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明媚的晨光從窗戶照進來。
一個女子坐在梳妝鏡前,長長的秀髮散落肩頭,明眸低垂,手執一把散着淡淡檀香的木梳,一手攏着烏髮,輕輕的,細細的梳着。不時停頓了一下,臉色緋紅,露出羞澀的笑容,似想到甜蜜之事。
時而又眉頭輕蹙,有些淡淡的落寞,又一縷輕愁浮上臉龐。
爲了孫校和清蘭,韓良臣破例推遲出征之日,爲他二人辦一場酒宴。初得此消息時,孫校心下五味雜陳,對清蘭自是從心底的喜歡,清蘭性情超爽又不失溫柔體貼,機智英勇與他又十分投緣,本以爲這一生投身戎馬,已無姻緣,若是哪一天在哪裡住久了,隨便找個女子,傳祖接代便罷,即便是沒這樣的女子,他孫校無父無母,何處來都不那麼清晰,又有誰人在乎?也是因此,他對韓良臣的兄弟情義深入骨髓。
如今,有這樣一個女子,願與他結伴終生,他怎麼會不歡喜。只是,他眉宇間淡淡的憂色,不是爲別人,他總怕所有的美好背後,掩藏着不願去信的真相,他怕那真相打破所有的美夢。
昨夜韓良臣告之爲他與清蘭設宴成親,他便反駁:“我的事不要你管!”
韓良臣雙眸微瞪:“明明是喜歡那姑娘,爲何又不娶人家?你可知失去一生之中最心愛的人是何等滋味?”
這話兒觸碰他二人的心間,孫校怎會不懂韓良臣話中之意,他是看着韓良臣與挽衣一路走來,只是,這等時候,他又怎麼能一人獨歡?
“這個時候,哪有心思?”孫校心知韓良臣的好意,小聲嘟囔着。
韓良臣走到孫校身邊,伸手放在他肩頭,和聲說道:“你我征戰,生死未卜,哪怕是一天的好日子便要珍惜,不要等到那一天悔不當初。”
兄弟二人沉默相視良久,孫校便垂眸下去,微微點頭,“聽大哥的便是。”
那夜孫校想去見清蘭,白天傷了她,他心裡也十分難過,可在清蘭門外轉了好久,終是沒有勇氣進去,轉身回去了。
月黑風高夜,皆懷各自心思,孫校去看清蘭,亞默又去看孫校。見孫校屋裡黑着,不知他去何處,便悄悄地推開孫校屋子的窗子跳了進去,在裡面等總比在外面等安全,他和挽衣商量過,還是要和孫校通個氣纔好。
左等右等不見孫校回來,亞默卻是個極有耐性之人,靜靜地坐在孫校的牀上打起坐來。
又過了幾柱香的功夫,才聽到屋門“吱呀”一聲兒,開了。
孫校一隻腳剛踏進來,便警覺地向後縮了一下,“誰?”輕喝道。
亞默並未刻意藏身,見孫校回來了,低聲道:“我!”
孫校聽出是亞默,連忙進屋,向屋外又望了望,關緊了門,“你怎麼來了?”亞默從不主動來找他,孫校料想必是有事。
亞默仍是一臉悠然,淡然道:“給孫副尉道喜不是?”
孫校聞言,面露窘態,吱唔着說道:“這你也知道了?消
息傳的夠快的。”說着,便要去點燭燈,亞默上前阻止他,孫校心領神會,二人便藉着月色坐了下來。
“這事和陶姑有關?”亞默復又問道。
孫校沉吟半晌兒,才道:“我與清蘭本是情投意合,但沒想到出了挽衣的事,我怕……哎,怕清蘭這傻丫頭日後會爲難。”想起這事,孫校心底不禁憐惜起清蘭。
“那女子是怎樣的人?”
“是個苦命的姑娘,與她相處下來,我並不覺得她與陶姑是一樣的人,但她爲人忠誠,只怕日後陶姑會以此相脅。”孫校沉聲而道。
聽到這兒,亞默也明白了八九分,“既然如此,你便安心成親,保護好心愛的女人。”
“可我怕……”
“怕什麼?日後之事誰有預料,盡所能聽天命!”亞默鎮定自若,倒給孫校幾分信心,孫校重重點頭,“嗯,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還怕一個女人?”
亞默見此,不禁淺笑,“準備好做你的新郎倌兒吧。”
孫校聞言,心頭涌起一陣甜蜜,那些顧慮總算放下,撓了撓頭,笑道:“這,太突然了,一時間我倒不知如何過兩個人的日子了。”
“過了,你就會了。”亞默打趣孫校,便已來到窗邊,“我和挽衣也會準備一份厚禮給你。”
“啊?!”還不及孫校反應,亞默一個縱身已躍出窗外,沒了人影兒。
清蘭得了陶姑的信兒,也是半信半疑,日裡他還那般冷漠,沒半點溫情,怎麼又回答應了?哪個女子不願嫁一個疼自己愛自己的夫君,清蘭雖是山野出身,但心底仍有女兒情態,雖喜事將近卻這般惆悵起來。
她也想再見孫校一面,以解前日心中疑團,又礙於女人羞澀,這時若是去見他,會不會被人取笑,心念之間,便又是一嘆。
“怎麼嘆氣啊,這好事將近,你一點喜色不見?”陶姑推門進來,便看到坐在鏡前垂眸低嘆的清蘭,卻也未見過清蘭這般女兒態,以往便都是一身戰服,一臉肅然多些。
清蘭聽聞陶姑的聲音,起身相迎,“姐姐怎麼來得這麼早?”
陶姑一揮手,讓人擡進兩個木箱,指了指,笑道:“妹妹出嫁,姐姐當然要準備些嫁妝,不能讓夫家看扁了不是?”
清蘭見此,心下大爲感動,對陶姑愈發感激,哽咽道:“姐姐待清蘭如同親生姐妹,清蘭這一生一世都感激不盡。”
“瞧你這怎麼話說的?一會兒嘆氣,一會兒哭,大好的日子,應該笑纔是。”陶姑拉過清蘭便擡皓腕幫她拭淚,“妹妹總算有了歸宿,姐姐也高興得緊。若那孫副尉欺負你,就回姐姐這裡,姐姐找他算帳。”
清蘭被陶姑說得害羞,清秀的臉上暈起紅霞,扭過身去。
“姐姐可句句肺腑,你初嫁人婦,有什麼事,回來和姐姐商量,好歹姐姐也是過來人。”陶姑站在清蘭身後,說道。眼底又是令一番深意了。
“清蘭知道了。”
清蘭旋身答道。
陶姑俏臉閃過一抹笑意,便拉着清蘭看嫁妝。
儘管陶姑讓清蘭嫁給孫校有自己一番用意,但還是真心待清蘭,這份感情只有陶姑清楚,清蘭是她的夢,她保護她,栽培她,便是想這世間還有個清清白白的女子。因此,嫁妝也準備的厚重,陶姑擡手輕撫清蘭的秀髮,一臉期許,“清蘭……”話到嘴邊,欲言又止。
“嗯?”清蘭正擺弄着陶姑送來的細物,聽陶姑喚她又不說話,不禁擡眸,“姐姐,還有話要囑咐清蘭?”
陶姑凝視着清蘭片刻後,便笑着搖搖頭,驀地,流眸一轉,神神秘秘地貼進清蘭道:“男女房中之事,可要姐姐教你?”
清蘭一聽,臉兒直紅到脖子根,“姐姐,又羞清蘭了。”
陶姑知道這丫頭純淨得像山上的清泉,怎麼會知道這些,便俯在她耳畔,傳授起來。只見清蘭那張臉越發紅得像個燈籠了。
孫校大婚,韓家軍上上下下都忙碌起來,幾個出生入死的兄弟,更是樂得合不攏嘴,抱着酒罈就去找孫校。
“兄弟幾個萬萬想不到你會捷足先登?眼光不錯。”鄭毅進屋便笑道。
孫校撓着頭看看他們,“對不住兄弟幾個了,我也被潑五帶壞了。”他這一說,兄弟幾人便笑了起來,只是談笑間誰心裡都有個心思,便是挽衣下落不明。
“哥幾個沒敢去找潑五慶賀,怕他難過,便直接來你這了。”蔣中將酒罈放在桌上,又將酒碗擺好,“你這婚事太急,連份大禮都來不及準備。”
“去去去,生死相托的兄弟,說的是什麼話?”孫校一拳打在蔣中身上。兄弟幾人便又鬨然大笑起來。
蔣中將酒每人一碗倒好,便舉了起來,說道:“鄭大,你會說,你來說幾句。”
“我?”鄭毅看着幾位兄弟,心裡總覺得這個時候,韓良臣應該在,還有他們最小的兄弟胡一川,他們不知接下來征戰還會少誰,還會失去誰,擡眸看看幾人,剛欲開口便聽到門口傳來個洪亮的聲音。
“反了!居然敢揹着我!?”
幾兄弟聞聲心頭一顫,轉頭看向韓良臣,只見他一臉怒容挺立在門前,魁梧的身軀將整個門佔滿了,只有肩頭露進一點金色的陽光。
見他們怔在那兒,韓良臣踏進屋來,鄭毅回神,連忙上前拉過韓良臣,笑道:“潑五,兄弟幾個知道你最近心情煩亂,不敢驚擾,哪是揹着你呢?”
韓良臣心知鄭毅話中之意,雖是心頭含痛,但兄弟之情同是滲入生命,便佯裝慍怒道:“揹着我喝酒,還找那麼多理由,明兒孫校大婚,怎麼能不醉不歸?”
聽他這話兒,衆兄弟便又笑了,體諒韓良臣此刻的心情,誰也不去多提,蔣中爲他倒上一碗酒,兄弟幾人又舉了起來,卻都心有靈犀般,灑在了地上,這一碗是敬他們的好兄弟胡一川的。
接下來,兄弟們便豪飲起來,互相笑鬧打趣孫校要去鬧洞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