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衣可否告訴本將,你樑家的故事。”完顏烈拉着挽衣坐下來,挽衣便將樑家的冤屈娓娓道來,只是她沒有說她兒時遇到那個道士所說的那些關於韓良臣的話。
聽完了挽衣的故事,完顏烈微微嘆息道:“大宋若不是因權臣腐敗,也不會被變成今天這副局面,讓我金國這樣的小國打得守不住自己的京城。”頓了頓,凝視挽衣又道:“完顏傾慕姑娘才華與膽識,纔對姑娘沉迷眷戀,姑娘如果願意留在完顏身邊,完顏定當不負姑娘。”
挽衣見他一片深情,心底又不知是何滋味了,雖說是敵人,可真情哪分國界?而她卻是真真地要辜負他這片深情了,她垂下眸子,不敢去看他,輕聲道:“完顏將軍過講了,挽衣不過一界女流並無大志,只想爲父兄,爲樑家冤魂討個公道罷了,將軍的這番深情,挽衣實在是承受不起。”
完顏烈不明白挽衣這話又是何意,既然與他道出實情,像與他結盟,怎麼又不願接受他的感情?便直直地凝視着挽衣的臉,想知道這個女人的心思。
可就如挽衣還沒看清完顏烈一樣,完顏烈亦是看不清挽衣的心。
“將軍只當挽衣是一名娛妓吧,挽衣曾經也會撫弄些琴絃,斗酒作樂便罷。”挽衣自降身份,更是讓完顏烈放鬆警惕。
“姑娘怎麼這樣說?完顏從未看輕姑娘。”完顏烈蹙眉急道。
“挽衣謝將軍擡愛了。”挽衣又是一緩緩一禮,這般婉婉動人,那完顏烈的所有心防險些失守。
這完顏烈雖是金人,與大宋敵對,其人並不壞,只是因自幼失去父母,性格有些怪僻,獨斷,多疑,並不信任任何人,但凡對他有意的女子,也都在他那雙審判的目光下退縮,因而直
到今日都沒有娶妻。
完顏家族在大金國也是大族,可哪位叔伯替他保媒相親反都碰了一鼻子灰,時間久了,也沒人願意爲他張羅婚事。完顏烈戰功不俗,受到大金皇上的重視,羽翼豐滿後,便自立門戶,更是無人能管。
完顏烈只覺得沒有哪個女子能走進他的心裡,直到那天看到挽衣,不想挽衣是大宋將軍的愛妾,可又不知何故,他自見了挽衣便再也無法忘懷。
人間之事,事事難料,但凡與情字沾邊兒,便又讓人無道理可尋,只有動過情的人才知其中深意。
完顏烈越是想得到挽衣,在得到挽衣後卻又不知何故沒有強求挽衣屈從,反而君子之禮相待。這是挽衣不懂,又慶幸之事。
“本將是極有耐心之人,我會等姑娘。”完顏烈以爲挽衣那番話是拒絕自己的真情,便說出這樣的話來。如此一來,卻讓挽衣心頭一顫,暗忖:怕就怕這樣用情之人,哪怕他是個敵人,卻也重情重義。她寧願他像冉俊那樣的只有慾望卻無真情的人,挽衣微微垂眸,強扯一朵笑容,心中黯然。
完顏烈真如君子一般,夜深之時便起身離去,即便是再動情,即便時時因凝視着她而失神,仍是未動挽衣分毫,挽衣送走完顏烈緩緩吐一口氣,心中莫名傷感。
“良臣,一定在想着如何救我,可這完顏烈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看似也極可憐、孤獨。”心念至此,便又一嘆,爲何自己總是招惹這些男人,而她心裡只想與韓良臣相偎相依,共赴沙場,不辜負父親的遺願。
那夜,她又做了那個夢。
韓家軍與金軍對陣相持不下,她帶精騎突襲而去,回眸俏然一笑,清聲道:“夫君等我去去就回。”清音剛落,
戰馬已絕塵而去,揚起黃沙漫漫。
金軍護帥突圍的人馬個個兇猛異常,衝殺突圍,原本負責阻攔的部隊死傷慘重,眼看着便要衝出重圍,一抹紅色閃入,來人手提繡鸞刀,迎面闢來,金兵連忙招架,才一個照面,手中的兵器就被挽衣擊飛,敵將見此喝令貼身護衛後退不與她近戰。
鏖戰中,那抹紅色異常惹眼,敵將微眯雙目,大喝一聲:"放箭!"
狼牙箭,颼的一聲,衝煙破塵, 無可匹敵的弩箭,射穿了戰袍,透過了胸前護甲,穿透戰馬披甲的馬體,濺起一蓬一蓬鮮血。
“夫人!”有人大喊一聲,衆人齊轉首而望。只見紅衣女子左胸前插著一枝長箭,鮮血從她胸前流到馬背上,又流到地下,滴入了沙塵之中。
“不好。”挽衣頓感穿心之痛,然她沒有伸手拔箭,她只怕這枝箭一拔下來,就會支持不住,立時倒斃。誰能不死呢?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可是眼前兇悍毒辣的敵人正欲突圍,若是她倒下了,士氣必受影響,心念至此,她猛然吸了一口氣,硬是挺直的脊背,用力拉住馬繮,大喝一聲:"擒賊先擒王!"。
將士們見夫人無事,轉頭繼續向金軍壓進,英勇無畏的韓家軍,戰無不勝,"唰!"的一聲,金將首級落地,金兵見此,陣角大亂,棄戰四逃。
落日餘霞散綺,晚風吹至谷中,似歌聲般婉轉,那歌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投林倦鳥盤旋不去,卻留不住山谷中那抹紅色飄落。
"夫人!"一聲嘶喊劃破長空。
挽衣看到那金將首級滾落,面露一抹祥和溫暖的笑容,緩緩地隨馬兒墜落……
只是那個金將的臉這一次終於看清了,完顏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