,挽衣卻拉住了他,二人望着亞默離去的背影,“他要走,你又怎麼能攔得住呢?”
“這輩子註定欠了他的情。”韓良臣自語,挽衣卻心下暗忖:又豈是你欠了他的情?下輩子我去還這份情纔是。
“若是有來世,我去還他的情。”挽衣兀自說道,韓良臣轉首看她:“我們約好了三生三世。”
挽衣挑眸一笑:“若有來世,我去還亞默,你去還陶姑吧。”
韓良臣這一生最怕人提起陶姑,何況是挽衣?便臉色微變,“你要去還亞默的情便去好了,怎麼又讓我去還別人,若有來世,我做亞默,守着你,護着你,可以無所顧忌地伴隨在你身邊,你只知有漢,不知魏晉。又怎麼知道我心中的痛楚?”
一番說下來,說得挽衣轉眸去看他,倒真是讓她有些始料不及,她只知他愛他的部隊,愛他的兵,愛他大宋,哪裡知道他其他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呢?
“良臣,這一世,我們不離不棄。”她喃聲軟語像是魔咒,說得韓良臣眸染薄霧。
“不離不棄!”韓良臣輕聲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