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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敬德看出趙元嵩心情不好,便一直陪在他身邊,甚至晚上在牀上,還主動將人摟進懷裡。

兩人成婚數日來,這是他們第一次頭碰頭肩靠肩,趙元嵩哪還有什麼悲傷,只剩下心跳加速了,滿腦子都是將軍大人會不會對自己做些什麼啊?好羞澀也好期待。

然而,啥事也沒有,風敬德就像個老父親,輕輕拍着他的背,“睡吧,別想太多。”

趙元嵩:“……。”

風敬德哄了趙元嵩很久,等他呼吸變得均勻低緩,才緩緩抽回自己手臂。他現在已經確認了趙元嵩身份,知道他與南轅有密不可分的關係,那他對南轅的安排便要從長計議了。

之前,他想借用瘟疫一事,趁機向南轅派兵,強佔下泠江流域最肥沃的良田,加大糧食儲備,以藉此利對抗匈奴。如今有了趙元嵩,他可以與南轅那邊暗勢力搭上線,以剿滅海寇爲由進駐南轅,雖不至於強行控制南轅皇帝與朝堂,卻可以讓元嵩秘密探望親舅舅,以親情以利益,慢慢達成兩國友好共處和平發展的目的。

至於蔣丞相,他是三皇子外祖,前世爲了軍權設計過他們風家,此次元嵩想與他家合作,正好減緩蔣家對風家下手的時機,這樣也可以讓他有足夠時間來安排風家的天罡軍。

前世害過他家的那些人,他也想過讓他們一一償還,但在國難面前,這些私仇又算什麼呢?

都說皇帝昏庸,但他對風家還是信任的,前世要不是幾位皇子爭儲,氣病了皇帝陛下,北軒也不會那麼快衰落。還有前世的自己,太過桀驁,給某些人留下把柄,連累了父母兄弟,連累了整個天罡軍。

風敬德側頭看向已經熟睡的趙元嵩,他的睫毛微微顫抖着,昏黃的燭光下,在臉上形成一道小小陰影。前世,他一直征戰在前線,除了對趙元嵩的事略有耳聞外,其他事……包括幾位皇子的事都不甚瞭解,他倒是知道最後得到帝位的是九皇子,可小胖子在他印象裡就是個沒什麼主見喜歡吃的小吃貨,他做了不到一個月的皇帝,北軒就被匈奴攻破了。

風敬德嘆息,他現在能做的就是護住天罡軍那十萬兄弟,還有保下駐守在雪嶺的驃騎將軍。北軒有他們在,匈奴人休想踏進北軒國門。至於那些心生反意的藩王,和想巴結藩王的某些大臣,就交給督察府的人吧。

啊,對了,元嵩之前說要吸引督察府的人關注與東夷通商貿易之事,他突然想起大哥身邊幕僚好像有位是督察府的,當年風家出事,大哥被貶去駐守東南沿海,在海寇入侵時,這位幕僚還爲大哥擋過刀。他並不記得他的名字了,不過他可以抽空試探一二。

想罷,風敬德給趙元嵩掖了掖被角,也蓋好被子睡了過去。

第二日,京都大街小巷傳出長纓將軍夫夫在街上遇刺的消息,消息稱趙元嵩因驚嚇病倒了,皇帝聽聞派出李公公前來慰問,各大世家也相繼送出禮物。

族長趙宗啓聽趙元吉說,在喜宴上趙元嵩是護着他與元望的,他覺得小紈絝再不學無術,也比長樂侯趙守義有心,知道維護自家人,故而他爲了表示與趙元嵩的親近,派出小輩們前來探望。長樂侯的路走不通,他改投趙元嵩這條男妻的路。百年世家,不能在他手中輝煌,也不能就此沒落啊!

趙宗啓與趙守義的小船翻了後,在京都南城租了個小院。旁支的趙守城也沒離京,更加緊鑼密鼓的爲女兒找夫家。

定國公府,“受到驚嚇”的趙元嵩一臉憔悴,他被安置在鐵衣樓裡接待客人們。

趙元吉代表族長叔公對他表示慰問,趙元望則是站一旁,上下打量他好幾眼,確認他真沒受傷,才小小松了口氣。

趙元嵩:“……。”他從來不知武陽趙氏的人,還會關心除科考與爵位以外的事。

幾人閒聊,說起明年春闈,族長修改當初計劃,預計參加人數驟減。趙元望這個說話不經大腦的,被強行攆回武陽,族長罰他去家廟修閉口禪。

趙元望長嘆:“我當時看那匈奴人太過放肆,畢竟是你的婚宴,他一個匈奴人過來,這不是故意找風老元帥的不痛快!”

趙元嵩翻白眼:“兄弟,東夷人是東夷人,與匈奴人不是一回事,麻煩你回去後好好學習,別在那麼多人面前丟人!”

趙元望被他說的臉色爆紅,“我,我當時……”

“行了,行了,別解釋,回去好好學習,管住自己那張破嘴吧。”趙元嵩擺擺手。

趙元望這個氣,剛要反駁他,定國公夫人正好帶着丫鬟進來,她端出一碗藥,對趙元嵩笑道:“嵩兒,來,該喝藥了。”

趙元嵩以爲這藥是普通的安神藥,高興接過來喝掉,然後就聽定國公夫人說:“你愛不愛吃炒腰花?娘讓廚房給你炒個吧,你得好好補補。”

趙氏衆兄弟全都用曖昧目光盯着他,趙元嵩一臉莫名。

定國公夫人說完就走了,不一會兒定國公夫人孃家也有來人,尚氏兩位舅父,外加大大小小几位表哥表弟。趙氏兄弟見狀禮貌告辭,臨行前,趙元吉面露惋惜道:“元嵩堂弟,以你的文采、胸懷,從商可惜了,你真的不想入仕麼?”

還真是帥不過三秒的趙家人!

“走走走,我就當商賈了,怎麼地!”趙元嵩炸毛。

尚氏人落座,趙氏人離開。一衆小表弟圍着趙元嵩坐下,讓他給講長纓表哥大戰刺客的故事。講故事,小紈絝在行,連說再比劃,把小表弟逗的驚呼連連。

衆人陪着趙元嵩說說笑笑,直到定國公他們下朝回來。定國公眉頭緊鎖,親自去請定國公夫人去議事,聽說兩位小舅子也在,一同招呼上。風敬德聞訊從後面小校場趕回,也把趙元嵩拉上了。

他們在院中正好碰到馮翠兒,她端着安神湯來給趙元嵩賠罪。“上次是我不好,沒考慮到你們京都貴公子,都是皮嫩手滑的,不像我這個在邊關長大的姑娘手粗糙,是我一時疏忽才燙傷了你,爲表我的歉意,我特意爲你熬煮了這碗藥。”她說是賠罪,但那眼神還是特別隱晦地往風敬德身上掃。

趙元嵩沒忍住,來了句:“多謝翠兒姑娘,我已經喝過藥了,真不用你費心。你以後還是別單獨來找我,再怎麼說我也是個男人,咱們男女授受不親,今日將軍在這兒,要是不在,誤會咱們可怎麼辦?怪罪我是小,壞了你的名節,害你嫁不出去纔是大啊!”

再傻的人也聽出趙元嵩這是在嘲諷,馮翠兒氣的眼圈紅了,去看風敬德,誰知風敬德竟冷肅着一張臉,說道:“的確,內子有本將照顧就好,就不麻煩馮姑娘了,我們還有事,恕不奉陪。”說完,拉着趙元嵩頭也不回離開了。

馮翠兒摔了手中藥碗,那叫一個氣。

聽到聲音,趙元嵩回頭去看,風敬德摸摸他頭,攔上他的腰:“別管她,一會兒我與母親說說,這樣的姑娘,留在家裡終歸不妥。”

“主子。”安哥帶着另一位西夷奴等在途中,趙元嵩沒見過這人,聽他向風敬德稟報府裡幾人動向,才知這人同貢多一樣也是個間客。“苗良三年前進府,擅長撰寫奏章,在大公子一衆幕僚中並不特別出彩,他喜歡去皮貨商洪俞的店裡買皮貨,買回的皮貨只藏在家中,從沒拿出來使用過。”

“苗良和皮貨商洪俞麼?”風敬德勾了勾嘴角。

“將軍?”壞壞的將軍,趙元嵩可從來沒見過。

風敬德並沒避開安哥和這位西夷奴,可見他們都是將軍信得過的人。“你不是要找督察府人?”

“他是?”

“很有可能,一會兒有空,咱們讓大哥把人叫過來,試試不就知道了。”風敬德笑得別有深意。

“好啊。”和將軍一起幹“壞”事麼?好興奮,也好開心啊!

定國公和大家說更重要的事,第一件,皇帝陛下下令從皇族中過繼一位郡主,賜封爲泰和公主,明年開春送去與東夷單于慕容圖和親,東夷使臣的確請辭,讓定國公找理由給留了幾日;第二件,定國公府姻親中常令萬博野貪污受賄,私自添加皇家罪臣進入太廟,其中牽連人員還有蔣丞相一派的兩位文官,全部予以革職查辦。

與定國公府沒大關係的,還有欽天監上表的事,說司天監趙侍郎夜觀星象,發現西方昂宿星與北方鬥宿星相交,寓意大凶之兆。帝大怒,將妖言惑衆的趙侍郎流放到二千里外的濮陽郡勞改,欽天監一衆都被罵成狗。

本來大家想討論東夷使臣和大嫂她爹萬博野之事,說着說着,話題竟轉到如果皇帝同意與東夷通商,怎麼在蔣丞相主理下,快速有效潛入東夷,獲得更多軍事消息。趙元嵩之前寫的計劃書也被提上議程,風敬德將自己對東北雪嶺瞭解與佈局詳細說給定國公聽,希望他能手書給驃騎將軍,讓他注意慕容圖某些動向。

定國公頷首,但仍有不確定:“白神?你說讓人假冒或策反東夷人薩滿,再讓他通過白神降下神諭?”

馮玉林這位天罡軍副統領也在,他瞪眼嚷嚷道:“這能行麼?慕容圖也不是傻的,能信?”

“可行的。”趙元嵩力挺自家將軍,“北方遊牧都信這個,別看他們野蠻,對神靈、先祖都很敬畏。”

“二嫂誒,這事可不能瞎說!你又沒去過東夷,怎麼會知道他們信不信?”鄧勉吐糟道:“元帥剛纔還說趙侍郎被流放二千里,欽天監的人被罵得擡不起頭。這可都是前車之鑑!”

他雖對小紈絝已有很大改觀,但他還是不能相信,一個沒去過邊關的人,怎能對北方匈奴之地的事這般瞭解呢?他不會是瞎蒙的吧?