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敬嚴年少時,有段時間混過江湖,他知趙元嵩這種處理手段是比較溫和常見的,可鄧勉從小跟在定國公身邊混軍營,那脾氣又憨又直,看到趙元嵩以勢壓人的紈絝作風,非常不滿,他覺得小紈絝丟了長纓將軍的臉,也丟了定國公府的風骨。
“不成,咱們得和二哥說說,你看這小紈絝,要是不管,準能上房揭瓦。”
經歷不同,各人觀點也不同,風敬嚴不想與他辯駁。不過,他也很想知道,自家二哥在知道小紈絝的行事後,會有什麼反應,便跟着鄧小黑一起來看戲。
風敬德此時得到桑贊回報,說皮貨商洪俞提前預定的兩包間,正好在趙元嵩那包間左右兩側,其中一間,他用來邀請平南王世子吃酒,而另一間,在趙元嵩他們到達酒樓前,就有人等在裡面了。那位先生高大魁梧,儀態不凡,看樣子身手也不錯,桑贊怕暴露,並沒靠太近。
“嗯,你做的對,督察府內人才濟濟,不暴露才是最好的。”風敬德收筆,紙箋上留下一朵三葉火蓮,與趙元嵩阿孃留下的錢匣上的一模一樣,等墨跡幹後,他將這紙箋遞給桑贊,“督察府的事你不用跟了,接下來,你的任務是去盯長樂侯府的庶三爺以及他阿孃。”
那日他帶趙元嵩偷聽他們對話,總是不能放心那位花姨娘,覺得她太偏激,而且野心太大,故而他想繞過他們,替元嵩與他阿孃留下的暗勢力聯繫上。
“哦,對了,如果有機會,就去關照一下趙二小姐,她讓元嵩吃的苦,我也要讓她嚐嚐。”男人頭上長草,心裡很難過去這個坎,再加上趙蘭芝對趙元嵩做下的事,風敬德不是聖人,他不可能善罷甘休。“萬事小心,聯繫暗勢力是重中之重,如果不小心被抓了,你就說你是元嵩的人,給他們看這紙箋,其他就不用多講了。”
“是。”
“好了,你先下去吧。”風敬德揮手,讓桑贊出去了。
此次,督察府已知曉元嵩計劃,定會上報給皇帝,皇帝很可能重視起與東夷人的和親,那麼送親人選定會有幾方勢力摻雜,但不包括他們定國公府,而他只能繼續停職閒在家中。他已經安排好西北天罡軍,也對未來兩年邊關天災做了初步預警,現在要想的只有怎麼從蔣丞相手中搶回自己對京畿西大營的控制權,肅清某些叛徒,還有在兩藩王有動作前,將整個永安守得固若金湯。
對了,大嫂的父親萬博野,私下投靠三皇子,現在出事被他們捨棄,自己是不是可以去見見這位親家公?
守門小廝稟報三少與鄧少爺求見,風敬德讓他們進來,然後就聽鄧勉把趙元嵩下午去當鋪的事說了一遍。“二哥,你應該好好管管他,雖說那兩人都是故意訛他的潑皮,可他仗着與五城兵馬司的人認識,就以權壓人真的不好。最重要的是,那邊爲古董字畫街,來往書生尤其多,被那些酸儒見了,還不借他之惡名來損咱們定國公府的榮!”
風敬德背手,瞪着他們訓道:“他是你們二嫂,在外受人欺負,你們不幫也就算了,還有臉回來告狀!”
鄧勉錯愕:“不是,二哥,他那樣哪是受人欺負了?”
“沒被欺負,就不站他那頭了?鄧勉,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拿你二嫂當自家人?”
“沒,我不是。”鄧勉有點理虧,他的確有點看不上趙元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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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蕭瑟,吹得崇明殿外黃色團龍旗獵獵作響,兩名身着鎧甲的站殿將軍,領着一隊帶刀侍衛把守在宮殿大門前。
“咳嗯!”遠遠看到一身絳紫色猛虎袍,身披銀狼大氅的於將軍匆匆而來,其中一位站殿將軍輕嗽嗓子,提醒手下打起精神。
“於將軍,您回來啦。”另一位站殿將軍馬上出聲問候,順便掃一眼手下,看他們有沒有失了儀態的地方。
許是聽到殿外聲音,從殿內迎出一名雌雄莫辯的漂亮小太監,他揚聲道:“於將軍,您可回來了,萬歲爺剛還問起您。”
於將軍面無表情,直接擡腳走進大殿。在門口順便解下大氅,遞給另一個規規矩矩行禮的小太監,這才進入最裡面的暖閣御書案旁。
漂亮的小太監撇嘴,回頭瞪了兩名站殿將軍一眼,這才如驕傲的孔雀,轉身回到大殿之中。
兩名將軍轉頭對視,都從彼此眼底看到對小太監的鄙夷,無奈搖頭,喝令手下繼續站好。
“愛卿,你回來了,情況怎麼樣?”北軒的皇帝陛下,從御案後擡起頭,他臉色蒼白,上眼皮浮腫。一看這面相就知是個縱慾過度的,後宮每年都進新人,前不久還傳出一名嬪懷了孕。
“風長纓之妻趙元嵩私下與御史大夫之子李遠行,丞相之庶出七公子蔣正奇,皇商唐家大公子唐盞相聚於永和酒樓。”於將軍如實回稟,將趙元嵩他們所言細細道來。
皇帝陛下在聽到木薯後,忙打起精神追問:“木薯,真有此物?”
“屬下已派人去尋,還有那位趙元嵩口中的紫山書院的秦先生,屬下已經派人去接,不日便會進宮。”
“嗯,丞……”
皇帝陛下剛想開口,漂亮小太監端着一杯熱茶,從暖閣外走進來,輕輕放到皇上右手邊,他道:“陛下請用茶,這是上好的大紅袍。
皇帝陛下半合上眼皮,掩住裡面流轉的詭譎。“時雨,這茶送的可真及時。”
一直候在旁邊當石柱的李公公,稍稍彎腰退後一步,給這位小太監讓出個位置,眼底卻帶出一絲嘲諷。
時雨並沒發現皇上異常,他像只小雀兒一樣開心道:“嗯嗯,陛下已經忙了一上午,是時候休息休息,要不然貴妃娘娘該擔心了。”
“蔣貴妃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這樣寸步不離的照顧朕?”皇帝陛下這話語氣很輕,時雨覺得不對,忙擡眼,皇帝陛下卻在這時打翻手邊熱茶,射過來的目光像是殺人。時雨嚇得花容失色,踉蹌着跪倒,忙下拜請罪,雙手不小心按到摔碎的茶盞上,鮮血瞬間在一地茶水中暈染開。
李公公頭壓得更低,心裡暗罵一句:“蠢貨!”皇上是好美人,卻對男子無意,對無根的太監更是半點興趣都沒有!這猴崽子野心夠大的,仗着有蔣貴妃在後面撐腰,整日在皇上面前搔首弄姿,不引皇上懷疑都難哪。
皇帝陛下盯了時雨好一會兒,轉頭對李公公輕聲道:“將人拖下去吧,蔣貴妃這幾日身體不適,這兩個月就不用安排侍寢了。”
李公公動了動耳朵,應諾,心道:皇上這是要逼蔣家出手了?
皇帝陛下輕飄飄的聲音,聽在時雨耳朵裡,彷彿來自九幽地獄,嚇得他失禁。“嗚~小奴該死,小奴該死,皇上饒命啊!”
李公公上前一步,親自堵住他的嘴,揚聲喊道:“來人,將這奴才拖下去。”
時雨被拖走,皇帝陛下吩咐道:“於卿啊,多抽一部分人去丞相府看看吧。”
“是。”於將軍躬身行禮,然後轉身離開了。
皇帝陛下的好心情被破壞,決定到後宮找某位愛妃聽小曲。
北軒兵權除東北方的驃騎,一部分在定國公手中,另一部分卻在蔣丞相的門徒手中。定國公府世代忠心,他相信他們絕無背叛之意,可朝中多方勢力角逐,明面上他也不得不對定國公府限制一二。
制衡之術還有人心,唉,煩啊,他最是不喜這些,可偏偏他那幾個兄弟比他還不堪,他也是矬子裡拔將軍,只能硬抗。
這次風敬德求旨娶男妻,皇帝陛下背了好大鍋。如今人家婚都結完了,幾位大人還一起參奏風敬德違揹人倫綱常呢,不過,看定國公被氣得臉色發黑,倒是讓他樂了好久。
皇帝陛下小時沒少被定國公這表哥揍,長大後,他當上皇帝,風朝暉脾氣上來,有時還會指着他鼻子罵,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留。
不過,長纓這男妻真是聰明,從這幾日傳來的消息,他才知這小紈絝並非不學無術,而是更偏愛雜學,如果那木薯真如他所講,可在全國大面積種植,東夷之地真有大量煤鐵,開放兩國通商也不是不可以。
至於那些酸儒……
呃,還有太子,留給太子對付,對,就這麼愉快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